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的要來了
據(jù)說外面的世界有了許多變化,流言四起。
趙天嬌那時候已經(jīng)消失在了大榆樹的記憶中,那里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人再談?wù)摶蛘哂浀么謇锏哪硹l新規(guī)矩了。
從不踏入榆樹村的軍隊開始出現(xiàn),在傍晚的時候,有時候唱著歌,有時候靜悄悄地,穿過這一在一個村子。
沒人知道他們要往哪去,扛著那些不認識的槍,沒見過的履帶車。
高大的機甲路過的時候,榆樹村的男人們興奮了好幾天。
除此之外,縣里的人物們也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村子里。
歷史悠久的榆樹村好像見怪不怪,五千年前,這里可是鼎鼎大名的兵家必爭之地,他們的血液里,早見慣了動亂紛爭。
那些不斷路過大榆樹的人,給村里帶來了新的話題,新的猜測。
一般來說,軍人都不愿意多說,村里人也不敢去問那幫扛槍的。
不過現(xiàn)在,榆樹村經(jīng)常會看見從遠地大城市來的老爺太太們,那呢子西裝,張五仁還是頭一回見。
他們路過這里,是為了逃到西邊避難。
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心事重重,間或有人提到末日和0號機的消息。
這些名詞好像從未出現(xiàn)在大榆樹的記憶里過過,于榆樹村的人來說,根本就沒有辦法想象和猜測,他們只是模糊的猜測,大概跟幾百年前的一樣,要打仗了。
這樣不祥的消息讓榆樹村的人感到不安。
看來他們世代居住的村子要變得格外重要了,他們居然錯過了設(shè)卡收過路費的大好機會,這一個月過去,少說虧了幾十萬。
根據(jù)流言,0號機已經(jīng)從月球逃離,落在了無盡大海當中,海岸線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量半機械半生物的兩棲動物。
那種兩棲動物正在向內(nèi)陸擴展,它們的進化速度異常迅速,就在一天前,路過的人說那些兩棲動物已經(jīng)變成了山野猛獸,可以在陸地上更好地奔跑。
還有它們的機械部分,能讓他們幾乎不吃不喝地奔跑。
甚至有人說見過類人的詭詐戰(zhàn)士。
還有更多恐怖到?jīng)]有辦法訴說的恐怖存在,在他們身后狂奔著。
當然,一般正常的榆樹村人根本不相信那些“恐怖到說不清”的恐怖存在。他們坐在大榆樹下面,賣著高價糧食和水,每天光數(shù)錢就夠累了,誰還會去想那些俗套的流言。
在李飛星三十一歲那年春天的一個晚上,大榆樹底下的那段對話讓村里人明白,這個世界真的正在遭受災(zāi)難,那是比榆樹村經(jīng)歷過的任何事都恐怖的末日災(zāi)難。
張五仁正蹲在大榆樹下面,他旁邊坐得是縣里中學(xué)的校長,也是他上學(xué)時候的班主任。
還有幾個沒事干的榆樹村人,圍在那里,聽著這位重要人物發(fā)表重要講話。
“最近聽了不少消息吧,過些日子還有更勁爆的事情。”校長說。
“確實,”張五仁說,“如果你們上過學(xué),哪怕只是小學(xué)生,肯定能知道,咱們這日子越來越難過了。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找你媽,聽老樂的鬼故事去吧,咱們要聽的,可是真真的實話、真事。”
“不用找你媽,”校長的眼睛藏在眼鏡下面,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還有我不知道的事?老樂那都是胡編出來的,有什么好聽的,咱可說的是真事,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p> “哎,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睆埼迦事曇舻统?,“老師你泄露了天機,怕是要遭罪啊,別說了別說了。”
眾人一聽,本來是來這聽人吹牛的,居然碰見了天機,那怎么也得好好聽一聽,一個個忙忙攔住張五仁,讓校長好好說道說道。
“行吧,”校長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怕天上的神仙聽見他泄露天機,給他來個焦的,“他們就要來了。”
“他們是誰?”
“我那侄子,當了十年海軍。當時他在一艘六百多米的大船上,親眼看見的?!?p> “看見的啥?”
“他們?!?p>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可是縣里中學(xué)校長泄露的天機,由不得他們不信,一個個屏氣凝神,深怕漏掉校長嘴里的一個字。
“你們猜,我侄子看見了啥?那東西跟榆樹一樣高,還會走!一步四五米!”
“是不是看錯了,那就是棵榆樹,被風(fēng)吹著跑而已?!?p> “你這話說的,都是村里面長大的娃,沒見過榆樹長啥樣?你是看不起我們大王村?”
“你們大王村也沒有榆樹啊?!?p> 旁觀的開始點頭認同,要論榆樹,肯定是榆樹村的人最有發(fā)言權(quán),可榆樹村一幫子歪瓜裂棗,沒一個出去當兵的。
要是當年那個當兵當?shù)拿~給榆樹村,那在大船上看見榆樹的就是榆樹村的人,絕對不會認錯。
“這是榆樹的事嗎,”校長不壓著嗓子了,嚷了起來,“你們就是看我大王村出了個當兵的,心里面憋著壞,這叫什么?張五仁,把你課堂上學(xué)的給他們說說?!?p> “這叫嫉妒?!?p> 看熱鬧的人一聽這話,心里頓時不樂意了,站起來拔腿就走,你大王村看見的東西,跟我榆樹村有啥關(guān)系。
“我還聽說,東邊的大富豪大老爺都在往西邊跑。他們說是旅游,是開發(fā)咱們大西部來了。”校長的聲音又變得低沉了,說了幾個大家伙聽不懂的詞,那些要走的人心里面又癢癢起來。他們知道那些往西邊跑的有錢人不老實,但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
“他們到了西邊以后,立馬就買地買房,把原來就住在西邊的人全部趕出去?!毙iL朝四周賊視一圈,生怕這幾句大逆不道的話傳到縣里,耽誤了自己前程。
“你們信不信,過不了多久,咱們也會被趕出去。咱們的村子可都是出了名的兵家必爭。咱們到時候只能往西邊走,最西邊,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要么被狼吃了,要么就直接餓死了?!?p> “我可以肯定。”校長站了起來,他堅信自己侄子看到的一切,但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看到侄子說的那些東西。在他從教四十年的生涯當中,從來沒有這么慌張過。
“就算咱們村里有些后臺硬的人,”他說?!霸蹅兛h長就是呂家堡的,到了西邊,他就是個屁。有些村里還出過更厲害的大人物,你們肯定都知道,那又怎么樣,到時候都是個死?!?p> “老師,那我們可怎么辦,我們都不想死?!睆埼迦矢杏X脊背上涼颼颼的?!爸辽俨荒芟衲阏f的那樣,跟個屁一樣,放出來就沒了。他們憑什么霸占咱們的家,咱們在這住了多少輩子,說讓咱走咱就走?”
校長沉默著,不再多言。大風(fēng)把榆樹刮得嗖嗖響,不知怎的,榆樹上掉下來一根碗口粗的樹枝,差點砸著人。眾人看著樹枝,想起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不由得心里發(fā)苦,嘴里發(fā)酸,眼里發(fā)水。
校長嘆了口氣,看天色不早了,站起來往大王村的方向走。
說來也怪,這四月初的春風(fēng)怎么能刮斷千年老榆樹的枝干,都說春風(fēng)似剪刀,今年這春風(fēng)怎么跟油鋸一樣。
你說春風(fēng)猛吧,吹到人身上它又軟綿綿的,這也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