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瓶要查的人,是原千牛衛(wèi)統(tǒng)領,胡超。
當年胡超保護天德皇帝,在鹿橋驛林場圍獵。
發(fā)現(xiàn)野豬群。一頭母豬帶著一群小豬覓食,皇帝高呼,奔馬向前。
皇帝在前,無人敢射箭?;实垡矖売霉?,手持長刀喚相王、齊王等人,看誰先斬野豬。
眾人隨皇帝而去。
野豬驚慌,倉皇逃竄,隱入竹林??臻g狹窄,馬不能行。本已放棄追擊,突然一頭體型碩大的公野豬闖出。御馬受驚,人立而起,皇帝墜馬。巨豬奔出,沖向皇帝。
眾人驚呼,胡超最為機敏,撲到皇帝身前,與野豬搏斗。小腿被野豬咬住,扯下一層皮。眾人紛紛上前,刀砍斧剁,將野豬砍翻。
“你來查我?”
胡超撩開褲管,指著腿上的傷疤對蘇瓶道:“你來看看,咱腿上這道疤,是為皇上挨的。我貪點小錢兒,皇上尚且放過我,你憑什么還來糾纏?怎的,在你眼中,天德皇帝的圣旨不管用嗎?!”
胡超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絡腮胡須,小眼圓瞪。面對刑部的檢查,他絲毫不懼。
此時他端坐太師椅,翹著二郎腿,在他的豪宅正堂,也不給蘇瓶梅染讓座。
而先前來查他的那名督捕,就是被他這樣轟出去的。
其實,這種已經(jīng)完結的案子,真的是可查可不查,但現(xiàn)在侍郎們讓查,督捕們才再次辦理。
辦理此案的督捕是馮侍郎手下第八組督捕,名喚樊陶,出自履順坊,還是樊公妃的族親,家族庶子。查案遇到困境,現(xiàn)在由蘇御史參與此案,樊陶倒是蠻高興的。
而蘇瓶之所以敢來這里,是因為他有了新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這個胡超,極有可能參與過《履順倉貪腐案》。
千牛衛(wèi)治下一所,負責履順倉安全。整個履順倉都被掏空了,胡超可能沒參與嗎?
或許有這種可能,可是憑梁朝官場的做派,感覺這種可能性很小。
不過蘇瓶并沒有直接跟他聊這件事,而是把樊陶收集的一些資料摔到胡超手邊的小方桌上:“天德皇帝的圣旨當然管用,但是你蒙蔽皇帝,當如何說?”
胡超看了看那些文件,突然狂笑兩聲,把文件摔到地上。他指著地面說:“這些我已看過了,不就是那個姓樊的督捕收集的一些我家房產(chǎn)和買賣嗎?這有什么問題嗎,我賦閑在家,不能做點買賣嗎?”
蘇瓶道:“做買賣的錢,從何而來?”
胡超傲然道:“我家祖上就有錢,受祖上福蔭?!?p> 蘇瓶道:“你是不是以為,天德皇帝赦免你克扣軍餉一事,你的其他罪過就可以被遮掩???你自己干過什么,你心里沒數(shù)嗎?”
“你少來這里唬人!”胡超站起身吼道:“你要想治我,拿出證據(jù)來!”
蘇瓶一笑道:“我奉勸你,不要太囂張。履順倉的案子,遲早要辦。到時候,你跑不掉的。若你還有嘴和耳朵的話,你就去打聽打聽,黃炳煊、田群、張觀、欒平、李肖,現(xiàn)在是何處境?!?p> 說罷,蘇瓶轉(zhuǎn)身就走,地上的那些文件也不撿。梅染要去撿,卻被蘇瓶拉了一把。梅染心領神會,跟著蘇瓶向外走去。
“唉!等等!”
胡超先前的神氣不見了,連忙站起身,急走兩步攔住去路,道:“你把話說清楚,什么是履順倉的案子?我可告訴你,休要給我羅織罪名。雖然我沒了官職,可我兩個親家還都在朝上做官,容不得你敲詐與我!”
蘇瓶抬手,把胡超推開。
胡超一把掐住蘇瓶手腕。
不愧是千牛衛(wèi)統(tǒng)領,果然有些功夫,掐得蘇瓶手腕有些疼。
蘇瓶反手,抓住他手腕,一擰,眼瞅著他臉色有變,而他的手也松開了。
“如果你還知道害怕,我希望你好好跟我談話。是你的,我不搶。不是你的,你就應該交出來。國家的錢,是百姓的血汗,容不得你拿來作威作福!”
這胡超也是老油條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蘇瓶軟硬兼施,也沒能撬開他的嘴,他就是死不承認,而是把履順坊倉庫的事,推給他曾經(jīng)的一個下屬。
他說,他作為千牛衛(wèi)統(tǒng)領是很忙的,不可能面面俱到,難免疏忽。而他的手下照章辦事,或許是那些人拿假文書騙人,而他的那名手下未能察覺。
他親自把地上的文件撿起來,放到蘇瓶手里,同時還塞給蘇瓶五十兩銀子。
在蘇瓶看來,五十兩也就是五萬塊錢的感覺。
……
“又收贓錢!”
