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痛2
當(dāng)黃文達(dá)再醒來,衙門已經(jīng)派人收了他爹的尸體,掌柜的帶他去衙門認(rèn)領(lǐng)尸體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愿意開口,不愿意搭理別人。
掌柜的擔(dān)心他因此病倒,可是黃文達(dá)吃喝一樣不落,到現(xiàn)在他依舊清楚記得,結(jié)局,賬本,孟翁的書信,雖然那不能算是賬本,其實那就是兩個人打算好的,在上面把需要什么,都給算了寫上而已。
這三樣?xùn)|西,是他借口去衙門再看一眼尸體的時候,偷出來的。
書信,他就看過一遍,那個年紀(jì),本來就不懂事,再加上剛死了爹,他能看明白什么?
只覺得字里行間,都寫著孟翁拋下他爹的那種無情。
也因為如此,從小在心里就禍根深種。
他發(fā)誓,一定要孟家全家老少,不得好死!
現(xiàn)在想想,黃文達(dá)只覺得自己蠢,那封孟翁留下的信,他沒看過第二遍。
甚至從來都沒有仔細(xì)去想,為什么錢莊忽然翻臉不認(rèn)人。
不過,在孟曉晚而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心里是不能夠理解的。
“你想說什么?還有遺言?”
黃文達(dá)再度抹了一把雨水,好讓自己的視線不被阻擋。
他看著孟曉晚說道:“其實你不殺我,我也活不了,我吃了聚靈丹,靈魂都被連在一起,最多半年,肯定耗盡元陽而死?!?p> “與我無關(guān)?!泵蠒酝沓谅暬卮稹?p> 黃文達(dá)搖頭:“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清醒了,不必自責(zé),你沒害我,你只是幫我提前解脫?!?p> 孟曉晚皺緊了眉頭:“你到底在演什么?你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覺得自己太蠢!”黃文達(dá)告訴她?!拔议L大的這些歲月中,我能夠平心靜氣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
“但因為想做生意,南來北往地跑,你孟家什么時候回到冷家溝的,我都不知道。”
“直至做了捕頭之后,某一天突然看見孟家錢莊……”
“可是,一切都是我的臆想,還有黑魔的利用!對不起了,孟小姐?!?p> 言及此,黃文達(dá)突然爬起來,跪在地上,沖她磕了一個頭。
孟曉晚連連搖頭,后退了兩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前后不一,就算想明白了,能這么快嗎?”
“此前還在我家想害我父親,一轉(zhuǎn)頭,你就想明白了?”
黃文達(dá)微微抬頭:“有時候,很多事情真的只在一念之間,動手吧!”
“對了……”
咔嚓!
孟曉晚沒給他這個機(jī)會說完,抬手就是一刀,從脖子上劈過!
血和著雨水,一起濺在她的裙擺上,孟曉晚大口大口喘著氣,她想不明白,也沒辦法說服自己放過這個人!
“我就知道,你有問題!”
殺和不殺,在這一刻,已經(jīng)不再是問題。孟曉晚寧愿相信他最后是看時機(jī)成熟,想拋出陰謀。
“大概,他想求你放過他弟弟吧,畢竟這世界上,就剩黃耀武這一個黃家人了?!?p> “誰!”孟曉晚循聲看去!
巷口的位置,一個黑色長袍的男子依靠在墻上,緩緩地摘下頭上的斗笠。
“青竹?”孟曉晚說著,就抬起了刀?!澳阏f,你到底是誰?接近我又是為了什么?”
但這一抬刀,她不免順著看過去,那巷子里,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個捕快!
那些……也都是她殺的。
“你覺得我是誰?”青竹反問。
孟曉晚想了想,才說道:“魔尊,伏天?”
“你說是就是,說不是,也不是!”青竹扔掉了斗笠,走近看了看黃文達(dá)的尸體。
“不錯,出手干脆利落,有點你當(dāng)年找我的時候的風(fēng)范了!”
“當(dāng)年……”孟曉晚突然想明白過來,前面的劇情發(fā)生改變!當(dāng)年,也和書中不同。
“你指的是虛浮山大戰(zhàn)之前?”
青竹笑著點了點頭:“終于想起來了?孟小姐!我這個人沒什么優(yōu)點,就是很誠信,你要我聯(lián)合魔族,屆時鳳凰雙劍歸他們,長明門歸你。”
“我問你,交易還算數(shù)嗎?”
孟曉晚頓時失去底氣,再度后退了兩步,腳下還有些趔趄。
“我還真是個惡毒女配?!?p> 青竹只是問她:“回答我,孟曉晚,交易還算數(shù)嗎?”
“這么說,你真的是魔尊?”孟曉晚問。
青竹搖頭:“這個,就留給你自己去猜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一件事,出賣同門都能那樣果敢,現(xiàn)在,你在愧疚什么……”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內(nèi)心。
“這里,是不是很難受?”
“別聽他的!”突然,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厲聲喝道。
孟曉晚跟個驚弓之鳥一樣,四處去看。
“又是誰?”
“姑娘,許久不見。”人,在身后,緩緩踱步而來。“當(dāng)年的一飯之恩,送衣之恩,老朽還銘記于心呢。”
孟曉晚仿佛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跑向了他:“沖虛道長,你是沖虛道長!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做?什么是對,什么又是錯?”
