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相遇10

　　清早起來的晨雨曦獨自吃完了早餐。便坐車去了近郊的醫(yī)院。

　　“咚咚”她敲響了心理診室門。

　　“進(jìn)來?！卑缀嵘ひ魷貪?。

　　“小曦來了，血檢做了嗎？”

　　“嗯，一個小時后出結(jié)果。”

　　“先吃點東西墊墊?！卑缀徇f給她面包和牛奶。

　　“謝謝?！?p>　　“和我說什么謝啊，多見外……”

　　“身體情況怎么樣？”

　　“感覺不太好，也知道怎么回事。昨天還突然出現(xiàn)異常了?！?p>　　“具體有什么表現(xiàn)?！?p>　　“幻視，幻聽還有點頭暈，聲音類似于轟鳴和呻吟，至于幻視，我也形容不出來是什么東西，層層疊疊的沒有什么形狀，忽大忽小，忽近忽遠(yuǎn)。”

　　“比之前出現(xiàn)的還嚴(yán)重是嗎？”

　　“之前一直是輕微的幻視和幻聽，就算存在我也可以盡量忽視。但是這次不一樣?！?p>　　“這一周有按之前的方案吃藥嗎？”

　　“有，自從上次你說過了后?！?p>　　“沒有效？”

　　“這次事情發(fā)生后，我又在事后緊急服藥了。服藥后我感覺好一些了。不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會突發(fā)這兩次?！?p>　　“有沒有什么東西刺激你？”

　　“沒有，我記得是沒有。周圍一切都挺正常的?！?p>　　“也就是說你的情況可能因為短時間的減少藥劑，中樞神經(jīng)不適應(yīng)，而導(dǎo)致的突發(fā)狀況。但是減少的計量，是很少的。這么久了情況沒有好轉(zhuǎn)，說明和以前一樣嚴(yán)重甚至可能比以前嚴(yán)重。”

　　白寒翎的表情凝重，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得嚴(yán)肅。

　　“是不是因為開學(xué)這段時間比較忙，一直沒有放松的緣故？”

　　“不知道?！?p>　　看著晨雨曦迷茫的表情，白寒翎輕嘆了口氣，知道她肯定是一問三不知。

　　“那你這些天有什么經(jīng)歷，好的不好的都跟我說說?！?p>　　“嗯，差不多很平常一樣。只不過家里多了幾個男生，莫名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p>　　“哦？具體說說吧?！卑缀犭m然語氣帶著疑惑，但人表現(xiàn)的并不吃驚。

　　“其實年前就來了，不過沒怎么相處過。平時都客客氣氣的，感覺挺陌生的，沒什么親近和熟悉的感覺，有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那你對他們各自的印象是什么呢？”

　　“其中一個叫林?jǐn)⑷唬F(xiàn)在是我同桌。咋咋呼呼的，有點傻，有點憨，沒什么壞心眼和羅曉一樣。有一個叫郁閑烯，不愛講話，很安靜，也很愛干凈，好像有潔癖，斯斯文文的。還有一個叫沐清安，是唯一一個戴眼鏡的，他總是溫柔得笑，人很和煦，不過我總覺得怪怪的，他這個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p>　　“為什么這么覺得？”

　　“他笑的時候，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真心在笑，是假笑?？雌饋砗軜?biāo)準(zhǔn)，每次揚起的弧度都一樣。眼睛和嘴角都帶著笑意，可我覺得他并不是在笑，像是在掩飾情緒?！背坑觋貙嵲拰嵲挕?p>　　“三個人里面，表面上最難接觸的是郁閑烯，沒有什么共同話題，他不愛講話，我也不愛講話，我們一獨處的時候，就冷場。但是其實沐清安也很難相處，我總覺得他和誰心里的距離都很遠(yuǎn)，溫柔但是不真實?！?p>　　“那你想和他們成為朋友嗎？”

　　“不知道。”晨雨曦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頭，眼神呆呆的。她無意識地?fù)u著腳尖，腳尖不斷輕輕相觸。

　　“那長的怎么樣？”白寒翎輕笑，他很好奇其他人在晨雨曦心中的形象。

　　“哦，都長得人模人樣的?！?p>　　“噗哈哈哈，人模人樣?！卑缀嵩趺匆矝]想到她會這么回答，骨節(jié)分明的手捂著嘴開懷一笑，好看的眉帶著濃濃的笑意。

　　“……”晨雨曦不解的皺了皺眉，她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貓?！?p>　　“貓？”

