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刻薄寡恩
馬車的顛簸讓江黎昏昏欲睡，腦海中又再度浮現(xiàn)那人的音容笑貌，盛著細碎星光般熠熠生輝的眸子，滿是平和溫暖的笑意，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著簡單發(fā)髻，清風徐徐間，他就站在落雪飛揚的紅梅林中。
白衣，墨發(fā)，紅梅如雪，美的那般驚心動魄，不似凡塵之人。
江黎輕輕笑著，眼底卻早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霧，她捧起車內(nèi)一盞濃茶飲下，才從腰間摸出紙筆，寫了一行字“速去調(diào)查梅園客房中衣衫沾血的年輕男子！有消息即刻稟報！”
待到墨干，一只黑色烏鴉靜靜落在手邊，江黎將紙條系在烏鴉腿上，悠悠看著黑色翅羽飛向天際，心中卻有些悵然若失，她心中祈盼那個瀕死的男人與境言有關(guān)系，但又怕自己的猜測落空！
江黎覺得胸口有些發(fā)悶，只得掀開車簾透氣，卻發(fā)覺盛京的離皇宮最近的主街，今日格外冷清，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而且門口貼著各式各樣的黃符，江黎怎么說也做過數(shù)十年的玄陽宗弟子，對于這種驅(qū)魔鎮(zhèn)妖的符箓才是比較熟悉的。
只是這一片住的大多都是名門望族或者朝堂百官，這些權(quán)貴平日里對鬼神之說一向是鄙夷的，竟不知什么時候風靡至此了，著實有些奇怪。
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江黎正滿心疑惑之時，一個恭謹?shù)拇叽俾暣蚱扑乃季w！
“大小姐，我們到了！”
趕車老仆的聲音從車外傳來，江黎這才慢悠悠的走下來，抬頭看了眼氣勢恢宏的護國將軍府，以及門外站著黑袍中年男子，心中微暖，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笑嘻嘻的喊到“怎敢勞煩爹來此接女兒??！”
江仲舒依舊是面色嚴肅，只是看著蹦蹦跳跳跑過來的女兒，嘴角微微上扯，分明想笑，卻強行忍住，用故作威嚴的語氣道“堂堂將軍府嫡女，蹦蹦跳跳成何體統(tǒng)，一點女孩子家的矜持知禮都沒有！”
江黎大大咧咧的扯住他的衣角，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爹爹，我許久未回來了，你還要教訓人家，知書達禮的那是二妹，若我們姐妹都是那副和善脾氣，咱們將軍府還不知道得被欺負成什么模樣！”
“你這個丫頭，慣會強詞奪理！整個大禹王朝，誰敢欺負我江仲舒的女兒，那怕是不想要腦袋了。”
江仲舒輕咳一聲緩解尷尬，這才拉住江黎的手，細細端詳著自家女兒，“在外游歷一年人都瘦了，你這丫頭從小鬼主意就多，不待在閨閣里學女紅，偏偏說什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學什么男子去游歷四方，長長見識，這一走就是一年多，也不知道給家里捎幾封信，你祖母和你娘天天擔心的食不下咽，只顧著求神拜佛保佑你平安，看回去不好好數(shù)落你。”
“爹爹，我的好爹爹，你待會兒可要幫女兒美言幾句，不然我得被她們嘮叨死！”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將軍府，還是一年前那般模樣，看著不停打招呼的府內(nèi)雜役侍女，江黎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只是江黎敏銳的察覺每個人臉上并沒有為主家過壽的喜悅，反而眉宇間帶著愁色，就連這個便宜爹也從剛才久別重逢的欣喜走出，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似乎遇到極為棘手的難事！
“爹爹為何事煩心？不妨跟女兒說說！”
