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撲克 瓜子 打死
藍宇酒吧坐落在市區(qū)南路一處通達幽雅,前門臨街,后門設花園小區(qū)的有利位置,門口居然有兩棵大石獅子,獅子口中含著的珠子受臨街凡爾賽酒店,全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全身玻璃上的反射光悉數化為準星照的珠光閃爍,這奇景常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我一邊感嘆藍宇酒吧老板這奇特的酒吧裝修風格,一邊在門口墊設的旋轉門里轉了整整四圈,才終于進去了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內室。
富麗堂皇這個詞不是我胡謅瞎編,你看這滿墻壁的大金磚,這每走一步口袋里的錢都在鈴鐺發(fā)抖的大前廊。
林漠坐在吧臺前,他的野生吉他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此時他正在百無聊賴地搖著酒,我猜是酒,看模樣應該是電視劇里說過的藍色妖姬,或者什么玩意。
他的吉他純屬自學,我曾隨口對他提過一句:“彈吉他陶冶情操”以嘲諷他送人禮物只會送粉色的審美,他隔天抱著吉他就來了,臭顯擺地彈了一句“你在南方的艷陽里”調調,對我說:“怎么樣,是不是覺得哥還挺有情調的?!?p> 我:“嗯嗯嗯,把臉上那犯賤的表情收一收就更好了。”
“……”
現在他和他那把吉他出現在這種場合,這種不是因為他我一輩子都不會來的場合,這種氣氛,這種社交,我看了只覺得生氣。
死狗子!自甘墮落,自尋死路,自作自受!
我正欲過去,給他來一場人間清醒的警告,卻被一個人沖出來攔住。
那人身穿深色制服,身形高大,模樣駭人,左胸處有一個矩形小章,用白色印刷體印著“保安”。
我又疑又驚,不算美麗的面龐扯出一絲企圖裝成良善的笑容。
“……大哥?”
“你是什么人?通行證拿來我看看?!?p> “啊,我……”
見我一猶豫,大哥銳利的面目更添了一絲生人勿近的兇駭。
“走走走,現在不是營業(yè)時間,你不能進去,而且你還沒買票!”
“……不行,我找人……”
“誰誰誰,你找誰都沒用!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動手了!”
我的發(fā)可。
我心里什么粗話都冒出來了,可是臉上卻還保持著禮貌的歉意微笑。
“走走走,這就走……”
在大哥嚴謹的注視下我走的毫無留戀,在走到他視線盲區(qū)內的那一瞬間我閃身推開一扇門鉆了進去。
“盡職盡業(yè)的好大哥……怎么人就那么木呢,放人一馬勝造七級浮屠知不知道……”
我喃喃自語,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自己在人家清潔工的換洗室里。
我打算待大哥去別處巡邏后再次以身試險拯救失足少年,卻不想在換洗室的洗臉臺上發(fā)現了一個東西。
大方形有我巴掌大的紙片上的女人豐乳肥臀,姿色妖嬈,挑逗的表情和動作讓我瞬間有點生理不適。
看到圖片下的字的時候,我人直接麻了。
“同城交友,嫩模少婦,性感荷官,在線發(fā)牌……操?!?p> 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這張紙片直接挑戰(zhàn)了我的認知局限,我甩開紙片,伸手在水下洗了好幾次都覺得萬分不適,紙片上性感勾人的尤物還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必須得趕緊把林漠這傻孩子救出來了,這地方真待不得。
……
五分鐘過后,我瞄準了時機,像個熟練專業(yè)的特工一般,三兩個轉身就來到了林漠身邊。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他端酒的手一頓,眸光觸及到我時,眼睛里的微光一動。
我本想借他還算純凈無污染的外表和天真外溢的眼神勸他回頭是岸,低頭卻看見他面前的桌上并非空無一物。
紙片堆成一座小小的山丘,有我三根手指長的微小矩形卻疊的整整齊齊,最上面的一張圖直接讓我當場石化,瞠目結舌。
同樣的豐乳肥臀的性感女人,她的眼神與我在換洗室所見更有風情。
燈光乍起,藍紫色的光芒攝入他的眸子,那一刻我才發(fā)現,他的翹眼角有點雷同禍害人心的妖孽。
“……你有事?”
“……”
還是個不知善惡,顛倒黑白,禍害人心的妖孽!
“沒事我也不走,怎么著吧?”
我徹底怒了,在他逐漸驚訝的眼神中,我滿腔的怒火徹底釋放了出來。
“那件事情是令你難以釋懷,可你現在這個樣子,事情只會越變越壞,你自己的難以釋懷所有人都為你難以釋懷,這對活著的人有什么好處,這對尊重逝者有什么好處!”
“你不用……”
“不用急著和我劃清關系,我今年來就是告訴你我們再沒一點關系。你渾渾噩噩,你自私自利,你每天生活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名利場,一點都沒有即將進入高三的樣子,你算什么好學生,你還不如我!”
