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蘇寒追了上去,壓低聲音問道:“你發(fā)什么神經?”
“你好歹是個道門弟子,怎地和鬼糾纏在一塊?”趙樓一邊走,一邊氣憤的說道。
“我和鬼在一起怎的了?”
身后傳來蘇寒冷漠的聲音,趙樓轉過身,只見蘇寒冷著臉,冷冷的看著自己。
“你是看不起淑靈,還是看不起鬼?”蘇寒緩步行至趙樓跟前,目光灼灼,審視著趙樓,問道:“亦或是看不起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壁w樓的氣勢頓時蔫了下去,小聲的想要解釋。
“那你什么意思?!”蘇寒突然大吼一聲。
“你叫那么大聲干什么?”趙樓被嚇了一跳,旋即亦是大喊出來。
“說,你給我說清楚!”蘇寒擼了擼袖子,指著趙樓說道:“今日不把話說清楚,我扒你的皮!”
“扒我的皮?來啊,來試試看!”趙樓亦是把袖子擼起,做出了干架的姿勢。
蘇寒見狀,腳掌一跺地面,陣紋自腳底蔓延,片刻后陣法成型,將二人罩了進去。
一陣恍惚過后,二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鎮(zhèn)外一處空曠的空地上。
“我看你今天是皮癢了,那我就來幫你撓撓!”蘇寒大喝一聲,周身靈符環(huán)繞,朝著趙樓奔去。
“怕你就不是好漢!”趙樓冷哼一聲,毫不退縮的迎了上去。
仙人指路!
猴子偷桃!
“卑鄙,你竟然用手指頭!”
“你還不是手指頭?!”
半個時辰后,二人停了手。
趙樓半坐在樹底下,靠著一棵樹劇烈的喘息著,英俊的面孔上鼻青臉腫,左邊一只熊貓眼,右邊的嘴角高高鼓起,喘息間,流下絲絲血跡。
蘇寒則是半靠在一塊石頭上,亦是劇烈的喘著氣,潔白的衣服上布滿了腳印,左右兩邊臉都各自印了個很清晰的巴掌印,嘴唇蠕動,吐出一口血水。
二人如同斗雞一樣,怒視著對方。
“淑靈自幼孤苦,爹娘棄她,賈商害她,縣官辱她,她身為人時,就從沒被人當做人,死后你還要對她另眼待之?;搓柕男袆樱悴槐貐⒓恿?,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日起,你我各走各的路,告辭!”蘇寒說完,撐起身體,起身離去。
“等等!”趙樓看著蘇寒的背影說道:“其實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看不起女鬼姐姐,也不是看不起鬼,更不是看不起你。”
“我只是,我只是……”
蘇寒等了半天,沒等到他繼續(xù)說下去,忽然明朗,轉過身怔怔的看著他,“你不會是,也喜歡淑靈吧?”
趙樓愕然,接著急忙否定,“當然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蘇寒松了口氣。
“我只是羨慕嫉妒你們罷了。”趙樓仰起腦袋,看著天空上掛著的一輪明月,黯然道:“對不起,對你發(fā)了一通無名火?!?p> 好兄弟和對象住在你隔壁,深夜里時不時的發(fā)出聲響,你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你非常羨慕,也想要個對象做羞羞的事。你不孤獨,有好兄弟陪著,但靈魂上的慰藉,是大多數兄弟無法給予的,那種滋味,叫寂寞。
“是因為瓦舍里的那位姑娘?”蘇寒問道。
“你之前與我說的,我還不信,直到后來,我才看清,那種地方怎么會有真情,只不過是我一廂情愿,而她配合著演戲罷了。”趙樓悵然道。
“那個奪走你初夜的姑娘呢?”想起初見時,趙樓被姬淑靈一語道破不是童子身的畫面,蘇寒開口問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去給女鬼姐姐買鮑魚吧。”趙樓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路過蘇寒身邊的時候,笑問道:“如果我剛才說我也喜歡女鬼姐姐,你會作何選擇?”
“我是不會把她讓給你的?!碧K寒冷哼一聲,“她永遠都是我的鬼。”
趙樓哈哈一笑。
二人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朝著鎮(zhèn)中走去。
來到菜市場,蘇寒大力的敲門,將已經歇下的賣鮑老板敲了起來。
“老板,給我來兩只三斤重的鮑魚?!碧K寒大聲說道。
“鮑魚哪有三斤重的?!卑峙郑阒仙淼馁u鮑老板,就像是一個彌勒佛,聽著蘇寒的話,不由得笑了出來,“我這最大的,也只有一斤左右,你要不要?”
“要,給我來五只。”蘇寒從腰帶里面掏出兩粒碎銀遞了過去。
賣鮑的接過碎銀,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小伙子,這些錢夠買十只了,你,吃得消么?”說著上下打量著兩腮印著巴掌印的蘇寒,眼神中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
“小爺我別說十斤,就是二十斤,我也吃得下去!”蘇寒昂了昂腦袋,“廢話少說,趕緊給我裝!”
