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從記事起,他就在遺忘長城第五師團(tuán)的軍營里長大,他的童年。就是在城墻上看著外面漫天煙火狼煙,聞著血腥味兒,尸臭以及燒焦的烤肉味,聽著夾怪獸的嘶吼。一天天長大。血腥與殺伐籠罩在他的心頭,有時他也想問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他見證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有些早上還笑呵呵跟他開玩笑的大哥哥,晚上卻只有一塊沾血的名牌,起初他不明白,他會問自己的養(yǎng)父,那些哥哥去哪里了?這些小牌牌又是什么?
但董威總是一言不發(fā),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揉了揉他的發(fā)頂,然后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漸漸的,他也明白了,明白了世界的殘酷,明白了變幻莫測的命運(yùn),于是他開始封閉自己,把自己的內(nèi)心用厚厚的繭包裹起來,在別人看來,這是一個懂事,不愛說話,文靜的孩子,只有董威知道,這個少年的心底藏著不該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心事。他也想過和他溝通溝通,但少年早已將所有的人拒之門外,包括董威。
但是,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董實也不例外。
雖然他一直將自己的內(nèi)心封閉,但總有一個人會將他的心房打開。
所以八歲的董實見到了九歲的岑晶。
關(guān)于岑晶的來歷,董實不清楚,不知道他的父母好像是來自于另一座長城。
那是一個悠閑的傍晚,和往常一樣,董實一個人走上城墻,坐在欄桿上面,黑色的眸子里映射著遠(yuǎn)處如血的夕陽,遠(yuǎn)處連綿不絕的山脈,像怪獸的脊一般,將天與地一刀劈成兩半,他向下望去,一團(tuán)枯草掛在了旁邊的白骨上,無論風(fēng)怎么吹,都掙脫不開,最后連風(fēng)似乎也泄了氣,慢慢地停了下來,枯草一搖一擺,似乎是接受了這個命運(yùn)。
董實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yùn)。
就這樣吧,還有明天。
他明白自己的自我封閉對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對自己的養(yǎng)父,董威待他很好,因為董威夫婦倆沒有孩子,夫妻兩個人更是把董實當(dāng)做親兒子看待,說不感動是假的,更何況董實又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他只是怕,感情越深,等失去的那一刻,心里也就越疼。
他不想去承受那個疼,所以只能故作冷漠,看著別人因自己的無動于衷而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時,他的心里又何嘗好受?但是,他只能這樣做,他經(jīng)受不起那樣的痛苦。
他是膽小,是軟弱,他害怕去承受痛苦,他也自私地想過要得到所有人的關(guān)心,只是啊,命運(yùn)給了他一巴掌,又接著給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害怕了,他怕了。
他只是個孩子。
沒有人會想過一個孩子的心里會藏著這么多的心事。
想著心事,低著頭,沒有注意前面的路,結(jié)果一不留神碰到了一個人。
他回過神抬頭,看見了一個女孩。
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在微光的照耀下?lián)P起一個溫柔的弧度,長發(fā)未束,在空中飄揚(yáng)。一閃一閃的大眼睛,滿眼好奇的望著眼前的董實。長長的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撲閃撲閃,一瞬間董實呆在了那里,不知道說些什么。
少女看著她呆呆的樣子,輕輕一笑。
“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少年沒有回答,轉(zhuǎn)過身子便要走。卻被少女一把攔住“正好我剛來這個地方,也不熟,嗯,你能帶我到處走走嗎?”
不等少年回答,少女一把牽起少年的手,向遠(yuǎn)處奔去。
少年一把掙開她手,棕色的眸子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自己玩吧,我沒興趣。”說罷,轉(zhuǎn)身就要走。
“阿葉哥哥……”
董實身子一震。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轉(zhuǎn)過頭,少女的眼里已經(jīng)滿是淚水,看到他轉(zhuǎn)過頭,她強(qiáng)顏歡笑說“沒錯,你真的是阿葉哥哥……”
“不好意思,你真的認(rèn)錯人了?!倍瓕嵉男睦镉泄赡臒┰?,他甩甩頭想把這股煩躁從自己的腦袋里甩出去,轉(zhuǎn)過頭,這次他是真走了。只是少女仍然呆呆的盯著他逐漸走遠(yuǎn)的身影,嘴里仍在輕輕念叨“是你嗎?還是我認(rèn)錯了人……”
一回到宿舍里,董實仰面躺在床上,盯著褐色的天花板,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個女孩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女孩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在他的記憶里,這應(yīng)該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阿葉,阿葉……”
他猛地直起身子,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每當(dāng)念起“阿葉”這個名字的時候,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這就是讓他煩躁的,感覺見過,但記憶卻沒有,這種無力感讓他抓狂。
“算了”他最后對自己說“別管它了吧,沒必要自尋煩惱?!?p> 這時有人敲門。
“小實,團(tuán)長叫你,說是有話要對你說”
“哦,好的”董實回答。
等到董實趕到時,董威早已在那兒等了很久,這時當(dāng)時看到董威旁邊坐的人時,董實愣了一下。
少女向她笑笑,調(diào)皮的擺了擺手“又見面了!”
“怎么是你?”董實面無表情地問。
“你們早就見過面了?”董威有些驚奇。
“嗯,見了一面沒怎么說話。”董實輕輕回答。
“小實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董威起身,將董實拉到少女面前“這是你岑姐姐?!?p> “你好呀,我叫岑晶?!鄙倥σ庥貙λf。
默了一會兒,董實回答:“董實?!?p> “以后啊,你們兩個就是朋友了,知道了嗎?”
董實張張嘴,眼睛暗了下去。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