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 報復 暗示 浪漫

　　燕城醫(yī)科大學和燕城師范大學在一條街上，有無數(shù)商店和咖啡廳相隔在兩所學校的校門之間。

　　瑞鑫咖啡館開在兩校之間，往來的學生都愛點這的熱可可和提拉米蘇，因為生意太紅火，還一度搶了燕醫(yī)科大學里頌諾咖啡館的風頭。

　　我坐在瑞鑫咖啡館里，細斟慢飲著手里的熱可可，外人看來平靜無波的神色已經(jīng)說明在圖書館里的窘態(tài)已被我悉數(shù)掩去，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會話還亮著——我在等人。

　　i m y：冰冰，我現(xiàn)在在你學校旁的瑞鑫咖啡館，你有空過來嗎?

　　i m y：我想見你。

　　i m y：有要緊事和你說。

　　i m y：快回答我好不好?

　　十秒鐘后。

　　何冰冰：馬上到

　　看到這條信息，我不覺輕笑了一下。

　　十五分鐘后，林漠的身影不出意料地出現(xiàn)在瑞鑫咖啡館門口，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像跑了遠路。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目光毫不怯懦地與之對視。

　　他怔愣了一瞬，目不轉睛地打量我的頭發(fā)和臉頰，便走過來拉開我正前方的椅子坐下了。

　　我故作驚訝，說話時竟有一絲收斂不住的笑意，勝似得逞后的快gan。

　　“林漠?你坐這干嘛，我在等人?！?p>　　林漠累盡的模樣早已緩和，他盯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傷感，嘴上卻辯白十足地說著，“你騙我，你早就知道了?！?p>　　我笑了，如果現(xiàn)在給我一面鏡子，我想我會把嘴角勾到盡量優(yōu)雅的弧度，不讓面對我的人覺得這是我對他的蔑視和諷刺。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林漠。我明明約的是何冰冰，怎么來的是你?”

　　我明明約的是在星都當插班生成績優(yōu)異的何冰冰，在QQ聊天里說想見我一面都會開心得無以復加的何冰冰，怎么來得是你，林漠，怎么來得是你?

　　我就是想讓林漠這么覺得——在我心里，何冰冰已經(jīng)超越了他的位置。

　　他是過去式，而何冰冰是未來。我只會在販賣苦情的咖啡館里奔赴未來，而不是迎接歷shi。

　　……

　　十五分鐘前。

　　會話里的何冰冰回復“馬上到”之后，我又拉開了與林漠的對話框。

　　i m y：林漠，我有要事想見你，我們見一面吧?地點就在醫(yī)科大東教學樓旁的頌諾咖啡館里，我等你，不見不散!

　　這一條林漠沒有回復。

　　可是林漠就是何冰冰，少年人罕見地玩起多面人的角色，就要承認在挑戰(zhàn)被拆臺的那一天，自己有不會一敗涂地的底氣。

　　林漠不是我想象中的何冰冰，換言之，他不把自己當成何冰冰，何冰冰只是他隱瞞我對我好的棋局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因此當我先后對何冰冰和他求助時，他沒有亂陣腳，但或許想了一下，覺得我更會對林漠本人進行真正緊急迫切的求助，而他撒腿狂奔的方向，便由以他所在學校為參照的近處咖啡館移至袁茵交代給林漠的地點了。

　　要事相bi之前，縱使是一直聰明的林漠都無暇顧及太多，我也不過只是鉆了人腦應激機制有延遲反應這個空子而已。

　　可林漠沒想到被我這么傷，他濕漉漉的劉海貼著上睫毛，嘴唇一張一合，手臂的肌肉在繃緊下微微發(fā)抖。

　　他沒想到跑到頌諾時而人不在吧。

　　他隱隱擔憂但終究應驗的事還是發(fā)生了——我就好好地坐在瑞鑫咖啡館等著想象中的何冰冰，只因為當初他自己用何冰冰的面具設下了一個和我見面的預言。

　　你很難受吧，那我要的實現(xiàn)了。

　　你的沉默和憂傷的眼神說明了這一切。

　　“我都知道了”我淡淡地說，并不看他投過來的眼神，那里面有多少隱藏的委屈和倔強，可能會讓我在為這件事惱火之余也會因觸碰這些感到心疼而消火。

　　他騙人，還騙得是我，還騙了那么久，輕易放過他，這不像我。

　　他咳了兩聲，才勉強清了嗓子，“何宥……”

　　“他就是個廢柴，在電話里什么都說了?！?p>　　……何宥守口如瓶，只不過這個瓶，沒有蓋。我一喊絕交，老死不相往來，他就什么都招了。

　　“本來就不喜歡，整天在學校瞎拽個什么，居然還要和我競爭校草，光應付林逸就夠難的了……一天哭的跑著來求我，又請吃飯又喝奶茶，說的是慘絕人寰聲淚俱下，只是加個QQ而已，我想想沒什么，就說算了算了幫他一把……”

　　“幸虧小爺演技超群，一直以來沒露什么陷……你說要和他見面那天嚇死我了，趕緊跑去通風報信，人家要大搖大擺走過來我都給他喊住了，貼著墻裝作從68班走出來的……”

　　聽到這里我實在忍不住吐槽一句，就你還算沒露什么陷，不是手藝好是餃子皮太厚，戳不破；不是演技好是你臉皮厚，露得只剩di褲了還笑嘻嘻爺是影帝。

　　……

　　林漠又不說話了，他安靜地低下頭，露出后頸一片光潔的皮膚，我好奇地朝桌子看去，他竟然在不安地搓手指。

　　我還是要繼續(xù)打擊他。

　　“所以，只要我不問，你要一直瞞下去是吧?！?p>　　他微抬了抬頭，看我一眼又馬上掃開，搖了搖頭，“不是……”

　　“為什么?因為我錯怪你，還是我讓你難堪，還是我以前揭你傷疤，到現(xiàn)在還沒給你道歉?”

　　林漠搖頭的頻率變快了。

　　我望了會天，長舒了一口氣，“我給你道歉，對不起，我的錯。小時候害你和朋友吵架，長大了害你家人出事，你總對我好，我總不領情，默默受幫助了這么多，到頭來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是我沒良心?！?p>　　林漠已經(jīng)完全抬起了頭，他的眼睛里是克制的一片湖，我的話是一陣風，風過揚起湖中陣陣漣漪，很久都沒有止息。

　　他終于肯定起來，“真的別這么說……”

　　節(jié)奏盡在把握之中。我打算班師回朝，停戰(zhàn)休息，徐徐說出了結束語。

　　“但凡有一次你主動站出來，事情都不會變成這樣?！?p>　　“我回去了，林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p>　　……

　　見我起身，林漠執(zhí)意要送。

　　我執(zhí)意拒絕，兩人拉扯間走到燕醫(yī)科大校門口，門禁自然而然地把我們分開了。

　　我干脆利落地朝后背晃了晃手，算是說了拜拜。

　　卻用手機屏偷偷看身后的人，那孤單站立的身影寫滿了這是我的手下敗將的味道。

　　這次欺負得夠慘了，能不能懂就看他自己了。

　　也只有我才會在原地一直等他過來了，換作別人只會覺得這是塊木頭。

　　木頭把心事告訴了風，而我就是只圍繞在他身邊的那陣風。

　　經(jīng)久不息，浪漫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