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背叛了，但并不意味著連心都離開了。要不是旁邊有王崎，早就成了獵物了。因為他的鼓勵給了勇氣，夢揚才能活到現(xiàn)在。他不是真正的壞人。他既是虐待受害者，又是患有老年癡呆癥的80歲老人。他認為正確的贖罪才是對自己的報恩。
但是王崎一邊用手背咚咚拍著自己的額頭，一邊搖了搖頭。
“我不想被警察抓到?！?p> “為什么……”
“終于自由了。我不想再放手了。”
“自由……你是從紀豐園出來的嗎?可是……”
“不是紀豐園……是監(jiān)獄出來的?！?p> “監(jiān)獄?”
夢揚猛地打方向盤。輪胎側(cè)滑，寒氣傳到后背。因為下雨，輪胎的抓地力下降了。不知道王崎在說什么。
“34年了，34年了?！?p>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在監(jiān)獄里待了34年?！?p> “什么?”
拼命壓住想要回頭的脖子，大聲說道。
“以前因為一點小事被警察抓了，被判無期徒刑。從那以后，我一直在監(jiān)獄里度過?！?p> “你、你在說什么?”
“每天早上被叫號碼。做操，然后去工作。雖然不是很難的工作，但也沒什么意思。吃不太好的飯，泡不太干凈的澡，時間一到就被逼著睡覺。雖然也有人說不壞，但我真的很痛苦，一切都被監(jiān)視，一切都被決定，感覺自己就像要死了一樣?！?p> 王崎停下拍著額頭的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聲。
“所以我才不喜歡紀豐園的生活，因為想起監(jiān)獄的生活。那邊是猴子的籠子，這邊是狗的籠子?！?p> “等一下，我不知道。我不懂王崎先生的話。”
夢揚打斷了王崎的回憶。因為大腦的九成都用在開車上，所以能保持冷靜。但是只看剩下的一成是無法理解的。
“你說什么?坐牢、無期徒刑，說的是誰?”
“是我的事，我的事。”
“為什么會被警察逮捕呢?”
“因為殺了人。3人? 4人?不……”
王崎平靜地回答。不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裝傻。用和以前一樣的語氣，認真地數(shù)著殺害的人數(shù)。
“嗯，3口人。夫婦和他們的孩子，一家3口人。公司的……我工作的單位，把那里的負責(zé)人一家都殺了扔在山上。”
“騙人的吧?”
“殺了人扔了車還好，可是在逃跑的路上被抓住了。而且不是殺人，而是超速行駛?！?p> “扔在山上……”
夢揚的大腦高速運轉(zhuǎn)。想起那件事。大約40年前，在深山里發(fā)現(xiàn)了尸體。被害者是在經(jīng)營印刷廠的一家人。犯人是在那里工作的員工，在逃跑過程中因超速被逮捕。
這是很久以前聽到的，以真實發(fā)生的事件為題材的電影劇本。夢揚被邀請出演了那部電影。悲劇的女主人公與可怕的殺人魔相依相偎。但這樣的女人是不存在的?，F(xiàn)實中的犯人被判無期徒刑，關(guān)押在監(jiān)獄里。
“你真熟悉啊。這么古老的名字……是從媽媽那里聽來的嗎?”
“以前店里的客人說過?！?p> “他們還說了別的嗎?”
“不、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夢揚被混亂的思緒弄得焦躁不安。無法理解王崎的真意。
“那個人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參加了志愿者活動，在監(jiān)獄里為服刑人員咨詢，加入了幫助他們回歸社會的團體。雖然一分錢也拿不到，但我堅信救人就是救自己，這也是我從鐵路公司退休后活下去的價值所在?！?p> “這個我聽說過，不過我不知道服刑人員的咨詢活動。這么說，你們是在那里認識的嗎?”
“一開始總是從書信開始的。雖然死板得讓人討厭，但是禮貌是很重要的。雖然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但是見面后發(fā)現(xiàn)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他也很喜歡我，我們是同歲?！?p> 王崎像回想起過去一樣懷念地說。
“所以出獄的時候我很高興。因為無期徒刑的犯人很少被釋放。因為每天認真的生活和外面有人支援，所以得到了認可。只有那個時候我也哭了。因為我沒想到能出去?！?p> “出獄?從監(jiān)獄出來了嗎?”
夢揚覺得有些奇怪，又問了一遍。和以前聽到的不一樣。確實，為了追求電影的真實性，他也希望見到真實存在的殺人犯。但他說晚了一步。
“我聽說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是啊，死了?！?p> “那么出獄后……啊!”
夢揚慌忙踩下剎車，反射性地打方向盤，又馬上重新踩下油門。沿途的樹木在彎道的盡頭逼近到道路上，突然出現(xiàn)的樹枝猛烈地撞擊著擋風(fēng)玻璃。前夫榮軒的車也同樣受到樹枝的突襲而減速。一瞬間的疏忽大意可能會釀成大事故。
但是，夢揚發(fā)出的聲音并不是這件事。
她發(fā)現(xiàn)王崎說的真相后大吃一驚。
“嗯，所以啊，就是這么回事?！?p> 王崎在旁邊小聲說。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那樣子也一定和之前一樣，微微坐在座位上，注視著儀表板上劇烈搖頭晃尾的青蛙吉祥物吧。
“是我的事，我的事?！?p> “……和你調(diào)換了嗎?”
旁邊沒有回答。無論他默默點頭還是搖頭，夢揚都沒有余力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