小師姐梅染又因為蘇瓶收錢而惱火。
其實蘇瓶也覺得這錢不是正道來的,可蘇瓶還是收了。笑嘻嘻邀請梅染去吃她最愛吃的水盆羊肉??擅啡緫Y氣,去街邊買餡餅去了。
蘇瓶拗不過她,也攔她不住,只是看著她把餡餅吃了,才帶著她去黑市看了看。讓她看看那些衛(wèi)生條件很差的小作坊。讓她看看發(fā)霉生蛆的米面是如何處理一番,再重新上市的。
蘇瓶以為,梅染會感到惡心??闪钊艘庀氩坏降氖?,她竟然說:這有什么的,以前尼姑庵沒飯轍的時候出去要飯,冷餿飯也吃過。
看她還在生氣,蘇瓶道:“你也甭跟我置氣。收了錢,我才能更好的辦案。否則我這樣成天跑,不需要花錢嗎?以前我是督捕,能去刑部賬房支款報銷,可現(xiàn)在人家還搭理我嗎?那我怎么辦,自己搭錢???我也是為公家考慮嘛。”
雖然梅染當時沒吭聲,可當他們離開黑市的時候,卻跑去剛才吃餡餅的路邊攤看了看面盆?;蛟S,那路邊攤并沒有用黑市加工過的面粉,可梅染的眼神還是缺乏善意,把那個烙餅的大娘看得發(fā)慌。
烙餅攤距離縣衙不遠,視線那頭有幾個不良人,抬著一個受傷的人跑進衙門。這時蘇瓶想起張發(fā)奎的那些話,正打算找個時間告訴童引,于是便招呼梅染去那邊看看。
來到不良人公署,見童引皺著眉頭站在大廳,而他面前有一個受傷的人,正在接受醫(yī)治。那人腹部受了刀傷,失血嚴重,臉色慘白,郎中正用針線為他縫合。
梁朝沒有太好的殺菌藥物,人一旦受傷,很考驗身體抵抗力,也可以說是聽天由命。
見蘇瓶來了,童引對身邊人吩咐幾聲,坐進小室。
當蘇瓶道出丟失弩機的真相時,童引怒發(fā)沖冠,面紅耳赤,緊握著拳頭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他當朋友,他卻如此害我!”
童引愈發(fā)懊惱,把幞頭摔在椅子上,抓了抓頭發(fā),使得原本規(guī)整的發(fā)髻,變得亂蓬蓬的。
這時蘇瓶才知道,不良人隊伍已從兵部抽離,據(jù)說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欲選出一名不良都尉,統(tǒng)領南北兩支隊伍。而皇帝選都尉的辦法,是給兩個不良帥同樣的任務,讓他們?nèi)ネ瓿???梢哉f是一場競賽。
雖然這是皇帝的計劃,但負責監(jiān)督評審的人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內(nèi)侍省總領太監(jiān)張大利。(這是張大利說的)
其實,童引完全可以讓老丈人鴻臚寺卿西門載勤,去找張大利疏通一下。可童引卻與北縣不良帥鮑安有君子之約,決定公平競賽。
“我這二十幾年算是白活了,真是有眼無珠,竟把小人當朋友!”童引拳頭砸在桌面上:“我還納悶,我的暗樁藏得好好的,怎就突然出事?,F(xiàn)在我想明白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童引好像是在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詳情不便對蘇瓶梅染透露。但可以聽得出,他的一些計劃被人破壞了。外面的傷員,就是他派去的暗樁,或者與暗樁接頭的人。
看童引難過的樣子,蘇瓶打算讓他靜一靜,于是起身準備離開,卻被童引一把拉?。骸皩氂裥值軒臀掖竺Γ荒茏屝值馨着芤惶??!?p> 蘇瓶道:“童帥不必特意感謝我,原本我來你這里,是要打聽事的,只是你現(xiàn)在忙于公干,我看還是明天再來吧?!?p> 童引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戴上幞頭,道:“方才童某多有失禮,還請寶玉兄弟見諒。我看你有什么話還是今天問吧,明天我又不知去哪里忙了。萬一找不到我,怕是要耽誤寶玉兄弟的事?!?p> 蘇瓶點點頭道:“現(xiàn)在刑部在查原千牛衛(wèi)統(tǒng)領胡超,我知不良人消息靈通,我想打聽關于胡超的事?!?p> 童引道:“你在查他什么?”
蘇瓶道:“貪腐?!?p> 童引皺眉想了想,道:“貪腐的事不歸我們管,我們只管緝拿盜匪。不過你說得很對,不良人知道的事確實不少。說到胡超,我知他在當統(tǒng)領期間就養(yǎng)了六七個小老婆。憑借他的月餉,養(yǎng)活幾個小老婆不算什么。但問題是他的那些老婆都很能揮霍?!?p> 蘇瓶道:“在他當統(tǒng)領期間,克扣軍餉,假公濟私,已被天德皇帝懲罰過了,所以那些事不必再提。我想問的是,他祖上是干什么的。”
童引道:“我會幫你打聽。三天內(nèi)給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