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賀瑤……留不得了

　　魏九卿的臉色青白交加。

　　以前的賀瑤就是個草包蠢貨，只知道圍在他身邊打轉(zhuǎn)，對他言聽計從，像一條只會搖尾巴的狗，哪兒來的這么多心眼？！

　　不過短短幾日光景，她就像完全變了個人，對他的愛慕煙消云散不說，還故意戲弄他于鼓掌之中！

　　他咬牙，“你從何時起——”

　　“我從何時起，識破你的真面目？”賀瑤笑吟吟打斷他的話。

　　從何時起呢？

　　大約是在魏府深宅受盡折磨的無數(shù)個日夜。

　　在魏府的那五年，本該是她最美好的年華，卻因為魏九卿而成了她最難熬的歲月，幽閉的深宅大院和等不到天明的黑夜，耗盡了她的歡喜與真情，她的心里，只剩對這個男人的一腔怨恨。

　　如今重新來過，過往種種如夢幻泡影。

　　她不會再與阿姐攀比，也不會再忤逆阿耶。

　　她更不會再為這個男人傷心難過了。

　　然而重生一事，是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于是賀瑤隨口道：“你的演技太拙劣，因此才會被我識破。你不止勾搭我一個，還勾搭了羅姐姐和其他家世顯赫的小娘子。你自己沒本事，卻指望靠女人謀得權(quán)勢，你欺騙她們的感情，踐踏她們的真心……魏九卿，我其實，挺瞧不起你的?！?p>　　聽著這番批判，魏九卿的臉色陰沉如水。

　　長久的靜默過后，他不怒反笑。

　　他輕搖折扇，“賀二妹妹不通詩書，更未曾讀過兵法，因此不知道有個詞叫做‘兵不厭詐’。在我看來，采取何種手段并不重要，只要能奪得權(quán)勢，我便是勝者。歷來所有史書，皆由勝者書寫，只要我贏，我便清清白白。”

　　“贏？”

　　賀瑤莞爾。

　　她跳下美人靠，踱步到魏九卿面前。

　　她仰起嬌艷如海棠的小臉，戲謔又危險道：“九卿哥哥記著，從今往后洛京城中，但凡你親近哪家的小娘子，我都會出手破壞，就像今日破壞你和羅辭玉的感情這般。玩弄別人真心的人，活該被辜負(fù)千萬次！”

　　魏九卿眉宇間掠過狠毒，“你敢？”

　　賀瑤囂張地抬了抬下巴，“你看我敢不敢！”

　　魏九卿對她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他見此地偏僻，于是干脆撕破溫潤貴公子的偽裝，疾言厲色道：“賤人！你阿耶管不了你，我來替他教訓(xùn)你！”

　　他揚(yáng)起巴掌，惡狠狠扇向賀瑤的臉！

　　賀瑤不躲不避，“從前總想做阿姐那樣的高門淑女，因此言語舉止處處小心，可到最后也沒能落到好處。如今，我不想再做淑女了?！?p>　　細(xì)嫩嬌白的小手輕輕握住魏九卿揮來的巴掌。

　　她的功夫是跟祖父學(xué)的，是家族正宗傳承。

　　魏九卿自詡文武雙全，然而他所謂的“武”撐死只是打一套拳法，怎么能跟她比？

　　她站在原地，魏九卿甚至沒能看清楚她的動作，就被她毫不客氣地摔了個過肩摔！

　　他狼狽地跌倒在地，整個人疼得像是要散架了！

　　賀瑤拍了拍小手，譏諷地掃他一眼，“花拳繡腿，不堪一擊！”

　　她毫不留戀，轉(zhuǎn)身便走。

　　魏九卿喘著粗氣爬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的背影，他竟不知，賀瑤這草包居然還會拳腳功夫！

　　他扶著廊柱歇了片刻，臉色越發(fā)狠戾陰沉。

　　今日失去天司判和賀家兵權(quán)，對他而言損失慘重，他絕不能再損失其他！

　　賀瑤……

　　留不得了！

　　他狠狠折下廊外的一枝芙蓉花，嬌嫩的花瓣在他掌心被捏成皺巴巴的一團(tuán)，又被毫不留情地拋擲在地。

　　賀瑤在后院一處廢棄的抱廈里尋到了羅辭玉。

　　羅辭玉孤零零趴在案幾上，哭得肝腸寸斷。

　　賀瑤在她面前蹲下。

　　她看了她片刻，忽然把新摘的一朵海棠花簪在她的鬢角。

　　羅辭玉抬起哭紅的眼，“你來看我笑話是不是？”