　　“林?jǐn)⑷徽f他想把貓帶過來養(yǎng)。”

　　“你拒絕了吧。”

　　“嗯，昨天在白條巷子的時候，我也聽見了貓叫，在坐地鐵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只貓。”

　　“雖然沒有看見，但是我會一直想那只貓。控制不住地想，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那只曾經(jīng)的……那只被我迫害的黑貓。想到了在烏立爾托的日子……想到了一年前發(fā)生的所有……像電影一樣投映在地鐵的窗戶上。歷歷在目…忘不掉，一直想著，想著，就更忘不掉。”

　　白寒翎的眉頭沉了沉，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還在害怕，害怕那段時光。怕回去，也怕再也回不去。”

　　“你不用逼自己去遺忘，活下去靠到從來都不是忘卻。也不要耿耿于懷，活在過去的人最是走不出來。偶爾想起來很正常，畢竟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雖然沒有交集，但都不可或缺。”

　　“嗯……”她聲如蚊音。

　　“如果能盡量不會貓接觸，就不接觸。那不是你做的，你不要再把過錯歸咎于自己?！?p>　　“不算嗎……可我是她，她是我。沒有我就沒有她，她住在我身體里。她所做的，都成了我一輩子贖不完的罪?！背坑觋氐穆曇魸u漸有些激動。

　　“小曦，精神分裂所產(chǎn)生的人格，并不是你的本體，你們具有獨立意識。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從來沒有贖罪一說，你是為自己而活的，和她的任何舉動無關(guān)，和你其它人格都無關(guān)?！?p>　　“他們在你腦里活動也如往常一般？”

　　“嗯，還是只有獨立意識，沒有能力操控我的身體。只是有的時候?qū)嵲谟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奇怪，他們于我究竟算是什么樣的存在？”

　　“他們是你的朋友，即使你們并不相熟。他們出現(xiàn)的意義是保護(hù)你，成全一個更好的你。”

　　晨雨曦認(rèn)真地聽著，同樣的話，她聽白寒翎和其它心理醫(yī)生說過很多遍。只是她從來真正沒有理解過這句話的含義，她從來沒有如此認(rèn)為。

　　但是

　　不久后，她就在逝去的時光里清晰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大徹大悟，感同身受

　　“小曦，小曦……”

　　晨雨曦回過神來。

　　“想什么呢，愣半天了?！卑缀嵝χp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我一個星期沒洗頭了?！背坑觋乇牬笱劬χ敝钡囟⒅?p>　　雖然知道她應(yīng)該是在開玩笑，但白寒翎還是默默收回了手，拿紙擦了擦。

　　看到他的反應(yīng)后，晨雨曦輕輕地笑了。

　　“下個星期的旅行，需要我陪你嗎？”

　　晨雨曦思索了一下。

　　“不用，這個月都不旅行。跆拳道青年賽在四月初，我周末要備賽?！?p>　　“跆拳道，你去年不是退了嗎？”

　　“最后一場，絕不應(yīng)該是那樣的成績?！?p>　　白寒翎想起去年底的晨雨曦退出前的最后一場比賽的結(jié)果，晨雨曦失常發(fā)揮，成績停留在了八強(qiáng)。而且失敗的那一場，輸?shù)酶裢鈶K，臉上掛了彩青一塊紫一塊，身上的傷也養(yǎng)了一個月。

　　沒有人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只知道傷好之后，她總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

　　“還打？”

　　“這是最后一場?！?p>　　“去年，你也是這樣說的。讓你學(xué)跆拳道，是想讓你防身的。都學(xué)成了，還要打。不過是一次失敗，它并不能決定你的水平?！?p>　　“我在乎的并不是輸贏。也不是輸不起，只是不能輸給本來就不如我的人。勝之不武的人，想在我走前壓我一頭，我接受不了。既然如此，我得好好和她交流交流，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白寒翎雖然不知道內(nèi)情，但是也能完全察覺到晨雨曦的報復(fù)心和內(nèi)心深處的憤恨。

　　“在哪舉辦？”

　　“瓊都。”

　　“再過幾個月，不就是世青賽了嗎，你還參加嗎？”

