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羅漢對羅漢，渡江對渡江
高大僧人手底刀光剎地止住，冷芒隔空削斷了數(shù)名僧人的眉毛，霎時平息之際仍教眾僧心驚。
但見破戒僧身形猛地抽搐了一陣，隨即倒了下去。
腦袋被一指點穿的人，無論修為再高也很難站著的。
校尉瞧著此情此景，著實難以置信。
他也是自小被破戒僧的名號嚇著長大的，對這少林棄徒有著如對民間傳說般的畏懼。
現(xiàn)下的感覺，就像親眼目睹黑白無常被捉鬼的道士收去了似的。
破戒叛離少林的僧人，如今終于失陷在少林僧手里。
然而。
僅憑一招？
校尉相信自己就算跑到都城里大肆宣講，也不會有幾個人愿意相信。
眾人的預(yù)期中，破戒僧就算伏法，那也是經(jīng)歷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血戰(zhàn)過后。
與少林方丈于嵩山之巔大戰(zhàn)七日七夜，終于以微弱差距分出勝負(fù)之類的。
怎能想到，現(xiàn)實竟是如此兒戲？
校尉驚疑不定地瞧向身旁僧人，開始猜測這輕易解決破戒僧的僧人身份。
年少俊美，雌雄莫辨，莫不是曾接待過四公主的那位龍樹院首座？
不然，那位雖然據(jù)聞城府深沉，但該仍沒有隨意拿捏破戒僧的本領(lǐng)。
少林的諸首座，乃至方丈本人，也不見得有此實力。
忽然間，一個想法臨到腦海。
“圣，圣僧前輩……”
“大師，莫不是就是那位少林圣僧？”
校尉心頭激動萬分，想不到這神龍般蹤跡不定的世外高人，剛才竟拍了自己的肩頭一下！
回去大吹特吹，別人的想法不好說，四公主定然視他為有福之人。
從此青眼有加，官運亨通一眼可期。
妙極！
只是少年僧人的面色，卻全不似是感到妙極的樣子。
他眉頭輕皺，快步上前。
輕輕一瞥倒地不起的破戒僧，向主持大陣的老和尚說道：“首座?！?p> “嗯，老衲剛才也看到了。”雜役院首座說道?！斑@廝……”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地上的破戒僧忽然暴起，手中黑鐵短刀直刺老首座咽喉！
這小小短刀，曾憑輕輕一揮便破去七位六品劍客的結(jié)陣進攻。
此際全力刺擊，雖未振起凌厲勁風(fēng)，威力卻絕不是年老氣衰，反應(yīng)遲緩的老首座所能抵擋的。
鄰近手持長棍，身懷保衛(wèi)首座重任的少林僧們，更是連看清破戒僧動作也無法做到。
對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這或許是平生最為驚險的一刻。
卻聽程真斥道：“大膽，你當(dāng)小僧是死的嗎？”
當(dāng)即閃電出手，平淡無奇地一拍，即把破戒僧手中短刀打落。
輕描淡寫得就像拍開一頭蒼蠅。
破戒僧的反應(yīng)卻遠(yuǎn)比眾人預(yù)想更快，足尖輕挑將短刀踢回手中。
一閃身往后滑出數(shù)丈，重新擺出了戰(zhàn)斗架勢。
九尺高的長大身材，行動竟猶如鬼魅輕靈。
程真雙目輕瞇。“果然……”
此時與破戒僧離得近了，他觀察得更是清晰，越發(fā)坐實了早前的某個猜測。
破戒僧“盜災(zāi)”，是貨真假實的四品境界。
哪怕再是輕敵，也決不可能被程真一擊爆頭。
程真甚至相信以四品境的強橫肉身，完全足以承受千分之一的佛光重?fù)舳恢林旅?p> 然而既被點爆了頭顱而瞬間復(fù)原，展開攻勢。
