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齒。
可以被殺,那是本事不夠,可以被偷,可以被搶,那都是本事不夠!
但是你不能騙我啊!那樣顯得我很笨啊!
妖怪們憤怒了,他們操起家伙,再也不管虎頭怪,那虎頭虎腦的樣子,看著就不聰明!
“兄弟們,報仇?。。。 ?p> 群妖瞬間暴走,拿著武器就沖上去,妖氣滾滾。
他們離開寺廟,也不過是幾里路的距離,現在回去,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然后……
高良等人根本沒走。
傅家姐妹換了一個姿勢。
其他人一臉的目瞪口呆。
廣場上,什么地磚,什么妖怪,都已經變成了灰燼!一絲一毫的血肉都沒有留下。
妖怪們安靜極了,一個個把尾巴夾起來,明明是窮兇極惡的妖怪,卻顯得乖巧無比。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自己是乖寶寶。
“哈哈,哈哈……”
羊頭怪尷尬的笑了。
頭頂的汗珠將他頭頂的羊毛弄得濕噠噠的,像是一坨屎。
傅秋池冷漠的看著他。
傅清風冷漠的看著他。
高良有些流口水。
知秋一葉抱著胳膊嘿嘿冷笑。
眾多妖魔野性褪去,理智重新回歸過來。
他們會選擇什么?是選擇報仇雪恨?還是選擇急流勇退?
是用鮮血洗刷他們的戰(zhàn)袍和英魂?
曾經高高在上的,驕傲的妖魔鬼怪已經不見了。
他們竟然變得和人間的凡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猙獰的嘴臉,竟然扯出一個個笑臉。
“見過幾位少俠,幾位少俠可需要燒水劈柴的么?”
他們爭先恐后的介紹自己的能耐。
有的人力氣很大,可以充當車夫。
有的人很是手巧,可以為他們燒水做飯。
還有的相當的老實,可以鋪床疊被。
高良禁不住瞠目結舌。
他第一次發(fā)現,原來,人和妖,似乎沒有什么區(qū)別?
知秋一葉仿佛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道:
“人心惡毒起來,比妖怪還要妖怪。這些妖怪,也是生靈,當然知道什么叫做生死,什么叫做恐懼。”
“所以他們就為了活命愿意求饒?”
“是啊……”知秋一葉嘆口氣?!爱吘梗钪人懒撕??!?p> “這讓我想起我那些鄉(xiāng)鄰了。”高良好容易閉上嘴巴,合上眼睛,一滴淚水,卻打在了自己的腳尖。
他離家出走,自然是有學武的向往。
但更多的,是無奈。
當官吏拿著馬鞭過來收稅的時候,當面對密密麻麻的軍隊無可奈何的時候。
高良沒有選擇反抗,也沒有吭聲。
就這樣去找了一個一文不名的門派,開始學武。
知秋一葉并不知道他的過去,也沒有任何興趣想要知道。
除了你自己,和你的愛人,大約是沒有人愿意知道你的過往,你的心境的。
就算是父母,更多的,大約也是望子成龍,而不是每天聽子女絮絮叨叨說多么不容易。
誰容易了?
傅秋池吸口氣,天空的殘余紅色徹底消失不見。
她走過去,輕輕拍拍高良的手背。
“相公,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等我爹爹重新回到陛下身邊,撥亂反正,一切都會回到正常的?!?p> 所有的讀書人都是這么想的。
他們認為,君王必然是英明的,只不過是因為身邊的人都是小人罷了!
而他們自己,就是那個君子,能夠拯救江山的君子。
傅大人也不例外。
他摸著自己的胡須道:“萬歲被奸臣蒙蔽,只要老夫回到京師,那自然是撥亂反正,重歸正道?!?p> 高良低著頭,謙恭的聽他說完。然后才說道:
“撥亂反正了,陛下是英明了。那些死在官吏手中的百姓,死在寒冬的百姓,餓死在秋收的百姓,又該如何?”
每次有奸臣,最倒霉的是誰?
不是官吏,不是皇帝,不是修士,不是妖魔。
恰恰是那些不起眼的,最最底層的百姓。
他們無能為力,只能揮舞無力的拳頭,死在刀槍之下,死在饑餓和冷暖中。
傅大人一時一口無言。
高良繼續(xù)認真的說道:“你們都知道,我不喜歡佛門,卻不知道,我為何不喜歡佛門吧?”
傅秋池點頭:“不錯,其實雖然有些和尚不好??梢灿胁簧俑呱?,確實是好的?!?p> 高良:“好的,只是和尚,卻不是佛門。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好的。不好的道統(tǒng),卻教育不出來好的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些被殺的人又該如何?”
這已經很是明顯。
傅大人臉色通紅,目瞪口呆。
原本已經低下頭的妖魔一個個渾身后脖子毛發(fā)立起,叮叮當當各種兵器法寶的聲音響起來。
“少俠,何必咄咄逼人?”
“少俠,我們都認輸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若非要逼迫我們,那我們也只好魚死網破了!”
他們似乎在求饒,似乎在解釋,似乎在威脅。
模模糊糊,模棱兩可。
而傅大人卻大聲說道:“你要為百姓報仇,卻是大可不必。這本來就是必要的犧牲。若不是這些人的犧牲,如何能夠讓陛下知道,他身邊已經都是小人?”
“舍下一小部分人,叫絕大多數人活得好,活得幸福,這難道不可以么?”
這大約是每一個讀書人都這么想的吧?
高良手中劍光一閃。
原本還在他手中的長劍,現在依然在他手中。
但是他周圍三丈的妖魔,忽然七竅流血,五臟六腑,都被洞穿。
連哼都來不及哼出一聲,就已經殞命。
每一個妖魔的死因都是一模一樣。
每一個傷口也是一模一樣。
剩下的妖魔,已經不多了。兩條或者四條大腿,都是在顫抖。
誰也沒有料到,在大家還在說道理的時候,會有人忽然動手。
這太野蠻了。
“誰是那小部分的人呢?他們也是人,也有親友,也有父母孩子,也有夢想,也有活著的權利。”
“又有誰,愿意代替他們?yōu)榻^大部分人去犧牲呢?”
傅大人板著臉道:“想必很多人都是愿意的?!?p> “既然有人愿意,何必取了那些愿意的人?為何非要找不愿意的人?”
高良胸腔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覺醒,又仿佛有什么東西死去。
這個少年,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