　　“這是最后一場，打完就退。世青賽，我不參加，有得是人參加?！?p>　　白寒翎無奈的嘆氣，他知道他攔不住她。

　　“下手輕點。”

　　“自然，她怎么下得手，我就怎么還回去。”

　　晨雨曦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極其記仇的人，看著什么都不在乎，只是當(dāng)人觸及她的利益時，她定會加倍奉還。

　　“去了順便玩玩，出去散散心。別老是悶著。有人陪你去嗎？”

　　“帶隊老師和柳瑜。”

　　“柳瑜成了你的保姆了，她什么都得操心。要不然你別麻煩別人了，我陪你去也行?！?p>　　晨雨曦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低下頭吐槽到：“就你，上次差點和我走丟了。搞半天還是廣播找你才找到。我還是個孩子呢，和你出門像帶個孩子。我不要。”

　　被拆穿的白寒翎尷尬的笑笑，他轉(zhuǎn)眼看了一眼手表。

　　“快中午了，請你去吃飯吧?！?p>　　“……”晨雨曦覺得他有些玩忽職守，總是看著不靠譜。

　　“你就是不想工作，對吧。你到現(xiàn)在還沒有告訴我應(yīng)該怎么辦？”

　　“哦，是嗎？聊太久，我給忘了。你這個突發(fā)狀況，現(xiàn)在看不出來什么異常。情緒也沒什么波動，繼續(xù)按之前的藥方服藥。減少計量的事情，先緩緩。也用不著給你做催眠，你也不想其它人格出來不是嗎？現(xiàn)在遠(yuǎn)離容易刺激你的事物。”

　　“小曦，說實話你是希望這些人格都消失嗎？”

　　“我不知道。”晨雨曦態(tài)度模糊。

　　“也許你應(yīng)該和他們接觸接觸。”

　　“不行，他們會跑出來。如果不是我自己操縱身體，我不放心?！?p>　　“就如此對峙，不是長久之計?！?p>　　“但……至少現(xiàn)在我看著像一個正常人。就好了，我已經(jīng)滿足了?！?p>　　她在逃避，像往常一樣逃避，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逃避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你遲早會明白的。你可能一直瞞住你身邊的人嗎？更何況現(xiàn)在有人和你低頭不見抬頭見?！卑缀嵝睦锬碾y過，他眸色深沉，眼里流動著晦澀難懂的情緒。

　　人總要努力走出僵局，不可能一輩子活在虛假的寧靜之中。

　　精神類藥品不能成為她的毒品，也不能成為她珍愛生命的借口。該戒掉，該徹徹底底斷掉。晨雨曦不了這個狠心，他不能看她沉淪，只能潛移默化從思想開始改變。

　　他已布好了棋局，只等待博弈開始……

　　“……我餓了?！背坑觋?zé)o法回答他。

　　白寒翎看著她躲避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

　　伸手揉了揉她沮喪無措的小腦袋。

　　“走吧，帶你去吃飯。想出去吃還是在醫(yī)院食堂吃？”

　　晨雨曦抬起小腦袋瓜：“我想吃外賣。”

　　停頓了一下，又說：“可是家里的人等著我回去一起點外賣呢。”

　　“那幾個男孩？”

　　“嗯，我們約好了的?！?p>　　“行，我請你們吃外賣，順便把你送回去。”白寒翎拿起手機(jī)給科室主任發(fā)了個外出辦事的請假消息。

　　“那……好吧?！背坑觋叵肓讼?，本想拒絕，但想到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便資本家附體，答應(yīng)了下來。

　　晨雨曦跟在白寒翎身后，等他鎖了心理咨詢室的門，又拿了血檢報告，亦步亦趨地走到了停車場，上了他銀色的捷豹。

　　晨雨曦看著他上車后，認(rèn)真地盯著血檢報告，眉頭深深皺著。

　　她緊張地咽下口水。

　　長久的沉默后

　　“不行，藥不能再這么吃下去了。”溫潤的聲音壓低，藏著慍怒。

　　晨雨曦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敢問為什么，她怕下一句話就宣判了她的“死亡”。

　　她無所適從地到處亂瞟，蒼白的手死死抓住胸前的安全帶。

　　“比我預(yù)估的還嚴(yán)重，肝功能下降，低血壓……”

