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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照大明

第四十三章 來日方長

厚照大明 晚造 3108 2022-10-04 11:00:00

  望著王守仁欲言又止的模樣,朱厚照右手往下虛按了按:“伯安,若有話,先坐下來再說。此處并無閑雜人等,無須顧忌。”

  “謝殿下,”王守仁躬了躬身,緩緩坐下,“臣每每想起西北邊患頻發(fā),便意難平……”

  朱厚照嘴角一扯:“故而你對西北仍是念念不忘?”

  王守仁沒有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

  迎著王守仁和倫文敘期待的目光,朱厚照又道:“伯安,即使孤舉薦你與伯疇同往西北,又如何?憑你二人之力,便能驅(qū)除寇賊?”

  王守仁和倫文敘同時搖了搖頭。

  “此次,伯疇掛銜正七品監(jiān)察御史之職巡視固原,僅為不超兩年期的專差。你二人當知,此實為增加歷練之舉?!?p>  少頃,朱厚照卻輕嘆一聲:“本來孤一共舉薦了三人,除了伯疇,還有翰林院的楊廷和卿家及吏部考功司的主事楊子器卿家。但不知為何,楊廷和卿家居然拒絕了?!?p>  在王守仁和倫文敘面前,他沒有將楊廷和稱作“老楊”。

  對于楊廷和不愿接受這“差事”的因由,朱厚照雖然口中說“不知為何”,但其實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楊廷和如今的官職為正六品的翰林侍讀,在大明官場里,于大多數(shù)人的眼中,上升潛力可謂無限。

  而在朱厚照舉薦之下,他只不過掛銜一個正七品監(jiān)察御史而已,就要離京去巡視西北?

  雖然原職不變,但在楊廷和看來,這所謂的掛銜正是朱厚照的故意刁難。

  對于心高氣傲的楊廷和來說,又如何能接受?

  但說起來,朱厚照并沒有刻意刁難的意思,那只不過是他給楊廷和的一次歷練機會。

  雖然朱厚照不會讓楊廷和成為自己的老師,但不表示他要舍棄楊廷和,說到底,楊廷和是不可多得的人材,理應(yīng)有用武之地。

  這次他舉薦三人去巡視邊地,均為臨時的專差,目的是想讓三人外出歷練一番,僅此而已。

  既然三人同為巡視邊地,那每人掛銜的官職總得一樣吧?

  三人最高的品階現(xiàn)時僅為正六品,若不掛銜正七品的監(jiān)察御史,難道掛銜正四品的僉都御史?

  那就是連跳數(shù)級了,即使弘治皇帝勉強同意,但文武百官必定“群情洶涌”,反對之聲不絕于耳。

  要么直接成為弘治皇帝任命的“傳奉官”?恐怕楊廷和自己也不會接受。

  “殿下,楊侍讀實為醉心學(xué)問……”倫文敘輕聲替楊廷和辯解了一句。

  朱厚照微搖了搖頭:“書中自有黃金屋,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如今西北邊事頻起,何人能獨善其身?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倫文敘和王守仁同時一愣,隨即雙雙盯著朱厚照。

  “怎么,你二人為何這般盯著孤,難道孤的臉臟了不成?”朱厚照以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龐。

  王守仁若有所思,未幾,更低喃道:“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他將朱厚照適才最后一句重復(fù)了一遍,只字不差。

  “殿下之言,令人發(fā)深省。”倫文敘隨即輕嘆了聲。

  朱厚照聽得愕然,自己只不過隨口一言,眼前這二人竟然記住了?

  “這并非孤所言,乃取自某古籍之辭。”朱厚照擺著手道。

  適才恰好應(yīng)景,他才挪用了老顧的一句話,但他又怎能據(jù)為己有,自然馬上出言否認。

  “月初,殿下勸臣往西北歷練,曾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nèi)營’,臣聽了即如醍醐灌頂。當時,殿下亦說得自某古籍之辭。”倫文敘笑了起來。

  “確實均取自古籍,至于是何部古籍,孤已記不起了。至今,孤所覽閱之古籍不知凡幾。”朱厚照很認真地望著王守仁和倫文敘。

  他惟有如此回應(yīng),這兩句話的原主如今還沒出世,又去哪里找部古籍出來?

  倫文敘和王守仁相視一笑。

  見兩人沒有再追問下去,朱厚照暗吁一口氣,至于倫文敘和王守仁心中作如何想,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過得一會,朱厚照又道:“伯安,你在弘治九年就曾到過西北,對西北也有所了解。此次專差,你是沒必要摻和的?!?p>  王守仁緩緩點了點頭。

  “更為重要的是,若你因此離京,孤的威武營何人主持?當初孤因何創(chuàng)設(shè)此營,莫非你已忘記了?”朱厚照又道。

  “‘清除寇賊’,此亦乃殿下抱負之一,臣斷不會忘,亦不敢忘?!蓖跏厝世事晳?yīng)道。

  “沒錯,孤要清除寇賊,并非僅將其御于我明邊之外。”朱厚照臉色一正。

  未幾,他再道:“寇賊如此猖獗,我邊民苦矣,孤又豈能忘?然清除西北邊患,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以京營和邊軍之現(xiàn)況,憑他們何以清寇?號稱十萬征虜軍遠赴西北已近半年,僅僅斬敵首十五級,這也算征虜?”

