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連讀三遍“武松斗殺西門慶”這一章不易，假寐的阿壟卻心中狂喜。
“真是有勞公公了！”阿壟坐起身來，一副盡興享受的模樣，這段長文，居然也像《三字經(jīng)》一般，在他腦海中變成了意隨心至，隨用隨取，此時就是讓他倒著背一遍，恐怕也不是難事。
“公公喜歡武二郎嗎？”阿壟問道。
“喜歡是喜歡，但他一生俠義，只可惜跟錯了大哥”，小喜子搖搖頭說道：“他認了宋江做大哥，到頭來卻斷了一臂，后半生好不凄慘，哎！”
“公公，我與你有同感啊”，阿壟笑道：“說到武二郎和宋江，還有個笑話你聽過沒有?！?p> “小先生請將講”，小喜子一臉好奇，小先生居然也會講笑話。
阿壟踱了幾步，講道：“話說武二郎問一算命先生說，我大哥武大郎死了，這輩子都沒有大哥了，我該怎么辦？算命先生道‘大哥沒了，再找一個就是了！’武二郎問該找誰？算命先生說，就找梁山的宋江，武二郎又問‘宋江憑什么當我大哥？’算命先生道‘第一，宋江也矮；第二，宋江也丑；第三，宋江也黑；第四，宋江他媳婦也偷漢子，這能當你大哥不？’武二郎驚呼‘這簡直就是我親生的大哥啊！’”
小喜子一口茶水噴出去，劇烈咳嗽起來，阿壟站起身來，兩人相視大笑。
連續(xù)多日，小喜子很守時，天天傍晚來給阿壟讀書，阿壟所聽極駁雜，從唐詩宋詞，道宋元話本，甚至稗官野史，幾乎無所不包。他在心里默默回憶起明朝中后期和清朝、民國時期的詩詞對聯(lián)，不知是不是“六耳決”的神效，心里居然慢慢將這些詩詞融會貫通起來。
馬閑也沒有放過阿壟，每日一大早就照例都拿著彈弓，來好好“折騰”阿壟一回，馬恬也跟著來看笑話，卻從來不阻止哥哥“虐待”阿壟。
阿壟抓耳撓腮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接著“受虐”。時間轉眼又過去了十天，阿壟硬生生咬牙堅持下來。
夜深的時候，藍娘會給他身上紅腫的地方用跌打藥膏搓一搓，還交代他“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阿壟卻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馬閑嚴厲得有些過分了。
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轉眼之間，到了驚蟄節(jié)氣。
驚蟄過后第二日，老天爺終于開了眼，天邊烏云滾滾，給北京城下了一場透雨，老百姓家家喜笑顏開，城里城外的莊稼、樹木、野草，也像打了雞血一般，不過三五日光景，就紛紛開枝散葉“精神抖擻”起來。
不久后，坊間傳聞，保定、河間、真定、順德、廣平、大名、灤平等諸府相繼下雨，有些地方雨水還連下了好幾日，旱情算是過去了。
“‘春雨貴如油，小先生不如狗’啊，哈哈”，這天早上，馬閑哼著打油詩，一搖三晃地帶著馬恬又來了。
“歡迎二位繼續(xù)‘虐待’我，本人倍感榮幸”，阿壟躬身道。
“妹子啊，你看這就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吧？”馬閑笑道。
馬恬笑而不語，對阿壟道：“十天了，難為你硬是忍下來了，實話告訴你，我哥哥‘虐待’你，可是經(jīng)過大兄同意的。”
“啊”，阿壟一臉錯愕，心道難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鄭和，鄭和也變得睚眥必報起來？這也不對啊，鄭和什么身份，也不像那樣小氣的人啊？
“小子，聽我的，現(xiàn)在卸掉腿上所有的鐵砂袋”，馬閑說道。
阿壟蹲下身去開始卸鐵砂袋，心里嘀咕著，馬閑莫不是又憋出什么“虐人”的新花樣了？
馬閑讓阿壟站在石桌前，踏在那淺淺的腳印里，說道：“小子，盡全力跳?！卑派詈粑鼛紫拢粋€縱躍，身子高高飛起，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一躍居然比馬閑當日留下的另一雙腳印，只差了一尺有余。
“呦呵，不賴不賴”，馬恬鼓起掌來，笑道：“都快超過我哥哥了！”
“哼，我若盡全力，這小子還差得遠呢！”馬閑一臉不屑。這話阿壟是信的，那日馬閑追風逐電般手擒雙燕，是何等的功力。
“馬叔，我這是練成《蟬云步》第一層了嗎？”阿壟欣喜地問道。
“瞧你這點出息，也不看看是誰教你，你還能練不成？”馬閑用手一指屋檐下的燕窩，燕窩早已建好，四五只雛燕已經(jīng)孵化出來，兩只燕子忙碌著飛來飛去，捕捉小蟲喂養(yǎng)雛鳥。
“抓一只燕子來，像我那天一樣，去吧！”馬閑發(fā)話了。
“馬叔，這個不行，那燕子飛得太快了”，阿壟連連擺手。
“讓你抓你就抓”，馬閑一臉不耐煩地取出彈弓，說道：“不然……哼哼，你看看今天的彈子是什么？”
阿壟定睛一看，天啊，彈子居然換成了核桃，這玩意打在身上，還不骨斷筋折呀？阿壟一咬牙，站上石桌等待時機，準備跳起來抓燕子。
“嗖”的一聲，一只燕子斜著身子在空中掠過，嘴里還叼著一只青蟲。
阿壟騰空而起，向著燕子一把抓去，燕子剪刀似的尾巴一扭，瞬間改變方向，銀梭般疾飛而去，阿壟一把沒撈著燕子，卻沒想到身子不知何時變得不受控制，繼續(xù)向上飛去，“嘭”的一聲撞在了房檐上。
阿壟像麻袋般墜到地上，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蹲。
“呦，跳得挺高啊，再來，別裝死狗！”馬閑從懷中掏出一把核桃放在石桌上，阿壟心中大驚。
那只燕子一收翅落在屋脊上，歪著頭看向阿壟，仿佛充滿了嘲弄之色。
阿壟爬起來，一躍跳上房頂向燕子抓去，雖然腳步踉踉蹌蹌，卻也迅疾異常。小燕子雙翅一振，箭矢一般避開了阿壟的手，折身向鳥巢掠去，阿壟回過身來，一個跳步擋住了燕子，燕子翻身一掠，瞬間逃開……
一個飛，一個追……好一陣功夫，阿壟累得汗流浹背，好在燕子記掛著巢中雛鳥，雖然躲避阿壟，卻也并不振翅遠飛，要不然十個阿壟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