　　“這……不是正常的副作用嗎？”晨雨曦怯生生地開口。她清晰地知道她所有藥的副作用。

　　“平常還月經(jīng)失調(diào)，頭暈惡心，連面部表情都變得僵硬……你還覺得這正常？”

　　“正常？確實正常……但能讓你變得不正常。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不用我解釋為什么副作用要叫副作用？精神藥品不是你的庇護(hù)港，它是隱形毒品，是讓你慢點死的毒藥。你回來一年了，照這個架勢，你怎么戒得掉……嗯？”白寒翎的臉色不再溫和，而是異常的嚴(yán)肅。

　　“要不然還是去我工作的治療所吧?！彼侠硖嶙h。

　　“不行?！背坑觋氐穆曇艏饫贝?。

　　“治了一年，毫無進(jìn)展，你讓我怎么和家屬交代。你就這么想融入正常社會？”

　　“我也想變成正常人啊……我這么配合的吃藥，沒有效果你怪我嗎？”

　　“小曦，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還不適合在復(fù)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下?！?p>　　“所以呢……再把我關(guān)起來？”她眼角微紅，難以置信地盯著說話的人。

　　“之前你在烏立爾托精神病院的時候情況都是越來越好的，你為什么這么抵觸呢？”

　　“呵……那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把我接回來啊。”她自嘲地笑了笑。

　　“冷靜點，小曦?！?p>　　“我看不冷靜的是你?！背坑觋亟忾_安全帶，準(zhǔn)備開門下車。

　　白寒翎眼疾手快地鎖上車門，他無奈地伸手壓住眉頭。

　　“行，我們都冷靜一點。”

　　“……這些不能怪我，我一直遵從醫(yī)囑，病情依舊我也沒有辦法?！背坑觋乇穷^一酸，微微哽咽。

　　“好好好，怪我……怪我不專業(yè)?！卑缀嵘钪坑觋氐谋拘浴?p>　　抑郁癥不是靠吃藥就能治好的，只是她不懂。她剛硬的內(nèi)心閉塞，偏執(zhí)又冷漠，她沒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晨雨曦是白寒翎見過的唯一一個以仇恨和悔恨為信念活著的，她沒有真正求生的欲望?？此仆浟诉^去的悲痛，實則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

　　自欺欺人的不愿意醒來……

　　只要正常吃藥，她確實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這是大多數(shù)的精神病人都無法達(dá)到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同意晨雨曦照?；氐綄W(xué)校。但她思想固執(zhí)，不愿意放棄那些沉重的“累贅”。

　　其實在接手晨雨曦不久他就感到了麻煩，一堆專家的治療方案都抵不住她銅墻鐵壁般閉塞的內(nèi)心，他早早就想拒絕晨雨曦這種思想獨立且固執(zhí)的病人。但有什么辦法呢，晨家給的實在太多了……

　　好在新的方案已經(jīng)在晨雨曦沒有察覺之處開始正常運行，至于效果，白寒翎只能最后賭上他們團(tuán)隊的職業(yè)生涯。

　　“別生氣了昂，小姑娘。嘴都要撅到車頂上去了……怪我，我不小心情緒激動了。別生氣，我請你吃外賣，使勁點，別客氣?！?p>　　“你知道……哼，是你的錯就好，我向來寬容大度，這次，下不為例……”晨雨曦抽紙擤了擤鼻涕。

　　“定期檢查還是少不了的昂，減少劑量的事就下次再說吧。大小姐，先填飽肚子?！卑缀徂D(zhuǎn)移話題。

　　等晨雨曦和林?jǐn)⑷凰麄兇螂娫捝塘客暌允裁春螅缀嶙R趣地給小朋友們點上了外賣。

　　晨雨曦心滿意足后突然想到什么。

　　開口問道“你不會還要進(jìn)去坐坐吧？”

　　“怎么，不歡迎？”

　　“不是，你要以什么身份去??？”

　　“怎么，不想讓他們知道你的病情？”

　　“廢話?！?p>　　“那就說我是你的青梅竹馬。”

　　然后白寒翎從反光鏡上看到了晨雨曦的白眼。晨雨曦真不知道眼前這個比她大十歲的人是怎么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的。

