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默然無語,只是抱著寶劍。
傅秋池眼眶漸漸的有了水霧。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高大哥,這還是你念給我聽的,你還記得么?”
高良心中一酸,仿佛又回到了蘭若寺。
“是,我曾經(jīng)念過?!?p> 他承認(rèn)了。
但是,他又說話了。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對滾滾紅塵沒有興趣。我想要的,是長生久視,是更高的天空?!?p> 傅秋池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絹。
“高大哥,我也可以的。我,我希望一直都能夠陪著你?!?p> “不,你不能。”高良嘆息道:“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去蘭若寺是為了什么,為什么會遇到我?因為你爹。你爹,在你心中就是一座山。就算死了,我也比不上?!?p> 為了傅秋池,他在傅大人面前伏低做小,甚至要對傅大人的籠絡(luò)假裝欣喜若狂。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和她想要的,并不一樣。
每一個少年,都有一個江湖夢,他們在夢醒之前,是不會留戀美人的。
可憐兩人,夫妻相稱許久,卻連牽手都不曾有過。
這就是人情,這就是人間。
傅秋池落淚道:“爹爹,爹爹有了妹妹,我,我不一定都要在的。”
只是都要在,卻不是不在。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再不濟(jì)后天,總是會想念娘家的。
每一個姑娘,哪怕做了母親,回到家的時候,還是只是一個小女孩。
傅秋池方才說的一定是真的。
但是她永遠(yuǎn)也做不到。
高良并不知道這一點,甚至還有些感動。
“我,我很感謝你。但是你知道的,我們不是一路人?!?p> 他還是拒絕。
修行不是請客吃飯,要殺人的!也有可能被人殺。
若是留下她,自己就只能每天做保姆了!
傅秋池失望極了。眼神里的光芒消失不見。
“我明白了。我,我不會拖累你的?!?p> 她的眼角終于忍不住落下清淚。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懊悔。
本以為最難解決的傅秋池輕松搞定。
高良松口氣,再次開心起來。
“行走萬界,總有累的時候,有緣的話,我們還是會相見的。天下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他安慰著說道。
傅秋池悄悄擦了淚水,含著笑道:“是的,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次相見?!?p> 心中卻想:到時候,或許我已經(jīng)人老珠黃,而你風(fēng)采依舊。
最無情的,莫過于時間。對于一個凡人來說,百八十年就是一輩子。
而對于仙人來說,百八十年,只是一段時間而已。
高良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輕輕拉了拉傅秋池的小手,笑道:
“走吧,我送你們?nèi)ゾ┏?。相信我,皇帝一定會明白該怎么做的?!?p> 一個神仙站在你們身后,想不發(fā)達(dá)都難!
修整了幾天,高良和知秋一葉就帶著父女三人去了京城。
這一路上,簡直不要太祥和。什么意外都沒有。
等到了京城,皇帝甚至親自相迎。想來,他已經(jīng)知道了高良的戰(zhàn)績。
一個能夠?qū)⑿强諝绲哪腥?,就不要得罪太狠了?p> 面對高良,就算是皇帝也是眼熱無比,開出來一字并肩王的名頭請高良留下。
高良和知秋一葉哈哈一笑,拱手離開。
“我本是山中人,愛長生不愛紅塵,功名利祿如浮云,我笑世人忒不分……”
從此以后,大梁多了一個神仙的傳說,也多了一個世家。
……
……
離開了京城,原本有些抑郁的高良頓時覺得心靈純凈,心無掛礙。
“紅塵果然最是煉心。經(jīng)過這一年,我覺得我的成長,比在山中十年都要多得多!”
知秋一葉笑瞇瞇,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學(xué)會了喝酒。
腰間一個酒葫蘆,裝的都是皇帝大內(nèi)最好的酒水。
“萬丈高樓,一定要有基石,如果沒有你在山中的十年,哪里來今天的感悟?”
確實如此,一個大字不識的人,不管在人間打滾多少年,都不可能有什么高明的領(lǐng)悟。
頂多就是,少生孩子多種樹一類的東西。
“那接下來我們要先去哪里?”高良不喜歡這個問題。
他就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小子,學(xué)的東西剛好夠他修行而已。
等到有朝一日,他長生久視,在漫長的歲月中,或許會變得博學(xué)多才。
現(xiàn)在,他不行。
知秋一葉也不多說,這個話題他也不喜歡。
他還年輕,會的都是道術(shù)法術(shù)一類的。再就是天下事物的一些傳聞。
要他吟詩作畫,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我們?nèi)ツ虾W咭辉?。我總覺得,那個丫頭有些古怪?!?p> 知秋一葉興致勃勃。
“南海?海外的一個門派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拿了我們要的東西就走么?”
“你上門要人情就這么簡單?”
知秋一葉翻白眼。
人情要是這么簡單,就不會沉重了。
高良想了想,道:“我孑然一身,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親友了。不過,你記得寧采臣么?”
這個好兄弟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出現(xiàn)了。
知秋一葉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
“哦,那個好人?”
好人,就是知秋一葉唯一記得的標(biāo)簽了。
甚至于,他的面孔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
好在還記得。
“對,我得去告別?!?p> 高良使勁點點頭。
知秋一葉摸著下巴道:“那人面相老實,而且中宮空虛,最多也就是在金華混混。不會遠(yuǎn)的,咱們?nèi)ヒ惶说故遣贿h(yuǎn)?!?p> 既然如此,兩人順路就去找寧采臣。
……
淺水灘,寧采臣使勁的在洗手,臉色變幻莫測。
“這不是我干的!我,我只是想要伸張正義!他們,他們都該死!”
溪水潺潺,看起來清澈見底,可寧采臣,卻總覺得自己手上全是鮮血。
一家十六口,再加上幾十個奴仆,一夜之間,全都死了。
死的輕輕松松,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留下。
寧采臣不得不懷疑自己:“我究竟練的是什么?正氣歌還有這么兇殘的戰(zhàn)斗力?”
他,還不習(xí)慣自己成為修士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