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與子成說（秋季先行篇）

　　校內(nèi)聯(lián)賽打完已經(jīng)是六月二十九了，七月初一全國聯(lián)賽就要開始。

　　因為雨貓的出色表現(xiàn)，她成了景城大學新生隊伍的領(lǐng)隊。出戰(zhàn)名單由她指定。她當然毫不客氣專門選自己人，林歲羽、趙晨、云歡、云貍、書生、秦朝月，加上她，一共七個人。

　　上面要求是八個人，她當即把鶴九的名字填了上去。雖然上面都以為鶴九發(fā)生了意外，但雨貓知道沒有?？丛谟曦堃蝗穗p冠的份上，加上老李說情，上面終于還是沒有追究。

　　至于發(fā)表期刊的獎勵，雨貓要求換成資金——她當眾立誓要重建青云門，可不是開玩笑的。路海沉一聽是蔣明心的弟子，二話沒說，同意了。

　　這次比賽結(jié)束后，神魂任務(wù)進度條上漲了。鏡先生告訴她，是打敗沈恒之后漲的，漲到了50%，這才出現(xiàn)了他可以共用雨貓身體之事，算是一種權(quán)限解鎖。但是獲得雙冠之事，卻并沒有增加進度條。

　　雨貓猜測可能是前身的遺愿跟滿足感有關(guān)系，她依靠自身獲得的成就，才會被真心實意的認可，而依靠鏡紅塵獲取的成就，在前身看來屬于外物，無關(guān)乎精神。她的潛意識里并不認可借助外力取巧獲得的成功。

　　因此，全國聯(lián)賽和國際聯(lián)賽，鏡紅塵打算換一種方式出手——教導(dǎo)雨貓，讓雨貓自己領(lǐng)悟。

　　白天，雨貓在學校上課，晚上，鏡紅塵給雨貓補課。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又心意相通，雨貓的進步很快。全國聯(lián)賽上雨貓的答題速度變慢了，因為她要聽鏡紅塵的講解，然后自己領(lǐng)會了，再答屬于自己的答案。

　　七天過去，雨貓進步驚人，最終在決賽上驚險獲勝。但是這次任務(wù)進度依舊沒漲?？磥砩窕甑氖聵I(yè)心并不重。國際聯(lián)賽要不是有兩百萬獎金，雨貓都不想去了。

　　藝術(shù)和武科比賽他們也都贏了，藝術(shù)讓云貍得了冠軍，武科冠軍則被云歡拿下。因為這次是隊伍綜合，所以即便理科丟分，景城大學也是全國冠軍。

　　翰林院建議雨貓增補強援，把云華大學的理科冠軍調(diào)入隊伍，換下林歲羽。雨貓給拒絕了。并不是因為門戶之見，而是林歲羽當時想贏其實也不難，他會時停，只要把現(xiàn)場時間停下來，等他們算清楚，想清楚了再回答，一樣是滴水不漏的。只不過林歲羽始終沒有那么做，他雖然不算是君子，但也不屑于作弊。輸就輸，贏就贏。手底下見真章。

　　“七月初七了呀！時間過得真快！”

　　比賽結(jié)束，這次秦朝月也組織了全班慶祝活動，但雨貓沒有去，林歲羽也沒去。

　　七夕節(jié)，這是個屬于情人的節(jié)日。

　　雨貓想跟鏡紅塵過，但是現(xiàn)實是，她要么跟林歲羽過，要么看著鏡紅塵跟林歲羽過。

　　“回家嗎？”

　　“回！”

　　“我送你?！?p>　　林歲羽攬住雨貓的腰，時間線閃爍，帶著雨貓從學校往追云流風趕，穿大街過小巷，比汽車速度快多了，而且不用看路——即便撞到人身上也會直接穿過去，對方不會有任何感覺，也不會看到他們。

　　因為過程比較驚險刺激，頭一次在街上這樣閃爍的雨貓，嚇得緊緊抱住了林歲羽。林歲羽笑著直接把雨貓抱起來，像童話里的騎士抱著他的公主。三分鐘不到，林歲羽就停了下來，到了追云流風所在的商業(yè)街了。

　　今天，這條商業(yè)街靜靜的，沒有一家店鋪開門。

　　可今天是七夕啊，應(yīng)該有很多商店做活動才是，而且街面上也沒有情侶……

　　雨貓感到有些奇怪，但并不覺得可怕。

　　林歲羽輕輕把雨貓放下，雨貓站好后，他牽起雨貓的手向前走。當他倆踏足這條街的時候，路燈依次亮起，街邊的商鋪也一家家亮燈了，點亮的全都是古典宮燈。

　　雨貓驚詫了一瞬，隨即想起這條街已經(jīng)屬于林歲羽了。

　　【這是他準備的嗎？好小子，夠能趕進度的！】

　　雨貓有些高興，不管怎么說，能盡快完成任務(wù)就好。對嫁給林歲羽這件事，她已經(jīng)認命了。

　　今晚夜風習習，身邊萬家燈火只為她一人亮起，感動，是有的。

　　林歲羽感覺到她牽自己的手比往常用力些了，他笑了笑，沖店鋪里的老板使了個眼色，那老板立刻打開了音響，整條街都陷入了音樂的海洋。二樓有人開始撒花，是粉色的玫瑰花瓣。林歲羽為了準備今天，答應(yīng)給整條街免稅三個月。大家都很賣力，也很開心。

