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確實認識昆圖斯,第一次是從奧盧斯的嘴里知道的,第二次是在擴大與奴隸們的交流時知道的。剛開始馬庫斯還以為只是重名而已,沒想到那個昆圖斯一聽說他與奧盧斯認識,就趕著和他又是握手又是擁抱的。
一遇到別的奴隸就說:“都說了我以前是貴族了,你們還不信,不信你們問馬庫斯?!?p> 馬庫斯幾次要他別這樣說,他總愛說,還抱怨自己是璞玉掉進糞坑里,無人欣賞,還好馬庫斯來了。
馬庫斯看不下去昆圖斯對奴隸們的蔑視,就也和那些孤立他的奴隸一樣慢慢不和他多說話了,有幾次馬庫斯實在忍不住,就問昆圖斯:
“你不是支持解放奴隸的嗎?”
昆圖斯總是很傷心又很憤怒地回答:“那是我以前看錯了他們,我哪里知道他們又粗暴,又懦弱,果然人就是這樣的,有著無窮的欲望和劣根性,你不能指望一群烏合之眾去干點什么無比進步的事。”
馬庫斯眉頭一蹙:“他們干什么了?!?p> “他們不愛衛(wèi)生,愛搞小團伙,一點文化都沒有,我都沒法和他們交流,平時對看不順眼的人都是粗魯?shù)暮?,但我要他們起來起來打倒那些肥頭大耳的他們就不敢了,就縮進殼里了。”
聽到昆圖斯的說法馬庫斯就笑起來:“會不會是你太急了,我覺得你比以前的我更適合當老師,你很愛教別人?!?p> 聽出馬庫斯話里有刺,昆圖斯頂回去:“怎么,指望屁都不知道的他們自己救自己?相比起來,我聽說你有勸過我以前的那位朋友帶著解放奴隸的夢想進軍政壇,這倒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又有權(quán)又有才能,何事不成?!?p> 馬庫斯聽了搖搖頭:“他不可能成功的,元老們就算要選他上去也不是去打自己的臉的,政壇上是誰都沒用,話說的再好聽也只能反襯事實的蒼白?!?p> “再怎么樣,這些懦夫與愚民都是不可靠的,除非我與你去帶領(lǐng)他們?nèi)〉脛倮?!“昆圖斯說著還激動地扶助馬庫斯的肩,
“你還是沒懂,你坐在政壇的大理石白凈的座椅上,怎么看得見一下雨,和睡在下水溝沒什么區(qū)別的奴隸們的世界呢?“
“我怎么沒看見,要說起來,我還比你來的早呢,馬庫斯!我每天睡的地方不是下水溝是什么,你以為是莊園的私臥嗎?“
“我看你是想睡私臥沒睡到罷了?!?p> 這可把昆圖斯點炸了,后來他們兩個就很少有交集了。
“怎么讓他給知道了?!?p> “不知道?!?p> “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的事。“
“怎么,雖然他講起話來確實惹人煩,但他對奴隸主的憤怒看上去比我們還盛,他還給我比劃呢,說打下采石場,然后編制建軍,然后進軍羅馬。“
馬庫斯聽著笑出聲:“想挺好?!?p> “他還說,你不能獨占功勞?!?p> “這是結(jié)尾都讓他想明白了啊?!?p> “他說他可以干很多事情的,只要準他打爆奴隸主的狗頭,讓你一定要給他個事做?!?p> “你和他說,我沒事可以給他做,到時候他想表現(xiàn)隨他表現(xiàn)?!?p> 第二天正午時,照樣沒水,在這個干熱的采石場,兩天不喝水是會逼死人的,手一伸,碗里“垮“地裝滿了干豆子。到馬庫斯時,塌鼻子的打飯青年埃皮烏斯奇怪地看著他,把一勺豆子盛滿了馬庫斯的碗,還說:“你要多吃點,你做起事來稀稀拉拉沒力氣都傳到大人耳朵里了,你不要以為這是小事,老爺可是把它當大事干,聽懂沒?”說完還看著馬庫斯,也沒等馬庫斯給出什么反應就敲敲大桶:”聽懂了就走開啊,別耽誤我工夫!“
扒拉豆子時,馬庫斯越想越不對,趕緊找到卡維爾,確認監(jiān)工們果然因為天氣太熱所以躺在工棚里懶得出來,而自己這個地方又讓監(jiān)工們看不見后,馬上和卡維爾悄悄說:“我們要提前行事,有人泄密,奴隸主已經(jīng)知道了!真是卑鄙可恥!“
“那怎么辦,現(xiàn)在還沒有合適的契機?!翱ňS爾一驚,居然出了叛徒。
“不能拖了,沒有契機就創(chuàng)造契機?!?p> 回到添豆子的地方,馬庫斯憋紅了臉,用足力氣把碗往地上一砸,大聲道:“我們要水?。 斑@一下和很多奴隸們的心聲產(chǎn)生了共鳴,在圍觀奴隸中站著的阿尼爾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行動提前了,但還是發(fā)揮出自己嗓門大的優(yōu)勢大吼道:”要水!要活著!要自由!“
說著就把長匕首拿出來向憤怒地沖過來的監(jiān)工的脖子上流利地抹去,奴隸們一下都紛紛吼著“要水!要活著!要自由!”,
奴隸們興奮地發(fā)泄自己的憤怒,拿石頭砸向監(jiān)工們的腦子,搶過監(jiān)工們的繩子反勒住監(jiān)工的喉頸,鮮血熱情涂抹著這片無論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上都過分干渴的土地,不一會兒,剩下的監(jiān)工就跑路了,至于那幾十個巡邏的護衛(wèi)更是被奴隸們的人多勢眾給嚇跑了,五六個湊上來跑不脫的家伙死相慘烈。
馬庫斯為了指揮調(diào)度,把嗓子都吼得嘶啞,
“大家要在一起行動,跑了的狗腿子就別追了!”
