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許翔原來的打算,他是想帶著自己那一份龍華回家的。
但是常春受傷,元清渠又可能會遭到家老的責難?,F(xiàn)在離開,明顯有點兒小家子氣了。
元清渠看出許翔心神不寧,當即派出兩個元家護衛(wèi)帶了十罐龍華去尋許翔母親。
十罐龍華足夠買房置地,安排一應花銷用度。元清渠有安排,什么時候許翔回去,他倆再撤回來。
許翔盤算了一下,時間估計不會耽擱太久,也就點頭應允了。從元清渠的舉動來看,他沒看錯人。
常春也在同一輛大車里躺著,眼見傷情大有起色。許翔時不時地查看照顧,就像常春的親弟弟。
常春嘆了口氣:“掌門,這次是我辦事不力,才搞成今天這個樣子?!?p> 元清渠笑了笑:“快別喊我掌門了,回了元家,還不知道家老會怎么說??峙拢院笫亲霾涣苏崎T了?!?p> 許翔接口道:“掌門也不能太過悲觀,我們這次也是無奈之舉。你就是做不了掌門,以后我們也會跟著你?!?p> 元清渠正色道:“兩位兄弟的情我領了,但是以后不許再叫我掌門。以后只要喊我一聲三哥,就算你們認我這個兄長了?!?p> 元清渠在元家清字輩里排行第三,在家里同輩之間,本來也就有個三哥的名頭兒。
常春嘴唇煞白:“掌門,這不是要折煞我們嗎?”
元清渠佯怒道:“再喊一次掌門,你就自便吧!”
許翔打著圓場:“三哥,以后我們都叫你三哥。但是按照年齡排的話,你應該是大哥,常哥是二哥,我才是三哥??!”
元清渠一臉笑意,伸手拍了拍許翔的肩膀:“行,就按你說的排序!”
許翔是家中獨子,從來沒有感受過親兄弟之間的溫情。
不曾想,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自己竟然在異姓人身上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兄弟之情。
有兄弟在身邊,這一路上自然多了很多樂趣。
元家離大隘谷兩天腳程,一進元家大宅,元清渠即被帶去見家老。
許翔和常春被安置在一間客房內(nèi),安排飯食不說,還派來醫(yī)者前來探查傷情,進行救治。
別的不說,光是這樣的行事,就讓人大為佩服,也并沒有許翔預感中的閉門羹,這才是大家風范。
因此,許翔對元清渠的問責也生出了些許良好的預期和希望。
許翔扶著常春坐到桌邊,遞上一只肉餅:“二哥快吃,我覺得啊,大哥這事兒應該沒啥風險?!?p> 常春咬了一口肉餅慢慢咀嚼:“還是等大哥回來再說吧,大門大戶的,講究一般都多?!?p> “那倒也是,不過估計家老看在那么多收獲的份兒上會輕饒兩分呢?”
常春正要說話,突然聽到房門上傳來輕輕的叩門聲:“許公子,家老有請?!?p> 許翔連忙放下肉餅應道:“這就來!二哥,我去去就來,你不要亂走動?!?p> 說完站起身,用毛巾凈了臉面,整了整身上衣衫,推門而出。
……
家老是個鶴發(fā)童顏的瘦高老者,許翔隨仆役進入正堂時,元清渠正低頭肅立,家老坐在居中椅中,臉上仍微有怒色。
許翔上前長揖到地:“小人南隘谷人氏許翔,見過家老。”
“嗯,坐下說話?!?p> 許翔側(cè)頭瞄一眼元清渠,低頭道:“掌門在側(cè),小人不敢就座?!?p> “渠兒,一旁坐了。”
眼見元清渠落座,許翔這才尋了個下首坐了。
“控龍之法是你想出來的?”
許翔趕緊離座:“正是小人的主意?!?p> “那么,聚集眾人,公然襲擊黑甲,也是你的主意咯?”
“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和掌門無關。”
“身為掌門不能御下……你可知襲擊黑甲會為元家?guī)矶嗌俨粶y嗎?!”
一句話出口,元清渠的頭垂得更低了,而許翔心中也是一緊。
是啊,痛快一時,當時真不知會有什么后果。不過,現(xiàn)在看來,似乎麻煩不小。
靜默許久,家老一聲嘆息:“唉,年輕人有朝氣,這很好??墒?,也要想好退路??!這下,游子門不能再出現(xiàn)了。要想再進大隘谷,還得組建新的門派?!?p> 元清渠離座跪倒:“家老,黑甲白甲憑什么橫行隘谷?憑什么制定規(guī)則?我們?yōu)槭裁匆滤麄儯俊?p> “呯”家老以手擊桌,厲聲道:“當初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兒,不要和黑白甲正面沖突,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嗎?!至于為什么,很重要么?”
許翔也在元清渠身邊跪倒:“家老息怒,掌門此前一向沒有逾規(guī),只是這次黑甲攔截門內(nèi)龍華,并打傷十數(shù)人……他們太蠻橫了?!?p> “哼,許翔,我本來還覺得你有三分資質(zhì)才氣?,F(xiàn)在一看,也是莽夫一個!你們可知道,這大隘谷是怎么來的嗎?”