　　“就說表哥或者小舅什么的，應(yīng)該能糊弄過去吧?！卑缀岵欢核?，改口到。

　　“表哥吧，你和我哥好像差不多大?！?p>　　“行，我要去你幾個的房間的看看?！?p>　　晨雨曦狐疑地看向他。

　　白寒翎手指輕點方向盤，正色道“和人接觸或者觀察一個人的房間布局可以窺探一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我覺得需要了解了解他們。而且我還沒去過你房間，要去看看你那里有沒有什么有心理暗示的什么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房間里的東西?！?p>　　“哦，你別嚇到他們，也別被他們識破了?！?p>　　“這我知道。”

　　車開進(jìn)棠宅御院的時候，外賣碰巧也到了，晨雨曦就順便把外賣拿了回去。

　　 11號院的鐵門口站著正在等待的傭人，可見車?yán)锏某坑觋睾螽吂М吘催B忙把門拉開。銀色的捷豹開進(jìn)了有著些許春意的庭院。

　　在晨雨曦左指右指的帶路下，車子繞來繞去，終于停到了家里的地下車庫。

　　“真是這輩子都不想給你指路了。”晨雨曦自從給他指路后，就沒有一刻也沒有放松過。有時白寒翎連東西的不分，她只能繪聲繪色的給他實時導(dǎo)航。

　　“你家太大了，而且棠宅御院我又沒來過?！?p>　　“就算你來一百回也記不住?！?p>　　兩個人下車后就拿著外賣，坐電梯上了一樓。

　　“回來了。”正在書柜下看書的郁閑烯抬眼看見了拎著大包小包出電梯的兩人。

　　“嗯，來吃飯吧?！?p>　　“小曦?！睕_過來一個白色的團(tuán)子，歡喜地大叫，一把抱住晨雨曦的大腿。

　　“嗯？”晨雨曦瞅它一眼，沒有手扒拉開它，只是拖著木瓜往餐廳走。

　　晨雨曦把外賣手上的東西放到餐廳桌子上，扒拉開粘在她腿上的機(jī)器人。

　　“主人，這個人是誰啊？”木瓜掃描了一遍，發(fā)現(xiàn)人物識別里并沒有這么一個人。

　　“我表哥，白寒翎。過來坐坐而已?！?p>　　“你們好。”白寒翎和煦的微笑著和聚過來的人打招呼。

　　“表哥好?！?p>　　“都別見外，來吃飯吧?！卑缀嵴Z氣和善。然后一抬眼和從廚房出來的柳瑜對視上，兩人默契的交換了眼神。并沒有拆穿他。

　　“寒翎哥，稀客啊?！?p>　　“嗯，好久不見啊，柳瑜?！眱蓚€人對小孩子愛吃的東西不感興趣，便到廚房隨意吃了點。

　　“小曦的病怎么樣了？”

　　“老樣子?！?p>　　“四月份是有跆拳道青年賽是嗎？”

　　“嗯，在瓊都?！?p>　　“你看著她點，也柔和地勸勸她，小姑娘報復(fù)心強(qiáng)，我覺得她要下狠手。”

　　柳瑜怔了兩秒，半晌才消化完他的話。

　　“勸不住，她從來不聽勸……”

　　“上次比賽是什么情形？讓她記這么久的仇?！?p>　　“上次啊……上次是……因為她比賽前感冒了，都以為不嚴(yán)重。她之前也不經(jīng)常生病，就都吃了點藥，都沒怎么重視。最后一場上去了后，交手了一會后，大家都看出她狀態(tài)不好，就猶豫要不要終止。她自己也察覺到比不了賽了，就要申請終止。但是對面的那個姑娘一直是小曦的手下敗將，然后也看出來她狀態(tài)不好，就卯足了勁下狠手，每次小曦想示意裁判認(rèn)輸，都被那姑娘打斷。而且是絲毫沒有顧及的使勁，最后小曦都倒下去了，那姑娘還想補(bǔ)一腳。下來一看，人都燒到了39度了，人被抬進(jìn)醫(yī)院的時候，我和同行教練又生氣又心疼，幾個隊友和我在醫(yī)院哭的泣不成聲。結(jié)果就是小曦的傷養(yǎng)了一個多月，肋骨折了一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小曦回來后就悶了一個多月，也沒去上課，心情一直特別沉重，不說話，也不愛吃東西，看著特別讓人心疼?！?p>　　“之前怎么沒和我說?！卑缀崦碱^緊鎖，神情變得嚴(yán)肅。