  王守仁臉色慢慢凝重起來。

  “伯安,‘清寇’之重任,當在威武營,然來日方長。孤已將威武營交予你手,你須用心經(jīng)營,此乃為重中之重,其他羈絆之事可暫棄一邊?!?p>  “臣定不負殿下所托……”王守仁站起來,躬身應(yīng)道。

  朱厚照示意他坐下:“汝之抱負,孤焉能不知?放心吧,孤定讓你一展抱負,‘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會來的……”

  王守仁滿臉激動地點著頭。

  須臾,朱厚照轉(zhuǎn)而望向倫文敘:“伯疇,此次你前往西北,孤有數(shù)句話囑托于你?!?p>  “殿下請吩咐……”倫文敘應(yīng)道。

  “如今邊事荒廢,各邊鎮(zhèn)瞞報、謊報之事甚多。你巡視固原乃專差,只須用心處事,莫要有負擔。

  總制固原甘肅寧夏延綏兵部尚書兼左副都御史秦纮卿家,右副都御史兼陜西巡撫楊一清卿家,均為新官上任,你亦可多建言。

  此外,西北邊事頻發(fā),當顧及安危,留待有用之身?!?p>  聽著朱厚照“啰嗦”的囑托,倫文敘沒有流露一絲的不耐煩,口中連連稱是。

  緊接著,朱厚照卻道:“伯疇,信自己,一定掂?!?p>  自他口中而出的,竟變成純正的廣府話。

  倫文敘聽得波瀾不驚,應(yīng)了聲諾。王守仁卻愣住了,因為他聽不懂。

  倫文敘見狀隨即在他耳邊輕言一句,王守仁這才“哦”了聲,臉露淺笑。

  為何倫文敘毫不驚訝,皆因朱厚照會說一口流利的廣府話,正是他所教。

  朱厚照第一次召見他的時候,就對他說要學(xué)一學(xué)廣府話。東宮太子此要求并無過分之處,倫文敘只能答應(yīng)。

  前后僅僅一月左右,朱厚照已能用廣府話和他對話,這個結(jié)果可把倫文敘震驚到久久難以置信。

  倫文敘不知道的是,朱厚照本身極具語言天分,再加上超強記憶,他有心掌握一門語言自是輕易而舉。

  朱厚照這般做是為給倫文敘一個“下馬威”。

  “伯安,伯疇,另有一事,孤要與你二人商議一番。”朱厚照轉(zhuǎn)而以官話道。

  “殿下請講。”王守仁和倫文敘同時應(yīng)道。

  “今日南京戶部右侍郎鄭紀卿家呈遞了一份奏疏,懇請朝廷重設(shè)武舉科。孤已建言父皇,應(yīng)聽取各部司之意見,待奏疏譽抄后,將會發(fā)至各部司?!?p>  朱厚照頓了頓,又道:“孤已帶了一份譽抄回來,你二人先覽閱一番?!?p>  話音剛落,他讓何文鼎取來一份文書,遞到王守仁手中。

  王守仁接過略覽閱了片刻,又遞給倫文敘。

  待二人看過那奏疏,朱厚照才開口道:“孤有些想法,你二人姑且先聽一聽,過后再細細斟酌。至于上疏陳情,就由伯安主筆吧?!?p>  “悉聽殿下吩咐?!蓖跏厝屎蛡愇臄R聲道。

  “孤以為鄭卿家所提的‘以策論定去取、以弓馬定高下’甚為不妥。既然是武舉,自應(yīng)以武為要、以文為輔。若以策論設(shè)限,定會埋沒大量可用之材?!?p>  王守仁點了點頭,倫文敘默默思索。

  “凡有志武藝者,俱許三年一次鄉(xiāng)試,自是甚好。至于考試之法,孤以為考三場即可。

  初場先試武藝,如騎射、步射,刀槍劍戟,拳搏擊刺等;二場則試結(jié)營布陣、戰(zhàn)車布置等;三場可就兵法、天文、地理等一一言之。

  ……”

  聽著朱厚照娓娓道來,王守仁始終一臉平靜,毫無驚詫之意。

  未幾,朱厚照已停了下來,望著王守仁:“孤之言,如何?”

  “甚善?!蓖跏厝恃院喴赓W。

  朱厚照目光轉(zhuǎn)向倫文敘,還未張口,倫文敘已經(jīng)回應(yīng)道:“甚善?!?p>  “你們哪……”朱厚照搖了搖頭,似乎不知說兩人甚么好。

  三人沉寂了好一會,倫文敘突然輕嘆一聲:“伯安,倏忽已三年……”

  王守仁似聽懂他在說甚么,“嗯”地應(yīng)了聲:“秋闈又至?!?p>  朱厚照略一思索,也道:“伯安、伯疇,孤記得,與你們同年有一士子,姓唐,名寅,字伯虎。他之字,與你們僅只字之差,卻命運迥異?!?p>  王守仁和倫文敘聽得神色一黯,他們自知道朱厚照所言的“命運迥異”為何意。

  與他們同科的唐寅,時年卷入“無中生有”的會試鬻題案,被黜為吏,除非得蒙大赦,否則此生已再無科舉的資格。

  “如今已近三年,這唐寅亦應(yīng)嘗遍了人生百態(tà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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