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聽到段治平的話,孫德勝心里是有些悶悶不樂的。
作為鄰塘村的里長,他自然不希望看到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
在這件事情上,他肯定是有私心的。沒有私心的人,被稱為圣人。圣人能有幾個?反正他孫德勝不是圣人。
段治平讓他在村里招攬人手,他自然樂意幫忙,因為無論如何,他找來的都是村里人,是他們鄰塘村的人。
段治平去招攬那些退役老兵就算了,畢竟人家術(shù)業(yè)有專攻,戰(zhàn)斗力不是他們這些村民可比的。
但是做工這種事情,他們還是可以做到的。
根本沒必要請外人!
而且,說句難聽的。
村子與村子之間田地交界,各種小事摩擦不斷,甚至大打出血的情況都經(jīng)常發(fā)生。
那都是有仇恨的!
白白將好處給了仇人,怎么都說不過去。
似乎是看出了孫德勝的心思,段治平笑道:“里長,是不是覺得我肥水流外人田了?”
雖然心中不快,但是孫德勝掩藏的很好,他笑道:“怎么會,明天我就幫你去隔壁幾個村子問問?!?p> 段治平揶揄道:“里長,這就不可愛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話不能說的?”
見段治平如此說,孫德勝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言道:“二郎,不是我小氣,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想要找人做工,村子里的人我可以給你找,但是找別的村子的人就有些過分了?!?p>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道:“你也是這個村子土生土長的人,祖輩上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個村子,仗著自己人多,又是宗族村,總是欺負我們,憑啥給他們好處?。俊?p> 一口氣說完,孫德勝覺得心中暢快了,但是又有些后悔,覺得自己說話太直了。
段治平并沒有生氣,笑瞇瞇的道:“小了,里長,格局小了。”
他慢慢說道:“首先村子里的青壯和年輕婦人都已經(jīng)招完了,不然我也不會想到去別的村子招人不是?”
孫德勝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段治平又說道:“以后我肯定會繼續(xù)發(fā)展產(chǎn)業(yè)的,用到的人手會越來越多,村子里這些人肯定是不夠用的了。你說是不是?”
孫德勝已經(jīng)恢復(fù)心情,點頭道:“這倒是沒錯,二郎的本事我是相信的?!?p> 段治平笑了笑,低聲道:“還有一點就是,現(xiàn)在這個世道,到處是山匪難民,若是這附近只有我們一個村子富裕,你說若是山匪又過來,他們是打劫我們還是打劫他們?”
孫德勝仔細想了想,頓時冷汗涔涔,說道:“肯定是打劫我們了?!?p> “對?!倍沃纹降溃骸暗侨绻覀儗⒅車鷰讉€村子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說普通山匪還敢招惹我們嗎?”
“不敢的不敢的!”孫德勝聽完段治平的話,老臉上都笑開了花。
“原來二郎這么替我們村子著想,是我孫德勝想差了。”
段治平擺了擺手,說道:“里長也是村子著想嘛。這么說吧,我段治平身為鄰塘村的人,就算以后招了別的村子里的人,那肯定也是優(yōu)先照顧咱們村子的人??!”
孫德勝拍掌大笑道:“對對對,二郎向來是最對自家人好的?!?p> 段治平笑瞇瞇的道:“那么就麻煩里長幫我去隔壁幾個村子問問了?!?p> 孫德勝早就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明天我就去替二郎張羅此事。”
段治平笑了笑,告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打擾里長了,我先走了?!?p> 張刑也告辭道:“我也走了?!?p> 說罷,快步跟上段治平的步伐。
等走遠了,張刑這才對著段治平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孫德勝那老家伙思想頑固,也就你說得通他。厲害厲害?!?p> 段治平微微一笑:“有時候不是人的思想太頑固,而是沒有突破他的防線。這么多好處,孫德勝就是再蠢也不會固步自封?!?p> 張刑不禁點頭,不愧是讀過書的讀書人,說話就是有道理。
段治平突然笑道:“我看張大哥一只手挺辛苦的,要不要趁著里長去招人的時候,去相一相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張刑頓時苦笑道:“我就算了吧,一個人挺好的?!?p> 段治平奇怪的道:“以前張大哥生活辛苦,不想別人跟你一起你吃苦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現(xiàn)在生活好起來了,為何還這么想?”
張刑搖了搖頭,最后說道:“可能是因為一個人慣了吧?!?p> 他笑了笑:“不說這事兒了,快些回去,我都肚子餓了?!?p> 段治平無奈一笑,說起來他也肚子有些餓了。
回到家中,段治平破天荒的發(fā)現(xiàn),楚妍涵竟然沒有做好飯等他回來。
段治平以為她白天被嚇到了,輕手輕腳的朝房中走去。
卻發(fā)現(xiàn),楚妍涵此時正抱著一封信,在燭火下觀看,時不時的露出笑容,又時不時的露出愁容,還會看著看著陷入沉思之中,像是在緬懷什么。
段治平不好打擾她,等她看完信之后,才輕咳一聲,從門外走了進來。
楚妍涵知道段治平回來了,連忙擦掉臉上的眼淚,強笑道:“夫君你回來了啊。”
段治平柔聲問道:“誰的信?看著這么惆悵?”
楚妍涵并沒有瞞著他的打算,把信封遞給他,一邊說道:“是我姐姐來的信。”
“你姐姐?”段治平愣了一下,接過信問道。
楚妍涵點了點頭,神色悲戚的說道:“是的,親姐姐。當(dāng)年我家因為父親犯事,父親啷當(dāng)下獄秋后問斬,男子充軍流放,女子則是被打入教坊司充當(dāng)官妓。我和幾個姐姐皆是如此,這個跟我聯(lián)系的姐姐是跟我關(guān)系最好的?!?p> “后來她因為某些事情被調(diào)離了之前的教坊司,我們便分開了。如今她來信聯(lián)系上了我。”
段治平一邊聽著,一邊將信封看完了。
“你姐姐現(xiàn)在也嫁人了,而且也是嫁到了清水縣,只隔了幾個村子?”段治平看完信封之后,不禁感慨緣分妙不可言。
楚妍涵點了點頭:“是的,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把信寄到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