江仲舒看向自家大女兒，臉上的憂愁的之色更盛，不由長長一嘆“丫頭現(xiàn)在盛京乃是多事之秋，你不該現(xiàn)在回來啊！”
“你剛剛回來，估計還沒聽說，盛京近日妖怪肆虐，三兩日就有百姓乃至官員被殺，而且一旦被盯上那都是沖著滅門去的，死者皆被開膛破肚，內(nèi)臟全無！死相極為可怖！”
“當今陛下更是大發(fā)雷霆，命京兆尹協(xié)防護衛(wèi)軍在盛京捉拿害人妖物，期限是七天，可如今已過了三天，那妖物還在害人，昨晚更是禍害了刑部侍郎李俊全家，足足三十五口人一夜之間被吃了個精光，全部只剩半拉腦袋，那血腥場面簡直令人作嘔！”
“現(xiàn)在啊，盛京是人人自危，就連咱們的皇帝陛下，在皇宮之內(nèi)也派了數(shù)百位道士日夜巡視，生怕惡妖害人！”
江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路走來，看到眾多官員的府邸門口都貼著驅(qū)魔鎮(zhèn)妖的黃符！還以為這是盛京的實行風氣！”
“唉！明日本是你祖母80大壽，可就是因為這該死的惡妖害人，你祖母強烈要求不可大操大辦，只讓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省得被妖物惦記，盡管如此也引得府中之人惴惴難安！”
江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我記得那個刑部侍郎李俊的府宅，貌似跟咱們家只有一街之隔，爹爹你也不要怨府內(nèi)下人人人自危了！畢竟在自家門口發(fā)生這種事情，沒有嚇破膽已然算不錯了！”
江仲舒臉上愁容滿面，“唉！所以為父說，你回來的不是時候??！”
兩人說話已然到了正堂門前。
祖母還是那般童顏鶴發(fā)，人清瘦一些，但氣色很不錯，看到江黎就徑直過來牽住她的手，神色慈愛“小梨啊你可算是回來了，祖母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現(xiàn)在外面太亂了，可不能像以前一樣亂跑了，這幾日就好好待在府內(nèi)陪祖母說話！”
江黎也很享受親人的關(guān)愛，并不抵制，只是順著老太太，“好好好！一切都聽祖母的！”
“她一向答應的好，何時又真正聽話了，一走就是一年半載，可見她心中并無半分掛念！她如今這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哪里像個名門貴女！”
楊氏是江梨之母，為人一向嚴厲刻板，對待江黎這個女兒也是處處看不順眼，說話行事也是毫不留情，常常讓江黎覺得她似乎看得出來自己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兒，不然會為何處處針對！
當然江黎也絲毫不讓著她，“母親向來喜愛二妹那般和順溫良的女子，無論如女兒如何做母親也是不滿意的，我遲遲不歸也是出于孝心，不然母親日日對著我這個心中憎惡的女兒，時間長了可要氣出病來，也就是女兒的過失了！”
“牙尖嘴利，刻薄寡恩，我只不過說你一句，你就要還我十句，如此德行你如何跟你二妹比！”
楊氏的聲音依舊那般冷冽，眼中滿是恨意，濃烈的能溢出眼眶來。
江黎突然想到若是十年前那位柔弱可憐的江梨活過來，看著自家母親如此仇恨的目光和冷嘲熱諷，心中該有多痛，不過不重要了，她是江黎。
任何辱她之人，她都會羞辱回去。
此刻瞧著楊氏那張因為怒火扭曲的面容，不由冷笑“母親，女兒記得二妹并非你親生吧！你既然如此嬌寵她，冷落我這個親生女兒，不妨讓她過繼給你，我也好認嬸嬸為母，如此也省的我們母女二人相看兩厭！”
“你你你………”
楊氏被氣的臉色鐵青，終究被懟的啞口無言。
江黎卻莞爾一笑，笑容張揚肆意，隨即就跑到祖母面前，講著一路上所遇的奇聞異事，聽的祖母連連驚嘆。
反觀江仲舒卻看著自家夫人甩袖而去，眼中并未半分在意，只是笑著看向其樂融融的祖孫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