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幕 膽敢談判(四)
雁長老看在場的人,和煦的微笑忽然收住了,眉宇間流露出淡淡哀愁。
“抱歉?!毖汩L老說,“我不是長老院派來談判的。現(xiàn)在香巴拉的居民已經(jīng)不愿意再接納地球人?!?p> 雁長老取出手心中的能量石放在桌上,六芒星投射出熒光,將這幾日的地心活動盡數(shù)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從地心城收到巨大的沖擊,到神獸痛苦的哀鳴,再到孤星居民的示威游行。
一幀幀畫面看得人心驚肉跳。
熒光映照著四方,映出眾人臉上的憂色。眾人的眉頭越擰越緊。
假使他們設(shè)想過很多種情況,現(xiàn)在看到的,也許是最糟的那一種。
雁收起寶石。
沉默??膳碌某聊?p> 于鶴翀開口道:“叔伯。既然不為談判,那您過來是……”
“帶你們走?!毖闳鐚嵳f。
“我們真的不管地球人了?”凰心口如堵。
雁失語,只用一聲沉重的嘆息作為回答。
“我們不走?!被宋罩逵竦氖郑拥卣酒饋?。
清玉目光堅定地看著凰。
“我們不能就這樣丟下地球人?!被酥貜?fù)到。
清敏也附和:“凰大人不走,我們這些部下也不走?!?p> 清平也站起來:“我也不走?!?p> 眾目睽睽之下,雁長老的面皮快掛不住了。于鶴翀單膝跪地握著雁長老的手,行了個君臣之禮,懇切道:“雁長老?!?p> 雁長老抬手去扶他,于鶴翀卻不起,以拳叩掌,語氣中帶著哀求:“我們身為孤星人,自母星航行近一個世紀(jì)才來到地球,若沒有這顆星球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F(xiàn)在我們不能眼睜睜看它千瘡百孔卻袖手旁觀。哪怕是地球上的草木山石,皆是孤星的子民,更何況是人類?;钌娜税 !?p> 幾名舊部聽之不忍,清敏清玉幾乎要落下淚來。
雁長老撫摸著眉頭打結(jié)之處,使勁揉搓,亦撫不平這凸起的疙瘩。
人類是孤星的子民。
假如人類也這么想就好了……
雁長老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踱步。
“你有沒有信心說服人類?有沒有能力管理人類?恐怖組織還會不會發(fā)動襲擊?”
雁的發(fā)問也是針鋒相對。
于鶴翀站起來,站得筆挺如一棵松,近來一直盤桓在胸口的念頭終于要一吐為快。
“如果要實現(xiàn)這一點,得有一個前提?!?p> 雁長老站定了,他看著于鶴翀,目光如炬。
于鶴翀說:“藩籬一天不被打破,和平就不會到來?,F(xiàn)在有一堵墻隔著地面和地下。他們排斥、敵對是因為不了解,不了解我們是誰,我們也沒有機會使他們?nèi)チ私狻<偃缥覀兲拐\以待,告訴他們地球真正的歷史,告訴他們在宇宙的范圍內(nèi),我們同為人族,并無本質(zhì)的不同。假以時日,便可以達到和平共處,共同繁榮。”
“你是說讓低維人類和高維孤星人無國界接觸?”雁長老反問。
于鶴翀點頭。雁的目光掃過眾人。
在場沒有人表示驚訝,應(yīng)該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
“不不不,這個提議太大膽了。長老院不可能通過?!毖汩L老連連擺手。
“阿鶴?!彼ダ邡Q翀的手,像一位父親在開導(dǎo)自己的兒子,現(xiàn)在換他懇求于鶴翀。
“阿鶴,事情沒有你想得這么簡單。烏長老第一個會反對。混居之后,孤星人基因的純凈性會被打破。還有鵬長老,他向來是保守派。就算我和鸞同意。還有孤鳶長老。他……才是最終的決策者……”
事到如今,雁長老也知道瞞不下去了,只得將孤鳶長老是艦長的身份和盤托出。
“所以,一直以來,我們的議會制只是個幌子?真正的決策者只有孤鳶一個?”凰咬著牙說出了這個令他驚愕的真相。
雁嘆息:“這一切說來話長?!?p> “最初逃離母星的艦隊只是一支拓荒艦,在宇宙中找尋適宜我們居住的星球。艦上根本沒有一萬人,只有一部分艦員和自愿來到星際工作的平民。大概……不到一千人吧。我們……一直和母星保持著聯(lián)系,直到小行星爆炸的沖擊波隔了一百光年的距離震顫著星艦,我們才知道母星隕落了。我們也沒有了退路,只能從探險變成了求生。在一百年后,燃料即將耗盡的時刻,僥幸在地球降落。從某種意義上說,艦長掌握著這艘星艦的生死。在那時,就已經(jīng)確立了集權(quán)制度。在登陸地球之后,我們也延續(xù)了這種制度,它令我們的祖先高效的開展興建家園的工作。又耗費了近乎一代人的努力,才開拓出一個孤星世界,也就是如今的香巴拉?!?p> “可是我們在軍事學(xué)院學(xué)到的那些歷史……”凰像被抽了魂似的晃了一下,他雙手撐在桌上支撐著不要倒下。
于鶴翀似乎沒有特別驚訝,他只淡淡地看著燭火,問:“為什么要騙我們?”
“因為種族的榮譽。這段狼狽不堪的歷史已沒有人再愿意提起。為了社會的穩(wěn)固,為了先輩的努力,為了種族的延續(xù)……”
雁也是從年輕時走來,當(dāng)他成為智慧者的繼承人之后,前一任的思想就會被注入他的記憶中,他至今仍能回想起得知真相時的震撼。
可是,這又是他能選擇的嗎?
“叔伯,欺騙我們的不僅僅歷史?!庇邡Q翀望著通往樓上的階梯,他給今晚的戲劇性還要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有我們的靈魂。我們是感性的人族,不是沒有感情的理性怪物。我們其實都渴望——愛,對不對?我們怕自己身上的感情,誤以為那是軟弱,其實我們可以像人類一樣自由的因為愛而結(jié)合組建真正的家庭,而不是等著基因研究院來分配一個孩子,對不對?!”
雁驚懼地退后一步。
他知道于鶴翀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修行者了。他也知道覺醒很快會像荼毒傳遍整個孤星世界。
他驚懼地看著每一雙眼睛,感到了深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