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著,坐著老農(nóng)座椅的四人走在最前面,
那位胡道長走在旁邊,還滿面笑容的眾人走在后面。
一路唱和著,往著村子尾的方向走去。
四下,卻愈加死寂。
只剩下這行人的唱和聲和窸窣的腳步聲,
除此之外,走過的道路兩側(cè),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村道上,昏暗著,只是映著沿途或是荒廢或是還有住人房屋屋檐下,大紅燈籠映出來的紅光,
蒙蒙的紅光就像是血色,灑落在走過這一行身影的身上,還帶著些油光,滿面笑容的臉上。
人群走過旁邊的地上,或是映著的模糊影子隨著人往前變換著位置,或是就沒有影子,只是同樣映著蒙蒙紅光。
稀落的影子不時交織,行走的人群就在唱和中向前。
徐楓和阿孟,化作了兩只飛鳥,
就飛在這一行人上空,隱沒在昏暗的夜色中。
看了下,下面村道上,那隊伍最前面,被固定在座椅上,只是穿著單薄衣服,
不知道是冷還是激動,有些哆嗦著的老人,老人臉上依舊是掛滿了高興的笑容,渾濁的眼睛里也滿是期待。
轉(zhuǎn)回頭,徐楓再望了眼后面,那一行村里人隊伍已經(jīng)走過的道路遠(yuǎn)處,
在已經(jīng)被夜色淹沒的地方,還有著兩道身影,
兩道身影警惕著,一直來回注意著四周,遠(yuǎn)遠(yuǎn)綴在這隊伍后邊——是那兩個中年男人跟了過來。
徐楓多望了眼那兩個中年男人,再收回視線。
就看到,那一行人隊伍最前面,那位胡道長,這時候也轉(zhuǎn)回了頭,一邊往前走,一邊向后面望去。
“……過橋!”
“登天者過橋……”
胡道長轉(zhuǎn)回頭,再高喊了聲,
后面的隊伍一眾人跟著大喊應(yīng)和道。
這一道道身影,匯聚起來,往著的方向是村子尾,
此刻,已經(jīng)走過村子尾方向最后一戶人家,
沒了映照著一道道身影的蒙蒙紅光,就剩下了一行人淹沒在黑暗里的身影。
橋是架在環(huán)繞著半邊村子的溪流上,
溪流很淺,只是潺潺流動著一點溪水。
三根木頭橫跨溪流,就算是橋。
而過了橋,就已經(jīng)算是出了這村子。
抬著老農(nóng)的四道身影,直接從溪水中淌過。
后面跟著的一個個人,依次從木橋上走過。
橋的對面,村子外,是一座山嶺。
同樣淹沒在濃霧和黑暗里。
過了橋的這一行人,沒有舉起什么照明的東西,
只是順著踐踏出來的山道,往著山里走去,任由自己淹沒在黑暗中。
四下,愈加死寂,
蟲鳴鳥叫聲也沒有,只能聽到這一行人走過的窸窣動靜。
無風(fēng)吹過的樹木枝葉,就緊緊矗立在那兒,只會隨著人的靠近,在黑暗里顯現(xiàn)出隱約的模糊輪廓。
看著前面那一行人的隊伍往著那昏暗死寂的山里走遠(yuǎn),
徐楓再轉(zhuǎn)回目光,望了眼遠(yuǎn)遠(yuǎn)綴在這隊伍后的那兩中年男人,
兩中年男人手里緊捏著法器,在這兒黑暗的環(huán)境下,也不敢開燈。
也一點點走到了那村子尾過橋的地方,在橋的那頭,先后頓住了動作。
“……老嚴(yán),我們還跟過去嗎?”
橋?qū)γ?,更加漆黑的山林里,那順著山道漸淹沒在黑暗里的一道道身影,那模糊看不清的樹林山石輪廓,
極大的誘發(fā)著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跟……”
“如果后面局里再派人進來,我們能盡量留下來一些線索?!?p> 對于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遠(yuǎn)比那些有肉體的精怪難解決。
他們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想辦法解決掉這件事。
望著那漆黑的山林,老嚴(yán)頓著動作,然后壓低著聲音,出聲應(yīng)道。
“嗯。”
兩人做下了決定。
沒再說話,也走過那木橋,走進了這漆黑的山林里。
徐楓在夜色淹沒的空中望著這一幕,
再收回目光,和著阿孟一起往前去。
……
“……登天者和其他人全都止步,由我繼續(xù)向前,單獨和神仙溝通!”
