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侍端起烤全鵝,飛跑著去了,臺下眾官員哈哈大笑起來。
“十八相送”謝幕后,宣德親自點戲,點了一出“五女拜壽”,這出戲情節(jié)倒不見得如何出彩,但勝在熱熱鬧鬧吉祥喜慶。
“五女拜壽”是老戲了,也是官宦人家做壽常點的戲曲,眾人閑來無事,年輕人們開始出燈謎湊趣。宣德和張?zhí)笮σ饕鞯乜粗⒉蛔柚梗_下官員和內(nèi)侍身后,“外班”與“內(nèi)班”也知道,比試快到了。
宣德叫過內(nèi)侍,寫下一個詩謎,讓眾人猜猜看。
內(nèi)侍捧著詩謎,眾人看得分明,上面寫著“倚闌干柬君去也,霎時間紅日西沉,燈閃閃人兒不見,悶悠悠少個知心?!北娙溯p捻胡須,并不多話,片刻,金印搶先答道:“是個‘門’字”,宣德笑著點頭,“闌”里的柬沒了是門,“間”里的日沒了是門,“閃”里的人沒了是門,悶里的心沒了是門,可不就是個“門”字嗎?
宣德拋磚引玉過后,“外班”與“內(nèi)班”相互開始試探起來,不過初時都是普通謎語,并沒有多么出彩,算是暖場罷了。
“外班”這邊,多瀾愛答對得最多,他又起身出謎道:“太后大壽,夜燈如銀河倒掛,我出謎面‘一夜又一夜’,打一個字?!?p> 謎面并不難,片刻就有“內(nèi)班”人答道:“是個‘多’字”,多瀾愛笑笑,很明顯,他將自家家族姓氏化進(jìn)謎語,與今夜太后大壽契合起來,十分難得。
“內(nèi)班”也反應(yīng)上來了,可是有心算無心,倉促之間又該如何反擊呢?
鄭壟看不慣多瀾愛的小聰明,笑了笑說道:“我也出一個謎面?!?p> “內(nèi)班”的年輕人與鄭壟并不熟悉,不過有人站出來抗衡多瀾愛,大家還是很興奮的,一陣交頭接耳,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鄭和新收的義子鄭壟。
鄭壟朗聲道:“我出的謎面是‘一點一橫長,一撇到西洋,西洋來個人,寸心千古長’,也是打一個字?!?p> 多瀾愛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謎底,謎底是個“府”字。謎底不難猜,難就難在謎面四句詩中,恰好將鄭和六下西洋報效大明的功績完全展現(xiàn)了出來,可不知比“一夜又一夜”強了多少倍。
“好!”內(nèi)班發(fā)出震天的叫好聲,這副謎面一出,就連郭敦、張輔等人也暗自點頭。
“有意思,鄭和這老貨收下個好兒子?。 睆?zhí)笮Φ馈?p> 宣德見母親高興,順手從亭中摘下三顆夜明珠,手捻著一顆珠子笑道:“太后過壽,本就是加歲之事,今兒就取這個‘加’字,嗯,今兒咱們就玩?zhèn)€新奇,誰能在詩詞、戲名、俗語等等上面,加一字而變其意,讓太后開心,這第一顆夜明珠,朕就賞了誰!”
一顆夜明珠,價值連城不說,更難得的是,這是宣德御賜的物件,誰能不心動?
郭敦和鄭和相視一眼,也沒多說話,這等正式場合,玩這種小兒科一般的加字游戲,恐怕也只有宣德能干出來了,不過宣德一向玩心重,斗個蟋蟀都能天下皆知,加個字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張?zhí)髲男∧鐞坌?,宣德此舉雖是胡鬧,卻也是為了讓她高興,所以她也就默認(rèn)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名“外班”年輕人率先站起來,笑道:“皇上,古詩“登飛來峰”,加一個字,可成“腳蹬飛來峰”?!?p> 不少人笑起來,不過這一個字加的,雖然有趣,張?zhí)笠仓皇亲旖菗P了揚,并沒有笑出聲來。
又有“內(nèi)班”站起來說道:“皇上,古詩有‘山行’一詩,加一個字,可變成‘火山行’?!?p> 有人笑起來,不過張?zhí)笠仓皇菧\淺一笑。
多瀾愛思考片刻,麻子臉笑了笑,雙手一拱道:“皇上,我偶得一句,劉項《戰(zhàn)國策》里有‘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一句。”
“哦?你準(zhǔn)備怎么改?只能加一個字”,宣德笑道。
多瀾愛道:“各添一字,改為‘士為知己者裝死,女為悅己者整容’?!?p> “噗”的一聲,郭敦將口中茶水噴了出去,眾官員哈哈大笑起來,再看宣德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然而,張?zhí)髤s居然沒有笑,眾人趕緊收聲,也是啊,張?zhí)筇焐榔G,難道當(dāng)年也是“整容”才嫁給的朱高熾不成?