確定暫時沒有敵人后,馬庫斯把奴隸們集中在工棚附近,他委托阿尼爾管理秩序,自己進了工棚,咽了咽喉嚨里的血,徑直向水缸走去,失望地發(fā)現(xiàn)水缸里的水已經(jīng)墊底了,露出了干燥的水草和苔蘚。幸好桌子上還擺著些瓜。
出了工棚,馬庫斯用嘶啞的聲音喊道:“這里頭只有六個不大的西瓜,我們到時候山里去一趟肯定會有山泉的,這些西瓜就交給那些急需用水的人,大家有意見嗎?”
“沒有!”“好?。 薄翱梢?!”
歡呼的聲音此起彼伏,馬庫斯也露出由衷的笑來,幸福堆滿在他的心上,這是無以言說的。
“那么請要用水的人舉手,會優(yōu)先老人和小孩!”
立馬有幾個人舉手了,再看看,慢慢又多幾個。馬庫斯皺起眉,瓜根本不夠,只能一個個看了。
“舉手的人都到我這邊來。”
幾個小孩渴得昏頭倒向,馬庫斯讓卡維爾趕緊領(lǐng)進去,一個青年也在里頭,馬庫斯蹙眉望著他,
“你也渴得不行了?”
青年一下支支吾吾起來:“恐怕是的……嗯,大人?!?p> 馬庫斯拍拍青年的肩:“我還沒你高呢,你不用叫我大人,我想讓你喝水,但是你看,”示意青年看向后頭的幾個顫顫巍巍的老頭,“他們是老年人,身體差,比你更急著用水,他們也和你一樣每天累死累活的,你不能當一個貴族,自己大口喝水大口吃肉而無視這些更迫切需要水的人吧。”
青年羞紅了臉:“您說的有道理?!?p> “還您呢,你回隊伍里去吧,我們會有水喝的?!?p> 笑著讓青年回去后,馬庫斯讓出來了的卡維爾繼續(xù)檢查幾個老人的吃瓜資格,
“你要去哪?”
“翻翻看有沒有解開鎖的鑰匙。”馬庫斯進了工棚,四下找了找,并沒有找到鑰匙,又走向那口沒水的大缸,手往缸底殘留下的一丟丟水里沁濕,還想摸摸苔蘚,結(jié)果已經(jīng)干得不成樣子了,嘆口氣,讓沾了水的手指涂一涂龜裂的嘴唇,
“嘶?!边€有些痛。不過現(xiàn)在慢慢都好起來了,再痛也覺得舒服。
馬庫斯又出去翻翻尸體,果然找到一把鑰匙,
遞給阿尼爾,讓他開開鎖,鎖開了。阿尼爾像看到新鮮玩具一樣看著自己的腳自由地亂動,眉眼里止不住的高興,和個小孩子一樣。
“好了,阿尼爾,你去把大家的鎖都打開,還有,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馬嗎?”
“有一匹在那吃草,是一個監(jiān)工的馬,你要干嗎?馬認人的,你不要亂騎?!卑⒛釥柡懿环判牡乜粗R庫斯,
“我馬術(shù)學得可好了,我以前是名副其實的馬上貴族呢,好了,不開玩笑了,我要親自去西北森林那邊看看,確定沒什么大的營寨在附近,順便看看水源地,這樣我才放心?!?p> 阿尼爾看著面前聲音嘶啞,眉眼間堆滿疲憊的青年,忙說:“我去就行了,我還是馬上豪杰呢?!?p> 馬庫斯搖搖頭,很嚴肅地說:“行軍最重要的就是紀律,我只是會講話,但不會吼人,我沒了,只要有你在,隊伍里就能有紀律,要是放我一個人在這,我這破嗓子和二兩肉怕是會壓不住一些刺頭,我們不是來表演的,既然大家都相信了我,我就必須帶他們活命?!?p> 見阿尼爾一幅明白和珍重的樣子,馬庫斯接著說:“如果我蠻久都沒回來,那一定是出事了,你們就別往森林走,往別的地方去?!?p> “你不回來我看不起你!”給了一個抱的緊緊的溫暖擁抱,馬庫斯頭也不回地靠近那匹馬,安撫一下,就騎上馬往森林那邊趕。
阿尼爾帶著鑰匙給大家開鎖,卡維爾見馬庫斯不在,問道:“他呢?”
阿尼爾頭也沒抬:“探路去了?!?p> 卡維爾感嘆道:“他是個英雄啊。我命怎么那么好,一個兩個遇上的都是這樣的傳奇人物?!?p> “少感嘆了,不如幫人家做點實事,你這邊沒啥事了就由你開鎖,敵人留下的武器和盔甲不多,我要扯一隊健壯的出來戴?!?p> 說著就把鑰匙給了卡維爾,自己進隊伍里扯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