聽到這話,元清渠也不禁抬起了頭。很顯然,他也從來沒聽家老說起過。
“這骨龍,本是外來之物……30年前,由當今朝廷專門派員參照學習。并且,苦心研習數(shù)十年才得以使骨龍運轉(zhuǎn)起來?!?p> 元清渠和許翔不禁大驚失色,元清渠驚異地問:“這么說,骨龍是靠人運作才產(chǎn)生的異獸?”
家老嗤笑一聲:“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當天地自然真的會孕育產(chǎn)生如此神怪之物?
云海經(jīng)?那不過是野聞奇趣罷了,也能當真?”
元清渠追問:“可是,骨龍的確是活物?。『哼€曾親手觸摸骨龍軀體,那分明是有感知有靈性的。”
家老雙眼一瞪:“從今往后,這種魯莽舉動不可再有!”
許翔眨了半天眼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家老,那……費這么大的波折,造出骨龍到底有何用處?”
“波折?何止是波折,你們可知那龍華其實是何物?”
元清渠和許翔面面相覷,元清渠大惑不解:“孩兒從小就知道,那龍華是骨龍血液,難道……難道不是?”
家老長嘆一聲:“罷了,都跟你們說了吧,不然今后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禍端。
龍華……其實一錢不值?!?p> “什么?!”許翔此時腦袋一片混亂,自己從跟著父親開始牧龍,就知道一滴龍華一粒金的說法兒。
在自己牧龍的時候,兌換龍華也遵循這這樣的做法兒。不止是許翔,哪怕是元清渠,乃至所有的牧人,遵循的都是這個道理。
那么,家老說龍華一錢不值……這又是什么意思?
家老看了看兩人,表情凝重地說:“龍華雖然一錢不值,但是,關乎了朝廷的氣運。只要朝廷還在,龍華就能兌換黃金。而且,只有用等價的黃金,才能兌換龍華?!?p> 元清渠仿佛有所領悟:“我明白了,龍華實際上也是一種貨幣?!?p> 家老面色不變,微微點頭:“渠兒,你記住。龍華其實不過就是一種貨幣,而且,在大隘谷內(nèi),它就是流動的黃金?!?p> 許翔:“那我們既然獲取了龍華,就是我們的私有財產(chǎn)。黑甲武士憑什么在隘口劫掠我們?”
家老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你們那樣控龍,又和劫掠其他牧人有什么區(qū)別?”
許翔辯解道:“我們投入了大量的龍華,冒著風險才獲得龍華的,那是我們應得的。”
家老一聽這話頓時哈哈大笑:“唉呀,笑死老夫了!你們投入了就必須有所得,朝廷就不該有所得?朝廷投入的不比你們兩個毛孩子大?”
元清渠一愣:“家老的意思是,黑白甲都是朝廷的人?”
家老笑容收斂:“我可沒這么說,但是,黑白甲代行了朝廷的職責,這一點毋庸置疑?!?p> 跪在地上的兩人情不自禁地改跪為坐,一頭霧水慢慢地散化開來。
是啊,既然是朝廷弄出來的骨龍,當然也應該是朝廷派人來管束。
“不對,我記得我問過黑甲管帶,他當場否認自己是朝廷的人?!痹S翔腦筋清晰,想起了那一天的情狀。
家老又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假如我說自己是個好人,那我會承認伸進你錢袋里的手是自己的手嗎?”
元清渠稍一思索,頓時額頭冒汗,重新跪好:“孩兒知錯了!”
家老面色略和,捋了捋胡須:“你們以后的路還長,切不可做竭澤而漁或者超出規(guī)則之事。
以前,我一直認為渠兒你是個可當重任之人。所以才把你派去隘谷為家族謀利,可你……你糊涂?。 ?p> 元清渠此刻可以說是汗如雨下了,緊緊攥著拳頭道:“請家老饒我一次,我要再進隘谷,重新組建門派!”
家老點了點頭:“這個不急……我另外有事需要你去做。此事做好了,不比控龍差,甚至更強。”
“請家老吩咐!孩兒一定不辱使命!”
“嗯,有這份心志才像我元家棟梁!起來吧,我的話可能有點兒長。”
元清渠和許翔一骨碌爬起身來,元清渠落座,許翔立在椅后。這是人家家事,自己能聽到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面子了。
不把自己當外人,那是自找難堪。
家老待元清渠坐好,啜了一口茶水才緩緩道:“其實這個事情,你大伯和你父親早已在做。只是程序繁復,歷經(jīng)數(shù)年,直到近期才稍有眉目?!?p> “哦?那家老需要我做什么?”
家老銳利的目光從眉毛下瞟向元清渠,在許翔身上不著痕跡地掃過:“你去找制作骨龍皮膚的材料——介殼?!?p> “……什么?!”許翔一時間覺得腦袋嗡嗡直響,骨龍還能制作?什么介殼,自己自打出生,就沒聽說過!
許翔此時想明白一件事,如果他沒有跨進元家的門檻,可能這輩子也不會知道這樣的奇事。
只是,這樣的事情難道不該避著外人嗎?為什么要當著自己的面說出來?
把我當自己人了?許翔覺得未必。
元清渠同樣驚愕迷茫,但又不想在家老面前過于遲鈍。
只略一猶豫便直接問道:“家老,這介殼是什么東西?到哪兒才能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