“我怎么樣不用你……”
“林漠我說過了,我今天不是來勸你的,我就是來罵你的。你自甘墮落,不去學校去酒吧,天天不想著學習來唱這些破歌,你喪失了靈魂,沒有本心,天天在這種東西上面尋歡作樂!”
我的手指激動的指的那張風情萬種眼睛還會放電的女人,林漠這個狗居然還露出茫然不自知的眼神,我才知道他除了長的妖孽還是個天生的演員。
他正欲開口,一只手猛地從身后襲來把我捉住,我被捉的生疼,回頭一看又是那個保安。
保安大哥怒眉直豎,知道他張嘴吐不出什么好玩意,何況我也血涌喉頭,使勁一用力手竟也從中掙脫了。
“別tm煩我,就你這破地方,下次再也不來了?!?p> 我一腔熱血地只知回頭走來時的路,保安大哥在后面憤怒地揮舞著拳頭,林漠兩手交疊扣在他胸前才把他攔住。
“林漠,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她沒問題,就是有點誤會……”
“哦,她沒問題,那你肯定是腦子有問題?!?p> “……”
這些事我不知道,還是后來林漠告訴我的。
當時他說完,我看著他那張禍害眾生的臉,漫不經心地說著:“國家近幾年高度重視掃黃打非,你被逮到了別說認識我,也別讓我去警察局保釋?!?p> “……你會不會說點好聽的,都說了是個誤會?!?p> “現在世風日下,玩什么的人都有,男的也不一定比女的安全,知道嗎……奶奶?你站在這干嘛?你在聽?”
林漠趕緊捂住了我的嘴,奶奶富有深意的表情讓我知道這已經晚了。
何宥對我去藍宇酒吧的事很好奇。
當初是他托人打聽告訴我的,現在他問起事情的情況,我也不好一句不關你事直接回懟過去。
我斟酌再三,說了一句:“沒見到?!?p> 何宥一驚:“沒見到?”
“嗯,被掃黃的抓起來了。”
何宥一摸腦殼,難以置信地看了我兩眼,見我毫無表情,既無難過也無瘋狂,湊過來認真的說了一句:“丑八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你知不知道?”
“……”
“就憑你這一句,這附中論壇又得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你不怕你家哥哥跌入神壇啊,換作是別人早就分分鐘切腹盡忠了?!?p> “……”
“別鬧,這就當咱哥倆的秘密,明里就當這林的混的還算人模狗樣,暗里你隨便瞎扯,我不說出去就是了。”
“那不行?!?p> “嗯?”
“明里,這個家伙混的非常非常慘,慘到親爹看不下去的那種?!?p> “歐了。”
隔天,關于林漠的“因在酒吧混的非常非常慘因此去車站廣場兜售內褲”的話題引爆了高二年級,與此同時附中論壇也炸了。
“咋樣,哥做的還算給力不?”
“嗯哼?!?p> 事后,林漠告訴我當他從批發(fā)城出來,拿著一袋給他和他爹買的內褲晃晃悠悠從車站廣場騎小電驢回縣二中他爹在的小店,是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路抓拍。
所以第二天看到新聞后都懵了。
“當時真的挺想讓你賠我清白?!睍r候林漠委屈巴巴地說。
我笑著沖林漠勾了勾:“想要清白,自己來拿?!?p> 事情說回我在藍宇酒吧碰見林漠的那一天。
我從藍宇酒吧出來,越想越為我自己愚蠢的天真鳴不平,為被冤枉誤會的父母鳴不平,也為無能為力養(yǎng)出不肖子孫的普云叔鳴不平。
我乘顛簸的往返縣城和市鎮(zhèn)的巴士去了縣二中。
縣二中附近還是那么熱鬧,云集的商鋪和路邊攤鳴起我還算珍貴的初中記憶。
記憶里總是有這么一個人,捧著滿心滿眼的歡喜走到我面前,一顆不落地傾倒給我,嘴上卻滿不在意的說“這是店子里新到的,讓你試試水”“賣不出去了,這些全給你”。
有時他的話只能聽一半,另一半聽出來是“偽裝”,這一半聽出來才是本意,是“關懷”。
普云叔的小店開在熱鬧商鋪的邊緣,此時店里生意不多,普云叔正坐在店前一個人剝瓜子。
將瓜殼全部剔出,剩下的瓜仁放進小壺,普云叔剝剩的瓜殼讓我懷疑他已經坐這剝了一個小時了。
普云叔見到我甚是熱情:“茵茵,來了,坐?!?p> “唉,普云叔?!?p> “普云叔,你在干嘛?”