　　走在玫瑰花鋪就的道路上，雨貓只感覺一陣夢幻和疲憊。

　　比賽累了一天了，她想盡快休息了。

　　知道林歲羽的大招估計要在街道盡頭才放，雨貓松開他的手，跑了起來。

　　“來追我?。　?p>　　難得，沉穩(wěn)的雨貓突然活潑起來，她像只輕盈的小鹿，在光影斑駁的街道上跑了起來，今天這條街林歲羽直接封鎖了，不會有人或者車在這行動，很安全。

　　【果然，不管什么時候，我首先關(guān)心的永遠都是她的安全，而不是浪漫?！?p>　　也許，這就是我在她心中不如鏡紅塵的原因吧！太理智了，浪漫的事也會變得不浪漫。

　　林歲羽突然放下了穩(wěn)重和矜持，跟在雨貓身后跑了起來。

　　雨貓跑了一會兒，就停下來喘氣，她的身體并不好，在不用文氣的情況下，跑個兩百米多點就是她的極限了。

　　“追到了！”

　　雨貓一回頭，林歲羽就在她身后看著她，他的目光很專注，很溫柔，有一種雨貓從未在他眼神里見過的寵溺。

　　“嫁給我！”

　　林歲羽一撩衣擺，單膝跪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打開遞在雨貓面前。

　　雨貓隨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張口想說“好”，但身體忽然失控了一瞬，鏡紅塵從識海中出來了，靈魂依附在雨貓身上。

　　“遠遠，你要答應(yīng)他嗎？”

　　“不答應(yīng)他怎么完成任務(wù)??？”

　　鏡紅塵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相信我嗎？”

　　“相信啊?！?p>　　“那你把控制權(quán)交給我兩分鐘?！?p>　　雨貓猶豫了一小會兒，隨即放開了對身體的控制。

　　林歲羽突然覺得眼前的雨貓變了一個，好像變得很陌生又很熟悉，像他曾經(jīng)認識的一個人。

　　【是誰呢？還是我出現(xiàn)錯覺了？】

　　“你為什么想娶我呢？為了打探鐘聲的秘密嗎？”

　　鏡紅塵的問話很認真，林歲羽思考了一會兒，鎮(zhèn)重地搖了搖頭，“并不是?；蛘哒f，不完全是吧?！?p>　　“我們結(jié)婚一個月內(nèi)，我就要離婚。你答應(yīng)嗎？”

　　“什么？”

　　林歲羽震驚地看著“雨貓”。

　　鏡紅塵扮演的雨貓，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你答應(yīng)嗎？”

　　林歲羽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還有一種隱隱的鈍痛讓他覺得煩躁。他站了起來，“如果你覺得這只是一場交易的話，我答應(yīng)你?！?p>　　說罷，林歲羽將戒指連同盒子一起塞在雨貓手里。

　　鏡紅塵審視了林歲羽一會兒，“這就是一場交易，你不要入戲太深。”

　　隨即退回了雨貓的識海之中，把控制權(quán)交還給雨貓。

　　林歲羽的眼神讓雨貓不敢看，他那樣高大沉穩(wěn)的人，似乎因為真心被踐踏了，正在傷心。林歲羽這樣的人，即便是受傷了，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不會說一句難過的話。同樣，像他這樣的人，也不會輕易原諒傷害他的人。

　　“對不起?！?p>　　【但，這就是事實?！?p>　　雨貓嘆了口氣。

　　林歲羽扯起一個勉強的笑容，有些自嘲地答了一聲：“沒關(guān)系。”

　　隨后，他獨自退開，把雨貓留在了原地。

　　街道盡頭突然放起煙花，那是林歲羽為她定制的。

　　璀璨的煙火下，林歲羽離開的背影顯得格外冷清。

　　“等一下！”

　　雨貓叫住了林歲羽，他站住了，沒有動。

　　“這個給你！是我回你的定情信物?！?p>　　雨貓將手上的同心鐲褪了下來，遞給了林歲羽。林歲羽有些微訝，雨貓牽動嘴角，盡量用真誠的語氣說：“就算是交易，也該公平的對待你。你跟我來。”