則是更高境界者也沒可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
程真與僧帽下那徒具五官輪廓，卻無皮肉在上的臉龐對視，一時只感那雙不存在的眼眸空靈恐怖。
連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僧人？
一直勉力維持著嚴(yán)整態(tài)勢的羅漢大陣，終于因著不可逾越的人性弱點而產(chǎn)生了遲滯。
破戒僧抓住這一絲空隙，從大陣中心疾掠而出。
待得眾僧察覺，高大僧人已隱沒于山林遠(yuǎn)處。
破戒僧本以竊盜之術(shù)聞名天下，一身由上代方丈親傳的“一葦渡江”身法，在場無一人能夠追趕。
再說了，就算追到了他又能如何？
連程真那本該必然奪命的一指，也不曾制他于死。
少林僧中，又有誰能傷得了他？
雜役院首座輕嘆一聲，當(dāng)時便打消了追擊的打算。
他和程真發(fā)現(xiàn)的秘密，注定大伙兒沒法在此擊殺破戒僧。
日后對方尚要無日無之地纏擾，卻也無可奈何，唯憑命數(shù)行事了。
在老首座心目中，僧眾們的安危終究要比處理掉破戒僧的禍患重要得多。
忽然之間，身旁勁風(fēng)急起。
卻見程真已然飛縱而出，身形化作一道灰白流星將眾僧震飛開去。
百名僧人呆呆目送著流星趕入山林，半空中灼出焦黑的煙硝氣息。
一個人到底得跑得多快，才能磨擦出灼熱得燒穿長空的焰息？
老首座從沒見過如此霸道的“一葦渡江”，心想自南下以來，基本就沒一天不曾被程真刷新認(rèn)知的。
慧輪那混蛋，當(dāng)年是有多嫉賢忌能，方才把程真的資質(zhì)評為千古奇劣？
老首座自己也不曾看出程真資質(zhì)，卻當(dāng)然不會作自我檢討。
對程真的虧欠愧疚之情，卻是有的。
當(dāng)下略一回神，即下令道：
“全員維持陣形，往前推進！”
“明真為大伙兒打了頭陣，我們決不能有所輕忽，任得破戒僧傷人后從容離去！”
二十年舊怨，也該小小地作一個交代了。
何況老首座尚指望透過破戒僧，獲取有關(guān)某人的重要訊息。
…
程真和破戒僧并未教少林僧們陪跑到天荒地老。
幾乎在觸及林中第一片算得寬廣的平地之后，破戒僧便已迅捷回身，短刀直刺程真胸口！
程真早就看出對方跑路背后的真意。以破戒僧目前的狀態(tài)，有何必要逃命呢？
就算程真升至七品境后，能夠掌握動用的金身之力連他自己也感到可怕。
他心里卻明白，暫時仍沒法根除破戒僧之禍。
既然對方引他來此，是要看清楚忽然冒出的程真，實力到底到了哪一步。
那么程真就要教破戒僧認(rèn)清自己的恐怖。
意識到只要程真尚在，便別想要對南下僧隊動手。
若是惹怒了我，如來也保不住你。
是我程真說的。
于是少林眾僧趕到林外之時，便親眼見證了平生所見水平最高的一場拳斗。
破戒僧刀路飄忽，與拳腳配合時剛?cè)岵⒅兀隹旌雎?，只要反?yīng)稍慢必然立斃當(dāng)場。
但若是對少林拳法了解入微之人，不難看出破戒僧出手的基本思路，其實全屬于“羅漢拳”各路拳法的變體。
只是變得太快，變得太巧，常人未及看出這點，已在應(yīng)接不暇下接連受擊，再無戰(zhàn)力。
然而以程真修煉易筋經(jīng)后的眼力和身體反應(yīng)。
破戒僧的出手，也僅僅是比四公主的隨侍太監(jiān)快上幾倍而已。
當(dāng)下也就從容展開拳腳，施展“羅漢拳”與其見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