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算計
軍中飲酒，這可是大罪！
萬一被人按在那里打屁股，顏面何存！
馬熠想要趁著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快溜走！
“等一下！”
潘宗顏緩步來到馬熠身邊，臉上似笑非笑，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馬千戶，如果此戰(zhàn)獲勝，本官為你擺酒設宴。
但如果敗了，當眾飲酒，破壞軍規(guī)，這個罪名就算是令尊，恐怕也阻止不了?！?p> 馬熠沒想到潘宗顏在這里等著自己，心中暗罵老狐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拱了拱手，急忙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
沈陽，經(jīng)略府。
房外飄零飛雪，屋內(nèi)卻溫暖如春。
房角處的香爐里，一縷縷青煙盤旋升起，很快便擴散到房間的各個角落里，檀香獨特的氣味在整個房間中蔓延。
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矮桌，桌上一副棋盤，兩個人對面而坐，不時的落子下棋。
左邊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相貌堂堂，頜下的一縷短需修剪的極其精致，嘴角處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楊鎬，商丘人，萬歷八年進士。
曾在遼海道任職時曾率兵襲擊蒙古炒花軍隊，最終大勝。
萬歷二十四年，曾奉命經(jīng)略援朝軍務。
三十八年，復起巡撫遼東，多次指揮官軍擊敗進犯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萬歷四十六年，建州女真公開叛亂，兵破撫順，經(jīng)過大臣們會推，明神宗以楊鎬為兵部右侍郎經(jīng)略遼東
此人正是遼東經(jīng)略楊鎬，坐在對面的下棋者，是遼東巡撫周永春。
周永春明山東金鄉(xiāng)人，字孟泰，號毓陽，萬歷二十九年進士。
以知縣治績優(yōu)良，擢禮科都給事中，升太常少卿。
最后因功為遼東巡撫，主持遼東事務。
二人算得上是整個遼東最顯赫的人物，而這次的薩爾滸之戰(zhàn)，也是二人精心謀劃所出。
房間中靜悄悄的，只有二人偶爾落子發(fā)出的脆響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永春捏著手中的一粒白子，抬起頭看著對面的楊鎬，苦笑著說道。
“楊公棋力精湛，這一子不知該落往何處??！”
楊鎬微微一笑，伸手指著棋盤上的一處“周巡撫何必如此，只需后退一步，便可保住這一角?！?p> 周永春心有所悟，突然笑了起來，“棋盤如戰(zhàn)場，楊公此言，莫非另有所指？”
楊鎬搖了搖頭，“周巡撫，棋盤即使棋盤，戰(zhàn)場即是戰(zhàn)場，又何必混為一談。”
周永春點了點頭，緩緩將手里的白紙放到楊鎬所指的地方，笑著說道，“楊公這一招果然妙解，在下受教了?！?p> 聽聞此言，楊鎬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下了一直補在黑棋上。
“周巡撫，你看此戰(zhàn)，勝負如何？”
周永春隨手拿起一顆棋子，緩緩說道，“杜總兵悍勇之名遠陣蒙古，由他來做主力，就算不敵，也能拖住建奴。
等到四路大軍會合，就是建奴失敗之時?！?p> 楊鎬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如果齊爾哈至識相的話，也許會放他一條生路?！?p> 周永春將手中的棋子放下，冷哼一聲，“如果不識相，那就只能徹底消滅了?！?p> 楊鎬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間，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一名士兵神情慌張的跑了進來。
“楊經(jīng)略，大事不好了，杜總兵率兵和建奴接戰(zhàn)，結果全軍覆沒，杜總兵等一眾將領皆陣亡?！?p> 士兵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在了楊鎬的腦海中，震撼的他猛然瞪大雙眼。
“你說什么？“
楊鎬聲音有些顫抖。
“楊經(jīng)略，杜總兵等一眾將領全軍覆沒?！?p> “不！不會的！“
楊鎬喃喃道，手中的棋子叮叮的掉在桌子上，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呢？
杜仲是一員猛將，麾下的士兵亦是驍勇善戰(zhàn)，這次的交鋒中，怎么會敗的這么慘烈。
這時，一旁的周永春也驚呆了。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嚴重到如此程度。
“杜總兵陣亡了！“
片刻后，周永春回過神來，看著楊鎬。
“該怎么辦？”
楊鎬一把抓住桌案上的棋子，狠狠的扔到地上。
“廢物！”
作為一個文人，任何時候都不會說出如此粗俗的話，此刻說出，想是心中憤怒之極
“楊公息怒?！?p> 看著暴躁無比的楊鎬，周永春趕緊勸慰道。
楊鎬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心中的怒火，負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良久后，楊鎬緩緩說道，“杜總兵全軍覆沒，已經(jīng)無可挽回，現(xiàn)在我擔心的是李總兵?！?p> 聽聞此言，周永春吃了一驚，“楊公，你認為建奴下一個目標是李總兵？”
楊鎬點了點頭，“事已至此，只能盡量挽回損失，然后重整兵力再戰(zhàn)?！?p> “傳令下去，快馬給李總兵送信，讓他盡快撤回?！?p> 周永春急忙拱手，試探著問道，“馬總兵和劉總兵又該如何？”
楊鎬咬了咬，“命令他們后退，千萬不要和建奴接戰(zhàn)?！?p> 周永春急忙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開了房間。
楊鎬看著周永春離開的背影，腦海中猛然浮現(xiàn)出離京時，皇上嚴厲的表情，沒由來的突然打了個寒顫。
如果勝了，足以光宗耀祖！
但是敗了，恐怕要萬劫不復！
原以為憑借杜松的勇猛，一定可以穩(wěn)住中軍，形成合圍之勢，從而徹底擊潰建奴。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
看著矮桌上已經(jīng)弄亂的棋盤，想起剛才勝券在握的表情，他只感覺又羞又怒，突然一抬腳，將棋盤踢翻。
“杜松，你誤我！”
“不行！”
楊鎬冷靜下來，仔細思索。
杜松雖然敗了，但是還有三路兵馬，還有希望！
此時，他心中無比的慶幸，當初沒有急于將四路兵馬何為一處。
現(xiàn)在雖然折損一路，但是還有三路兵馬可用！
只要穩(wěn)住剩下的三路兵馬，重振旗鼓，還有擊潰后金的機會。
楊鎬來到桌前坐下，拿出紙和筆，仔細思索了一番，這才下筆寫下此戰(zhàn)的經(jīng)過。
“……兵馬出城，杜松乃先期兢進，其失一。
剛愎自用，其失二。
……
智不能料敵，謀不能馭眾，致二萬余官軍一時并遭陷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