“唉,你果然變了。”青竹又來了這么一句。
沖虛道長沒管他,只是伸手很是慈愛地摸了摸孟曉晚的頭:“孩子,一時的迷茫不代表你就是該是這般活法,但是放棄思考,你就一定不可能好過?!?p> 孟曉晚抬起頭來,身子在顫抖,淚花在被一顆顆雨珠擊潰。
“可是我……我殺了好多人,我……”
沖虛道長伸出食指,輕輕戳在她的眉心上:“孩子,這事不怪你,有些東西,你不努力,是擺脫不了的?!?p> “好好想想你的初心,為何你會到此,想想就明白了?!?p> “我……”孟曉晚一時語塞,自己來這里,不是想徹底斬斷這件破事嗎?
可再看沖虛道長,他面帶微笑,眼神中寫滿了對她的信任。
那必定不是問這個!
孟曉晚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來這里?難道是問自己為什么到了這個世界?
好像也沒毛病,沖虛道長早就挑明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為什么到這里……”
孟曉晚逐漸陷入了沉思,腦海中的渾濁也逐步退去,那天的畫面漸漸放大。
那個炎熱的下午,她離開了出租屋,去干什么來著?
想不起來了,可是,走過紅綠燈,那條金毛犬在斑馬線上來回跑,似乎在找誰的愚蠢身影,她始終記得。
“我……”
孟曉晚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父母沒什么功夫管她,一個人,總是需要些陪伴,貓貓狗狗什么的,對她而言,有特殊的感情。
所以,她也和那條金毛犬一樣愚蠢。
為了帶走它,不惜跑回去,跑就跑吧,不少司機(jī)故意讓路,她卻心慌不已,是怎么后退,怎么被貨車撞上了,記憶有些模糊。
可是,真的好蠢,明明是做好事,卻被自己搞砸了,賠上性命不說,那條狗也不知道到底活下來沒有。
“想起來了?”沖虛道長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孟曉晚依舊很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孩子,你是那個救狗的孟曉晚,雖然蠢了點,但你不是這個揮刀的屠夫……”
沖虛道長說著,在她要回答之際,笑意盈盈地再度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孟曉晚下意識地乖巧低頭,只是這么一當(dāng)兒,溫暖的手掌如清風(fēng)般消散,再抬頭,沖虛道長不見了蹤跡。
“聽半天也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青竹忽然開口?!翱傊?,在你有準(zhǔn)確的答案之前,交易依舊作數(shù),再會!”
言訖,青竹一揮手,化作一團(tuán)黑氣消散在眼前。
站在雨中的孟曉晚,眼神逐漸清澈起來。
她看了看手里的刀。
“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暴躁了?”
“我不是她?”
“難道……我是受原文中孟曉晚的影響?”
【宿主,你總算明白了,系統(tǒng)替你捏了一把汗?!?p> 【你代替了她,可是,她沒有完全消失,她無處不在,當(dāng)你因為沖動失去所有理智之際,她就會出現(xiàn)?!?p> 【最終任務(wù)沒那么好完成,因為這個世界有自己原本的方向,原本的孟曉晚,是這個世界給你安排的最大的敵人?!?p> 孟曉晚哭笑不得,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哈!”
【任務(wù)很重,但不是難以完成的,當(dāng)宿主你自己的心完全定下來,原本的孟曉晚才能完全消失。】
孟曉晚忍不住問:“我也是個成年人了,算上在這邊活的歲月,都快老了,我的心不定?我能迷茫什么?”
【宿主,上一世,你不過做了一個時辰的孟曉晚而已,輪回后,我封鎖你小時候的記憶,等你在全新的環(huán)境中蘇醒,你的眼前,難道不是只多了你最渴望的那些嗎?】
【幸福的環(huán)境,容易讓你忘記了你原本的不安和迷茫,很抱歉,系統(tǒng)沒辦法讓你一直活在這個環(huán)境中。】
【當(dāng)一切打破,你的那些不安,恐慌,迷茫全都鉆出來,你很容易逃避,不是嗎?】
孟曉晚蹲了下來,她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系統(tǒng)給說教了。
是哦,逃避,不逃避的話,畢業(yè)了,她干嘛自己出去一個人租房子住,養(yǎng)了貓,養(yǎng)了狗,假裝不用面對那些。
假裝,等她找了工作,跟所有人一樣,進(jìn)入人生的循環(huán)中,一切,都會好。
“好無聊……”
【?。克拗?,你在說什么?】
孟曉晚抬起頭來,讓冰冷的雨水好好在她臉上胡亂地拍拍。
“我在說,現(xiàn)世,我的人生規(guī)劃,好無聊……”
“大概那時候我做完了人生任務(wù),會更無聊地等死吧?!?p> 【所以,宿主明白了嗎?你來這個世界,不是系統(tǒng)在選擇你,是你選擇了系統(tǒng)?!?p> 孟曉晚自嘲般地笑了起來,也點了點頭。
她松開了刀,雙手將頭發(fā)往后捋,將臉上的雨水抹掉,起身離去,手一招,刀自己飛了過來。
“走吧?!?p> 【去哪兒?】
“我總不能全部都怪原文的孟曉晚吧?也有自己的原因,既然犯錯了,就去想辦法彌補(b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