　　林歲羽就那樣亦步亦趨地跟著雨貓，他今天受到的打擊有些大，不像平常那樣做什么都極有主見了。雨貓帶著他回到了追云流風，關(guān)好門窗后。

　　雨貓跟他初步交代了一個秘密，“我想要嫁給你，并不是我本身情愿，而是受人所托。那個人就是從前的雨貓，emmm，我這樣說你可能不明白?！?p>　　“不，我明白?！?p>　　林歲羽制止了雨貓繼續(xù)說下去，問道：“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代替了她？”

　　“你……”

　　雨貓詫異地看著他，林歲羽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我也不是從前的林歲羽?！?p>　　兩個穿越者，同時打了個對方都聽得懂的啞謎。

　　“那你是什么時候……他叫你娶我了嗎？”

　　林歲羽搖了搖頭，“不，他沒有。我好像都沒有見過他，我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了。”

　　“我是去年冬天，她散盡修為的時候來的。那時候我聽見你說不想救我來著?！?p>　　林歲羽有些不好意思了，當時他對雨貓確實挺冷漠的，“咳咳，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來了好幾年了。這個世界，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p>　　兩人靜默地佇立在窗前，看著街上燈火點點，有一種看不見的默契和親近，在這靜默中生根發(fā)芽。

　　“既然是她的遺愿，我會盡力幫你完成的?！?p>　　林歲羽溫和地看著雨貓，仿佛剛剛被雨貓傷害的人并不是他一樣。

　　雨貓突然一陣心疼，她一直責怪林歲羽目的不純，卻選擇性遺忘了自己也只是拿他當完成任務(wù)的工具人。

　　“過來！”

　　雨貓命令式的口吻讓林歲羽一怔，“低頭?！?p>　　林歲羽乖乖低頭，然后雨貓踮起腳尖，親親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獎勵你的?！?p>　　林歲羽的臉突然就紅了，上次雨貓親他是在大庭廣眾，可是他都沒有臉紅。這次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沒有開燈的追云流風里，他卻覺得一種羞赧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他攬住了雨貓的腰，在她左右耳垂各親了一口。

　　“這是我回報你的信任，感謝你告訴我消息的?！?p>　　隨后，放開了雨貓。

　　雨貓的心怦怦跳，但是她繃著臉把大門打開了，“今天的交易到此結(jié)束，下次交易再見?！?p>　　“好。”

　　林歲羽走出了追云流風，路燈映照下，他臉上的紅暈依然沒有消退。

　　走出很遠他才想起來看看那只鐲子，鐲子上刻著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林歲羽釋懷地笑了，這話還有一句匹配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p>　　想必刻在了另一只手鐲上，那只手鐲，應(yīng)該在雨貓那里。

　　事實上他猜錯了，另一只手鐲，在鏡紅塵那里。

　　林歲羽走后，雨貓在大門口抱著膝蓋埋著頭蹲了一會兒，等羞意消退了，才上二樓準備洗漱睡覺。等雨貓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后，鏡紅塵終于忍不住了，再次以靈魂狀態(tài)出現(xiàn)。

　　“你怎么能把鐲子給他呢？”

　　雨貓笑著在心中說道：“我現(xiàn)在不用同心鐲，你不是照樣能跟我交流嗎？而且也能聽到我的心聲，并且隨時出現(xiàn)對吧？”

　　“可是……”

　　鏡紅塵想要解釋什么，但雨貓沒有給他機會，繼續(xù)說：“而且你和他都戴上同心鐲的話，咱們不就可以時刻清楚了解他的想法了？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嗎？我怎么覺得，你似乎對我有芥蒂了呢？】

　　鏡紅塵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今天你累了，早點睡吧?！?p>　　待鏡紅塵消失后，雨貓才松了口氣。

　　看到林歲羽那受傷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之后，她才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那么相信鏡紅塵。鏡先生很好，但是鏡先生也有自己的私心吧？鏡先生，是不是喜歡我呢？我喜歡鏡先生嗎？那是愛情，還是友情？

　　想了一會兒，雨貓沒想通，太累了，她就閉著眼沉沉睡了過去。

　　管不了那么多啦，她現(xiàn)在自己都只是個靈魂殘缺不全的妖怪，先把三魂找回來再說吧！

　　……

　　鏡紅塵獨自坐在翊坤宮的小石桌旁，清冷的月輝照在他的白袍上，顯得有些孤冷凄寒。他手中拿著同心鐲，上面那兩句話，他也是今天才看見。

　　如果早一點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的心意，會不會真的可以執(zhí)子之手呢？

　　不能吧……

　　畢竟自己只剩下幽魂飄蕩于世間，給不了她幸福。也許自己不該把話說那么絕，林歲羽應(yīng)該是個很好的對象……

　　想到此處，鏡紅塵心如刀割。

　　他并不只是把雨貓當成他的師妹，不止是為了師父的囑托而照顧她。但可惜，直到雨貓答應(yīng)了別人的求婚，他才明白了這一點。

　　七夕當晚，鏡紅塵獨酌月下，一夜未眠。

　　……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與你成說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