沿著山嶺里的山路,抬著老農(nóng)的隊伍進了山。
再走了段距離后,那胡道長高喊了一聲,一眾身影停了下來。
隊伍里,一道道跟著來參加這喜慶典禮的身影,臉上依舊掛滿著笑容,
坐在竹椅上的老農(nóng),依舊是滿面紅光,激動哆嗦著望著前面。
前面,就是他要登天的地方。
他家里,就剩下他沒登天了!
今天,幸好胡道長庇護,終于就要登天了!
老農(nóng)錢二睜大了眼睛,緊緊地望著前面。
前面,是個兩山之間小山坳。
山坳里,落了不少紙錢和其他法事典禮留下的東西。
都是之前村里人登天時候留下來的。
老農(nóng)錢二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在竹椅上挪了挪被固定著的身子,
卻還是緊張地等著,等著胡道長先過去做好一些事情。
那位胡道長,
站在隊伍最前面,
看著一眾人都停下來過來,
目光掃了一眼座椅上的老農(nóng),再望了眼隊伍之后,淹沒著夜色的地方。
轉(zhuǎn)過身,就順著坡,走下了前面那山坳。
山坳地上落著的枯葉和紙錢被他踩得不時作響,
再轉(zhuǎn)了個身,胡道長走進了山坳另一側(cè),還停留在山坳上的一眾人就已經(jīng)看不到胡道長的身影。
坐在座椅上的老農(nóng)錢二,也只能焦急著等待著。
……
山坳也不怎么寬,只是被旁邊的山嶺圍著,只有那隊伍來的方向能下到山坳底。
山坳旁的西面,有一條類似山泉溪流的小河道,從山坳邊的山丘山林里流經(jīng)到山坳里。
只是這會兒,那條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流早已經(jīng)干涸,只剩下一些落著枯葉和石頭的河道痕跡。
下到山坳底的,那位胡道長此刻就走到了那條河道痕跡的邊上,抬起頭望了望四周過后,最后看向了那河道痕跡上游的山林間。
“出來吧,我把你今天吃的東西帶過來了。”
那位胡道長對著干涸的河道出聲說道。
話音落下一陣過后,就有一陣溪水輾過枯葉的聲音響起。
沿著那早已經(jīng)干涸的河道,竟然有水突然再流淌了下來。
緊跟著,乘著那溪水,一道比那突然有水了的河道還寬的蜿蜒身影,
順著那河道,從河道的上游滑了下來。
這是條巨蛇,或者是巨蟒。
白色的身軀帶著銀白色的鱗片,即便是在這兒漆黑的夜色間,也有些反光。
睜開的眼睛碩大,在夜里倒映著一些慘綠瘆人的光亮。
頭顱只是從地上微微抬起,就已經(jīng)高過站在它面前的胡道長。
攝人陰冷的目光,加上這壓迫感龐大的身軀,站在它跟前的胡道長似乎也感覺到壓力,頓了一陣動作,
才躲開一些這條白色巨蟒緊盯著他的視線,
“你今天的頭餐就在外邊,吃了之后,還有兩個小點心,你一并吃了吧?!?p> 胡道長出聲說道。
巨蟒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依舊緊盯著他。
“吃完了之后,你就跑吧,我也得走了?!?p> “嘶嘶……”
巨蟒第一次發(fā)出了聲音,它碩大的頭顱低垂下來一些,朝著胡道長的頭更近,
陰冷攝人的眼睛,就盯著他。
“為什么?那兩小點心就是從外邊來的。你的存在已經(jīng)暴露了,等他們確定,你只是條巨蟒,即便是你成精成怪了,身體再長十倍,你也是死定了。我還不想死,我也不覺得我能對抗落下來的炮彈。所以等一會兒你吃完你的點心,我也得離開了。你要是覺得你能活下來,你可以繼續(xù)留在這兒。剩下的人我也不會帶走,隨便你怎么處理?!?p> 這位胡道長對著這條白色巨蟒說著。
白色巨蟒抬著頭顱,陰冷的眼睛一直視著這位胡道長。
似乎是聽懂了這胡道長的話,但卻一直沒有出聲。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留在這兒。我不會阻止你,也請你不要阻止我?!?p> 胡道長抬著頭對著這條巨蟒,出聲再說道。
“嘶嘶……”
巨蟒吐著舌,再發(fā)出一些聲音,轉(zhuǎn)過頭顱望向山坳之上。
“隨便你?;昶菤w我,身體歸你。你愛吃就吃,我沒意見。”
“不過,那兩個小點心,你一定得給我吃掉?!?p> “嘶嘶……”
“要不是他們,我們本可以在這兒繼續(xù)待下去……我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偏偏要來招惹我!”