　　“你知道小曦自尊心強(qiáng)，不讓和任何人說比賽的情況。我們要不敢提及，怕她傷心?！?p>　　“……”

　　白寒翎深深地嘆息。

　　等出廚房的時候，幾個孩子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

　　“小曦呢？”白寒翎注意到人不見了，便問正在清理餐桌的沐清安。

　　“哦，她上去休息了?！?p>　　“行，我有事找她。她的房間在？”

　　“二樓盡頭，或者你可以讓木瓜給你帶路。它應(yīng)該在客廳和他們看電視。”

　　“行，謝謝?！卑缀嵛⑿χc頭。

　　“不用謝?！便迩灏草p輕地笑了笑。

　　白寒翎愣住了，他的瞳孔因為驚異而放大，他看到晨雨曦所描述的矯飾的笑?？蜌庥譁厝岬男?，掩飾著眼底所有的情緒。

　　然后故作鎮(zhèn)定的朝客廳走去，客廳的兩個人正在看球賽。

　　他帶著親切的笑意和兩個少年聊了幾句，氣氛輕松又和諧，然后他拎走了看不得球賽裝懂的機(jī)器人。

　　小機(jī)器人邊帶路邊問道。

　　“你去小曦的房間干什么，小曦是女孩子，女孩子的房間是不可以進(jìn)的?！?p>　　“那你為什么能進(jìn)小曦的房間，你不是男孩子嘛？”

　　“我……我又不是人。我是木瓜。”木瓜執(zhí)拗的解釋到。

　　白寒翎被它逗笑了。

　　走到二樓盡頭，帶著指紋鎖的門虛掩著。

　　白寒翎輕輕敲了敲門沒人應(yīng)便輕輕推開，木瓜跟在身后帶上了門。房間很寬敞通透，活動區(qū)域開闊且豐富。有吧臺，冰箱，書柜，沙發(fā)，電視，浴室，躺椅，花園陽臺……

　　白寒翎有點吃驚，他的家和晨雨曦的房間差不多大。參觀了一邊后，對比樓下戶型后，他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房間可能還有隱藏空間，大概率是小姑娘的衣帽間。

　　半天他也沒有瞧見人，他將目光鎖定在深綠色床簾罩住的龐然大物。他掀開床簾，一個睡顏安靜的姑娘映入眼簾，她睡在舒服的大床上，白寒翎瞥到了旁邊床頭柜上的安眠藥，心一緊伸手拿了起來，里面躺著滿滿的藥，最上面是半片藥片，他放下心，蓋上蓋子，輕輕放回原處。然后默默掩上簾子。

　　開口輕輕地問一直盯著他的小機(jī)器人?！澳阒魅怂耙恢狈冒裁咚巻?？”

　　“主人睡覺前都會吃那個藥。”

　　白寒翎開始仔細(xì)觀察房間里的物件。他走到吧臺，打開冰箱，里面放著些水果，飲料，面膜和果醬，擺放的最多的是可樂。白寒翎輕輕皺眉，寫了張便簽貼在可樂上。然后來到書柜，打量起來，書柜上放著的大半是高中和大學(xué)的教材，還有些外國讀物和國學(xué)經(jīng)典。

　　“高數(shù)，人體解剖學(xué)，大學(xué)物理，民法典……？”白寒翎念著書名，變得越來越疑惑，然后又往下排看。

　　《圣經(jīng)》、《紅樓夢》、《傲慢與偏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三體》、《夏天、煙火和我的尸體》……和一個《安徒生童話繪本》？她看的書真雜。

　　白寒翎抽出那本童話，輕輕翻閱，書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頁角都被翻得卷翹。上面的插畫明亮且美好，鮮活的故事在書本里橫跳，蕩漾起年少的憧憬和幻想。

　　白寒翎合上書，心里泛起層層波瀾，將書放回原地后，他望向小姑娘睡覺的地方，然后默默收回目光。走向旁邊的玻璃柜。是個陳列柜里面放著拼好的樂高積木，手辦和盲盒。白寒翎仔細(xì)端詳著架子上的物件，拼好的樂高積木大多是鮮花，街景或者跑車，手辦里他只認(rèn)識小半：幾個英雄聯(lián)盟的英雄和幾部大火的動漫人物，而盲盒卻沒有幾個，沒有同一個系列的，似乎是朋友送的或者只是買來玩玩。移步休閑區(qū)，擺放著幾個藍(lán)皮的美式沙發(fā)，一個黑色的中古木茶幾，對面就是兩個棕色的中古柜子簇?fù)碇粋€液晶電視。兩個木柜子都上了鎖，白寒翎把站在旁邊木瓜拽過來問，里面裝著什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里面裝的是主人的藥？”