此時,萬春亭前,方才飾演梁山伯和祝英臺的兩名戲子,也專門前來叩謝皇上賞賜。
此時鄭壟站起來,笑道:“皇上,我偶得一句,就是剛才太后點的戲,‘梁山伯與祝英臺’?!?p> 宣德笑道:“你準(zhǔn)備加什么字?”
鄭壟道:“我在末尾加上一個字,叫‘梁山伯與祝英抬杠’?!?p> “哈哈哈”,萬春亭前,眾人大笑起來,就連站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也憋不住笑起來,再看張?zhí)螅弥\帕捂住嘴更是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跪在亭前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相互對視一眼,雖然這兩個戲子臉上譜了厚厚的粉,此時也明顯強忍著笑,憋成了一副苦瓜臉,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結(jié)果很明顯,一句“梁山伯與祝英抬杠”何其湊趣,宣德笑吟吟地傳過鄭壟,將第一顆夜明珠賞給了鄭壟。
阿壟為“內(nèi)班”拔了頭籌,“內(nèi)班”這邊,個個得意揚揚,金印還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宣德站起身來,看著桌案上的壽桃,踱步道:“自古以來,桃是‘五果’之首,更是長壽之兆,如今春意漸近,過不了多久,就到桃花盛開的時候了,諸位可有丹青妙手,畫一幅桃花圖來助興?”
鄭壟心中暗想,宣德真是人精,第一顆夜明珠被自己得了去,所以這第二題,他就不著痕跡地偏向“外班”了。
“外班”子弟,多為詩書傳家,琴棋書畫上的功夫勢必高于“內(nèi)班”,宣德此題一出,“外班”立即喜形于色。
兩邊一陣推選,“外班”這邊,多瀾愛當(dāng)仁不讓被推選出來,“內(nèi)班”這邊,推選出來了張道庸。
宮中內(nèi)侍在萬春亭前擺下兩張桌案,筆墨紙硯俱全。多瀾愛和張道庸相互拱手見禮來到桌前,眾人心里都有一桿秤,雖然聽說張道庸有些才名,但恐怕還是多瀾愛贏面大些。
多瀾愛與張道庸拿起筆來,略作思量畫起了畫,一盞茶工夫,兩人先后收筆。
兩名小太監(jiān)舉著畫,來到萬春亭前,躬身請宣德評判。
宣德繞過桌案,細(xì)細(xì)看了兩幅畫,點評道:“張道庸所畫桃花是難得的工筆畫,干筆涂干,中鋒畫枝,并用淡墨筆勾皴樹皮,以勾線筆草勾桃花,形神俱佳,的確是難得的好畫?!?p> 宣德再看多瀾愛的畫,笑道:“這幅畫有意思了,獨辟蹊徑并不寫實卻首重意境,桃林疏繁有致,林下一間庵舍立山石,一條小徑通山外,一名隱者居其間,頗有田園意境?!?p> 宣德一擺手,兩名小太監(jiān)舉著畫,在萬春亭前繞場一周,鄭壟雖不懂畫,卻也能看出,張道庸的工筆畫工整、細(xì)膩、嚴(yán)謹(jǐn),實在是難得的工筆畫,而多瀾愛的畫意境深遠(yuǎn),滿山桃花像燃燒起來一般,山頂處又有大片留白,布局大膽創(chuàng)新。說起來,張道庸筆力雄渾,多瀾愛意境深遠(yuǎn),兩人各有千秋。
眾人都感覺很難評判兩幅畫的水平高低,良久,宣德笑道:“這兩幅畫都是精品,一幅畫以手出筆,一幅畫以心出筆,朕以為,以心出筆者為勝?!?p> 宣德發(fā)話了,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宣德微微點頭,傳過內(nèi)侍,將第二顆夜明珠賞給了多瀾愛,“外班”人人眉開眼笑,宣德看著多瀾愛的那幅畫,笑道:“這第三題嘛,母后親自出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