胡道長說著話,面無表情,眼里流露出一些陰狠。
“嘶……”
巨蟒似乎是認(rèn)同了胡道長的話,
再發(fā)出一道聲音過后,
龐大的身軀在地上盤旋,轉(zhuǎn)回了方向,重新往著山丘之上的山林里鉆了回去。
那位胡道長看著巨蟒身影重新淹沒在夜色里,轉(zhuǎn)動著頭,再望了望山坳四周,就再朝著山坳外來的方向重新走回去。
山坳之上,
另一側(cè)山林里,一顆樹木的枝葉下,
徐楓和阿孟化身的飛鳥,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枝丫上,
目睹了這位胡道長,和那白色巨蟒的全過程。
看著那位胡道長離開,徐楓和阿孟還在這枝葉下,停頓了下,
望了眼那白色巨蟒隱沒的方向,徐楓再轉(zhuǎn)過了目光,依舊注視著這山坳里。
很快。
那離開的胡道長,就帶著那一行人的隊伍,那被抬著的老農(nóng),重新回到了山坳里。
“……恭賀錢二登天!”
山坳里。
那被抬著的老農(nóng)錢二,被抬著竹椅的四個人,放到了那山坳干涸溪流河道的邊上。
而包括那四個人的其他身影,就圍繞著老農(nóng)錢二,圍繞出了一個大圈。
只剩下被固定在竹椅上的老農(nóng)和站在旁邊的胡道長在圈內(nèi)。
“恭賀錢二登天……”
胡道長高呼一聲,其他圍在周圍的一圈人,也興奮著,滿面紅光地唱和者。
而這眾人齊聲的呼喊聲,就像是一聲通知的訊號。
那干涸的溪流上,再有溪水潺潺流了下來。
“恭賀……錢二登天!”
“恭賀……”
又是眾人的一聲長呼。
那溪流的潺潺流水聲更加清晰,
終于,溪水從河道上,流淌到了老農(nóng)錢二坐著座椅的腳邊。
錢二有些興奮著,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太激動在座椅上亂動。
這時候,那胡道長再喊了聲。
“除登天者外,其他眾人,背身向外,禁聲禁言,閉眼!”
話音落下過后,
原本還高呼著先前恭賀語的一眾人,一下安靜下來,
相繼著,朝外轉(zhuǎn)過了身,隨后緊閉上了雙眼,
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潤,似乎是為自己能參加這次典禮而高興。
坐在中間座椅上的老農(nóng),也興奮著,激動著,終于就要等到這一刻了。
潺潺流下的溪水,浸濕了他放在地上的腳,有些微涼的感覺,讓他激動的情緒難得平復(fù)了下。
老農(nóng)轉(zhuǎn)回頭,望著四周圍著他的人,都背過了身,低著頭緊閉著眼。
四周這突然一下變得死寂,更遠(yuǎn)處山坳之外山丘上那些山林樹木,在這夜色中勾勒出來有些瘆人的輪廓。
老農(nóng)身體不自覺地再轉(zhuǎn)動著,來回在四周望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只是這突如其來的死寂,
似乎讓他感覺到了一些久違的恐懼。
這一點點恐懼,讓他有些不自在。
他就要登天了,該興奮的,怎么能恐懼呢。
老農(nóng)在座椅上扭動了幾下身軀,只是身體被兩邊的帶子束縛著,只能是勉強動一下,就再停下了動作。
他更有些發(fā)慌,卻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他難道要向他兒子那樣,登天之后,渾身都僵硬嗎?