　　白寒翎忍不住輕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

　　“唔……我怎么說出來了?！蹦竟嫌行┌脨馈?p>　　休閑區(qū)整體低一個階梯，上了階梯后一個中古的華麗的梳妝鏡，旁邊是一個弦月狀的躺椅，里面放著云朵的抱枕，月亮尖上吊著一個星星的夜燈。白寒翎環(huán)視一圈，四處都有花瓶，大多都插著馨香的花。白寒翎推門出去，走到了陽臺，陽臺是一個半圓形凸出的平臺有鐵制的小桌子和座椅，滿是不同品種的花草，露臺的一角還掛著風(fēng)鈴。

　　房間里的一切似乎沒有隱瞞的展示著晨雨曦的習(xí)性和喜好，又似乎在隱瞞她的一切。

　　她總是難看透，神秘又謹(jǐn)慎，自負(fù)又自卑，偏執(zhí)又隨性，把人自身的矛盾無限放大。

　　白寒翎輕輕推開房間的門，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床簾罩住的女孩，又默默收回了目光，關(guān)上門。

　　“你究竟在看什么??？”旁邊的木瓜忍不住問，它總覺得白寒翎的目光總是穿過那些家具，像是想要看穿什么。

　　“在看房子的構(gòu)造和布局啊，看看它們有沒有損壞，有沒有什么隱患?！卑缀衢_始給接下來要撒的謊鋪墊。

　　下了樓，白寒翎客套的和幾個少年聊天。

　　“和小曦相處是不是很別扭??？”

　　“沒有啊，她人……不錯的?！绷?jǐn)⑷辉俅?，也不會蠢到在別人家長面前說什么壞話。

　　“對對對，她人挺好的?！便迩灏矊嵲拰嵳f。

　　“嗯?！庇糸e烯輕輕應(yīng)了一聲。

　　白寒翎笑笑不說話，談吐之間，他已經(jīng)大致猜到了幾個人分別是誰。

　　“你們住在這兒，覺得怎么樣，生活的還習(xí)慣嗎？”白寒翎親切的關(guān)心到。

　　“簡直是皇家般的享受。”林?jǐn)⑷恍Φ脿N爛。

　　“裝我們幾個閑散人，真是太折煞了?！庇糸e烯開口。

　　“房子很好，也挺習(xí)慣的?！便迩灏草p笑。

　　“那就好，我是學(xué)建筑的。今天送小曦回來，也是順便看看各房間的情況，有沒有什么隱患和問題。其它房間都看過了，能去你們幾個的房間看看嗎？”

　　幾個人是寄人籬下，又是主人家里的人檢查房間，就都同意了。給了他鑰匙后就繼續(xù)看球賽了。

　　“哥，我的門沒鎖?！绷?jǐn)⑷幌肫饋硎裁?，回頭說。

　　“行，知道了?！?p>　　白寒翎很擅長給人設(shè)套，或者循循善誘從而達(dá)到目的。拿過鑰匙后，他轉(zhuǎn)身離開，臉上浮上了一層淺薄的輕笑。

　　沒有人知道他是少年們相遇的密謀者之一，他布好局，以青春的名義掩蓋他們真正的所作所為，如果不成功，少年便也沒了意義，其實在利益面前夢想只是天真的空談。

　　他只希望這次的抉擇是有效的。

　　他幾個人的房間布局都不大，而且都是男生，東西也格外少。沐清安的房間僅僅只是原來客房的模樣添上幾個生活用品。林?jǐn)⑷坏姆块g明顯有些雜亂，增放的物件多，零食和飲料散亂在一邊。而郁閑烯的房間格外整潔干凈，房間是中古樣的布局，古香古色的器件偏多，一進(jìn)門就隱約能聞到草藥和檀香的味道。一面中古的多抽屜柜子上面貼上了備注的中藥名，書桌上零星放著中藥的書。

　　白寒翎看完一遍后，大致有了對他們的心理側(cè)寫，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