普云叔連說帶比劃:“給兒子,瓜子仁,他很,很愛……”
我心下明白了三四分,林漠喜歡吃瓜子,普云叔對他好,給他剝好殼讓他只啃瓜子仁唄,在普云叔純樸父愛的面前,我剛剛目睹起不肖子孫的不爭氣行徑又使我義憤填膺了起來。
“普云叔,咱起來,咱不給他剝。”
我一把拉住普云叔,后者只會誒誒地疑惑,手捧著一把瓜子仁不松開也不往小壺里送,倒是捧著的手企圖伸到后背,不想讓我看到。
“他是公子哥啊他,磕瓜子不磕皮光吃仁,美的他了?!?p> 普云叔聽這話愣了幾秒,搖搖手說:“不,罵,人,茵子?!?p> “他,瓜子過敏,剝,剝好了,他聞味道,香,他,開心。”
我有點愣,被這句簡單的話弄得心里有點復雜。
我竟從不知道他瓜子過敏。
我突然想起,初三的每周三下午,他總是提著一壺剝好殼的瓜子來三班看我,每周三家長可以來給住校的學生送飯,他也美名其曰“家長送飯”。
當時我還說:“整挺好,多吃排骨補鈣,多吃魚頭補腦,多吃瓜子補什么?”
當時他說:“補開心吧,祝我們茵茵天天像向日葵一樣,開開心心?!?p> 我心里一痛,曾經那個如向日葵般燦爛的人,如今怎么又如流星從夜空中最耀眼的地方隕落了呢?
“不,開心。”
普云叔從小壺里抓出一把瓜子,他手掌很大,我兩只手捧著才勉強兜住。
我如兔子吃草一般將臉埋進手心的瓜子里,試圖掩埋我所有的情緒。沁香的瓜子夾雜甜味,在我的口中絲絲綻放,我沖著普云叔關懷的眼神,分出了一抹足以以假亂真的笑。
“開心,好?!?p> 他放下瓜子走進里屋,整理出一個筐,雙手遞過來給我。
我快速嚼完手里的瓜子,雙手接過來。
一籃子的橡皮筋,從花花草草到q版人物,每個都不重樣。
“普云叔,你家搞批發(fā)每個款式只來一根嗎?”
我怕老板跟你急,不,跟林狗急。
普云叔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
“每個款式,選出一根,你的?!?p> “送,你?!?p> 腿上放著一籃子橡皮筋,手剛接過普云叔遞來的一壺裝滿的瓜子,我心中更加感激到悲苦,沒忍住問:“普云叔,我問你個問題?!?p> “啊?”
“如果有個人,他背著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要怎么辦?”
普云叔聽了我的話,撓撓頭,搓了搓衣袖,又撓撓頭,搓了搓衣袖,幾次下來,我知道,這題超綱了。
“你別想了,叔,我就隨口一問,我先走了。”
“哦。”
何宥的課桌上。
一張俗到不堪入目的牌放在桌子上,是我多看一眼都想當場把這張牌貼到他眼睛上的程度。
“低級趣味,惡俗心態(tài),社會怎么不取締你這種人。”
“今天怎么一來就罵人啊。”何宥自知說不過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扣扣搜搜地竟又從書包里抓出一大把來。
我再也忍不住了,“你惡心不惡心?”
何宥也怒了:“我tm怎么了,玩?zhèn)€牌怎么了,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說別人多管閑事前怎么不先管好自己啊?!?p> 面前何宥的惡語,我毫無招架之力,腦中只扣到了兩個字眼。
玩牌。
玩?牌?
這么說,林漠那家伙那天在玩牌?
???
!!!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和何宥說了,何宥聽了不怒反樂。
他一掀牌底,五色同花,沖我道:“這你見過吧?”
我搖搖頭。
他一坦牌面,美女做背景,梅花方塊紅桃紅心做牌面大小,沖我道:“數字,見過?”
我點點頭,林漠牌面上的數字我本不記得,但圖不完整,被數字遮擋了。
他也跟著點點頭,拿出一張一掌見方的白紙,三兩下花了個巨丑但巨風騷的小人,沖我道:“人,見過?”
我點點頭,“見過,比你畫的好看?!?p> 何宥:“……”
他在下面寫了文字和數字后,我徹底悟了。
“文字,引人注意,圖片,引起生理反應,數字,電話聯系,懂?”
我瘋狂點頭。
他操起那張白紙和牌,用黑筆筆帽點了點那張白紙,說“這,叫黃色小卡片”,又點點那張牌:“這,叫趣味撲克牌,通俗點,看多了,就沒有趣味,只有撲克,OK?”
我瘋狂OK。
他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張揚的發(fā)絲在窗戶吹進的微風下浮動。
“晚亦不晚,早亦不早,唉,你還是思考該買那天的飛機票遠走高飛吧。”
……滾。
星期天超常休息。
奶奶的電話在響,我猛一接聽,竟是普云叔。
“叔,干啥呢?!?p> “那天,你問我,該怎么辦,我想好了。”
“……哈?”
“打死。”
“嗯???”
“我,可以,你,不行,茵子,你要,保護好自己,我有,兒子……”
好嘛。
還是我紫砂算了。
幻七五里
p's:這里畫風很輕松,一個是袁茵本就明白江鶴的事情只是林漠心中的一道坎,罪過并不能算在自己和父母一家人的頭上;再有一個是林漠本身,離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他也逐漸冷靜理性了起來,只是在表面上還不知道怎么面對袁茵~~~~~~ pps:推薦票是個什么好東西,哦!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拜托拜托,這對我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