　　賀瑤歪了歪頭。

　　面前的小娘子雖然滿臉淚珠，卻嬌艷鮮活，絕不是上輩子那個形容枯槁未老先衰的魏家婦人。

　　她彎起清澈如水的杏子眼，故意道：“啊對對對，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的！笑話你蠢笨，竟然會為了一個不值得的薄情郎傷心難過！虧你還是鎮(zhèn)國公府的大家閨秀，從小被你阿娘往世家宗婦的方向培養(yǎng)，現(xiàn)在如此小家子氣，還不如我這草包拿得起放得下呢！”

　　“你——”羅辭玉鳳目圓睜，一時氣得忘了掉眼淚，“在國子監(jiān)一起讀書的姐妹里面，就屬賀二你最討厭了！”

　　她嘴上說著討厭，心里卻很明白賀瑤是為了她好。

　　賀瑤讓她看清了魏九卿的真面目。

　　她背轉(zhuǎn)身，拿手帕擦了擦眼淚，又稍微整理過儀容，才重新轉(zhuǎn)向賀瑤，甕聲甕氣道：“罷了，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你有所求，我定然幫你。”

　　賀瑤才不跟她客氣，笑瞇瞇應(yīng)了聲好。

　　安撫好羅辭玉，她正要去桃花園找元妄，忽然注意到抱廈的百寶架上放置了一副弓箭。

　　弓身用黑檀木精雕而成，那根羽箭……

　　羽箭箭尾的羽毛被刻意涂黑一半，很特別。

　　賀瑤的瞳孔微微縮小。

　　上輩子在魏府深宅，她收到阿姐的家書，家書里說，阿耶率領(lǐng)軍隊在賀蘭山作戰(zhàn)，便是被一支奇特的羽箭從背后貫穿了心臟。

　　尸體送回洛京的時候，阿姐發(fā)現(xiàn)箭尾羽毛像是標(biāo)記般被涂黑一半，阿姐去查胡人的將領(lǐng)，發(fā)現(xiàn)他們之中沒有人會使用這種黑翎箭。

　　阿姐懷疑，父親是被自家朝廷里的官員暗殺的。

　　賀瑤握著那支黑翎箭，牙關(guān)忍不住輕顫，鎮(zhèn)國公府和她家是姻親關(guān)系，鎮(zhèn)國公為人端肅正直，絕不可能在背地里對阿耶下狠手。

　　她轉(zhuǎn)向羅辭玉，“這東西哪兒來的？”

　　羅辭玉愣了愣，答道：“天司判每年都會處理年代久遠(yuǎn)的廢棄證物，他們打算處理掉這件東西時，恰巧被阿耶撞見，阿耶見它做工精細(xì)考究，因此帶回府里做裝飾?？墒怯惺裁床煌?？”

　　天司判是有實權(quán)的官署，長官直接效命于天子，解決各種案件，探聽八方機(jī)密，維護(hù)洛京平安，是天子的耳目和心腹。

　　賀瑤暗道，或許她要走一遭那個地方了。

　　她不動聲色地把黑翎箭放回原處，“并無不妥，瞧著漂亮才問的?！?p>　　兩人回到桃花園，園子里笙歌繁華，薛家姐妹正領(lǐng)著其他十位小娘子表演《春江花月夜》，編鐘、秦箏、玉簫等等樂器都使上了，舞蹈和歌喉也十分曼妙精彩，引來陣陣喝彩。

　　“姑娘！”

　　羅辭玉的侍女忽然找了過來，“姑娘，郭家兄妹求見?！?p>　　羅辭玉挑眉，“哪個郭家？”

　　侍女答道：“就是前陣子才調(diào)任到洛京為左仆射的涼州刺史。奴婢告訴他們沒有請?zhí)荒芨把?，他們卻說和寄住在賀家的那位小侯爺乃是舊相識，請姑娘念在賀家的面子上，讓他們進(jìn)來赴宴?！?p>　　羅辭玉輕哼一聲，“我長這么大，從沒聽說過什么涼州郭家。想來只是來宴席上巴結(jié)權(quán)貴的無名之輩?！?p>　　賀瑤來了興致，“羅姐姐，小侯爺在洛京孤零零的誰也不認(rèn)識，既然郭家兄妹和他是舊相識，不如把他們請進(jìn)來吃杯酒說說話。”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羅辭玉不在意，“罷了，讓他們進(jìn)來吧?！?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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