“好嘞!”賣鮑的老板眉開眼笑的收起碎銀,扯過一旁的布袋,麻溜的將鮑魚裝進袋子。
不時,拎著一袋鮑魚的蘇寒滿意的走出店門,趙樓則是在外等候,見他走來,一把摟過他的肩膀。
本想追出來送送這位大財主的賣鮑老板見此一幕,久違的想起了初戀的感覺,頓時夾緊屁股,也不送了,趕緊回頭將門關好,隨后背貼著門,直挺挺地站著,生怕有人從后面給他來一下。
回到客棧,蘇寒又把伙房的廚子給敲了起來,吩咐他們把買來的鮑魚做成菜。
等了一炷香后,小廝端來盤子,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在上面,外加兩壺酒。
“剩下的鮑魚賞給你們了?!碧K寒接過盤子,單手托起,朝著樓上走去。
來送菜的小廝和廚子聞言大喜,躬身道謝。
推開房門,只見姬淑靈端坐在桌子邊,眼神巴巴的看著蘇寒手中端著的菜肴。
“想吃么?”蘇寒壞笑道。
“嗯?!奔珈`乖巧的點了點頭。
“親我一下,就給你吃?!?p> “親哪里?哪里給我吃?”
“你吃吧?!?p> ……
上清境,不爭閣內飛來一只仙鶴,立在那里,腦袋兩邊的眼睛,不雜人間煙火的看著處理公文的玄清掌教。
“是大師父要見我么?”他頭也不抬的問道。
一道清脆的鶴唳聲,算是回答了他。
“你先回去,告訴大師父,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就去見他?!毙逡贿叿喼蓛仁聞?,一邊說道。
半晌,沒得到回應的玄清,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仙鶴,只見后者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現在就去?”他問道。
一聲鶴唳后,玄清起身,坐上了仙鶴的背,朝著上清境后山飛去。
“徒兒玄清,應召而來,不知大師父,有何指教?”
上清境后山,一個燈火閃爍的山洞前,玄清恭敬地朝內行禮。
“進來說話?!倍磧软懫鹆艘坏郎n老的聲音。
玄清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步走了進去。
洞內陳設十分簡潔,沒有香符丹砂,沒有煉丹的爐子,甚至是打坐的蒲團都沒有一只,有的只是放碗筷的櫥柜,和一張沒有席子被褥的石床,以及吃剩一半的菜肴和半個饅頭,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到了一個普通的人家。
玄清不是第一次來到此處,因此并未覺得驚訝,徑直朝著洞內深處走去。
最深處,是一間廚房,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農家老漢正在著手殺一條魚。
“徒兒,見過大師父?!毙骞Ь辞亦嵵氐男辛藗€禮。
老者一邊刨開魚的肚子,將魚腸掏了出來,扔到一旁的放垃圾的木桶里,一邊說道:“前兩日,你是不是外出去找過燭殘?”
燭殘,是蘇寒在道家的法名。
“是?!毖矍袄险咂椒灿制胀ǎ逡稽c也不敢隱瞞,直接承認。
“結果呢?”
“白不一定是全是對的,黑也不一定全是錯的。鬼雖屬陰,但不都是惡鬼,人雖屬陽,但也不都是好人。我與正義為伍,與天理站邊,絕不是單單和哪個人,或哪股勢力為伍,我心中堅持,即是我的道心,道心一致,皆我手足。
上清祖師三條祖訓,無為,不爭,遁世。聽上去很是消極,實則不然,無為本意是不妄為,不爭是要爭,爭到手就不用再爭,遁世意指投身塵世,增長閱歷,積攢修為,提升心境,破開紅塵,升天道而遁世。不曾入世,何來遁世?不曾爭過,何來不爭?”
說完,玄清道:“這是他的原話,身為他的師父,我亦另有所感?!?p> “嗯,這樣的想法很好?!崩险吖昔~鱗的手停了一下,隨后接著刮了起來,“今日喚你前來,原本是想讓你去極悲幻陣中走一遭的,但是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p> 老者話說完,玄清的身體頓時難以控制的顫抖了一下,因為他深深知曉,老者口中輕飄飄的‘極悲幻陣’四個字代表著什么。
“大師父,為何?”
“你把那女鬼娃娃扔到了二十里野地里,被野狗噬咬成重傷,燭殘為了救她,跑到亂葬崗抽取野鬼的魂力,因此結識了被人奪妻殺子的楊麟,你說按他的性格,接下來會做什么?”
這時,魚已經被處理干凈,老者用水沖了幾遍,然后起鍋燒油。
玄清聞言想了想,咬牙道:“斷然忍不住出手相助?!?p> “他們制定好了計劃,不日便會啟程前往淮陽去殺那張乾冰和閻秀?!?p> 老者掂著鍋,鍋中的魚兒上下翻飛,兩面魚皮被烤的焦黃,一陣香味彌散開來。
玄清沒有接話,他不知道大師父為什么要說這些,但他知道,大師父告訴他這些,一定有原因,于是靜靜的等著老者繼續(xù)說下去。
“你若不去找燭殘,他便不會認識楊麟。”
玄清聞言,瞳孔微縮,內心中受到沖擊。
“燭殘有他的機緣和劫難,你有你的,即使你是他的師父。”魚已出鍋,放入了盤子內,老者捏起一撮蔥花撒在上面,又將鍋里的湯汁淋在上面,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魚做好了。
“參與到他的因果里?!崩险邔⒀b著紅燒魚的盤子端上桌,突然暴喝道:“你還想不想晉入二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