不會的……
對了,我就要登天了,我是該高興的。
這么想著,老農(nóng)在座椅上不動了,然后臉上再逐漸浮現(xiàn)出來一些笑容。
是了,我是該高興的。
“等提案者閉眼?!?p> 旁邊的胡道長再喊了一聲,老農(nóng)緊跟著也閉上了眼睛。
閉上了眼睛過后,老農(nóng)笑容滿面的等著,
只是耳朵似乎變得更加靈敏了。
他聽到了一些窸窣的動靜,
似乎是乘著上面的溪水而來。
是了,神仙有駕馭水的本領(lǐng),肯定是它來了。
老農(nóng)將自己身體再坐正了一些,等待著這久違的一刻到來。
終于,
老農(nóng)身前窸窣的動靜都停了下來,
老農(nóng)卻嗅到了一股腥風(fēng),
就像是屠宰場里吹過一陣風(fēng),而他就站在門口。
老農(nóng)緊閉著眼睛有些疑惑。
但臉上卻浮現(xiàn)出來更多的笑容。
是了……喜慶啊,這多喜慶啊。
腥氣是多好的味道啊……好啊……
老農(nóng)錢二臉上滿是笑容,
但在最后一刻,
他還是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眼睛睜開的更大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頭白色巨蟒的頭顱,從那山丘之上垂下,就落在他頭頂,陰冷攝人的眼睛就盯著他。
這是神仙嗎?
老農(nóng)張開了嘴,想要出聲說什么。
但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
他渾身都在座椅上繃緊了,但卻被座椅固定著。
……
徐楓和阿孟化身的飛鳥,在山坳旁的樹枝上,完整地看到了這一幕。
從那胡道長叫所有人轉(zhuǎn)身閉眼,再到那老農(nóng)也閉眼后。
那潺潺流下溪水的河道之上,那道巨蟒的身影就再次緩緩出現(xiàn)。
只是這次,沒再完全從山坡上下來,
只是探出長而龐大的身軀,輕而易舉將頭顱伸到了那老農(nóng)錢二坐著的座椅上。
張開了嘴,嘴里吹出腥氣,流下垂涎。
看著那頭白色的巨蟒,
徐楓頓了下目光。
這只是歷史映射里,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徐楓也沒有再出現(xiàn)在這歷史的映射中。
只是和阿孟作為兩只飛鳥,看著這接下來,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轉(zhuǎn)過目光,
徐楓再望向了山坳另一側(cè)。
在那可以下到山坳底部的地方,
夜色里,躲著那兩個中年男人,老嚴(yán)和老楊。
“……老楊,看來我們有個好消息了?!?p> “這里的家伙只是看起來神神鬼鬼,但只是故弄玄虛,恰好就是我們?nèi)菀捉鉀Q的那些東西?!?p> 老嚴(yán)對著老楊低聲地說道,
“那我也有個壞消息了,老嚴(yán),那個所謂的胡道長應(yīng)該是和白色巨蟒一伙的。我們可能從進來這個村子,就出不去了。”
“那不是早就預(yù)料到的事兒,算什么壞消息?!?p> 老嚴(yán)沒回到,依舊望著前面山坳里,正進行著的事情。
“呵,也是……那我們現(xiàn)在……”
“想辦法通知局里?!?p> 老嚴(yán)和老楊兩人都先后站起了身,將各自攜帶的法器放回了兜里。
拿起了別得東西。
拿出一個電子設(shè)備,老嚴(yán)往后躲了一些,往里輸入了一些東西。
往旁邊地里一埋。
進入村子的時候,兩人就已經(jīng)試過,不過是衛(wèi)星通話還是正常通話,都沒辦法聯(lián)系到外邊。
但村子內(nèi)的無線信號還能造成使用。
這個小設(shè)備可以在比較極端的環(huán)境下,持續(xù)向外發(fā)送信號和信息。
如果后面再有人進來,就能接收到信息,關(guān)于這里的怪物是條巨蟒的信息。
至于后來人能不能傳出去,老嚴(yán)兩人也無法知道了。
“老嚴(yán),你說我們能跑得掉嗎?那家伙會不會吃完了,就轉(zhuǎn)道過來,把我們吃了?!?p> “我覺得跑不掉了。”
“那……”
兩人只是短暫頓了下,然后一起,從山坳后邊的遮擋,走了出來,
走到了山坳底部。
“畜生!你想干什么!”
老嚴(yán)瞪大了眼鏡,朝著那條白色巨蟒直接吼道。
這道吼聲,讓已經(jīng)要進食的白色巨蟒,那位胡道長,
還有那些地上映不出來影子的身影,都相繼轉(zhuǎn)過了身。
只剩下那老農(nóng)錢二,近乎虛脫般,瞪大了眼睛,癱在原本的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