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被海茉莉遛了一圈之后,我就在琢磨這個女人的來歷,由于那只“白魚精”的緣故,讓人不得不往大魚身上聯(lián)想,但從有蹼的手趾和生膜的雙眼來看,又象是鴨鵝一類會游水的鳥。
所以,也不排除她是另外一種人形鳥怪。
但這幾幅畫證實了早在圣女時期,雙足魚人就已經(jīng)存在,只是不清楚為何要離開大海,遷徙到陸地上生活?。
兩個女孩兒卻沒看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神話故事而已,如同嫦娥奔月、敦煌飛天,寓意著一種精神和向往。
“可美人魚不是這樣的……”。
“誰說大海里只有美人魚”。
胡小鈴突然瞟了我一眼:“就不能是龍女嗎?”。
龍女?這是在影射龍珊,故意惡心我。
“他還認識龍珊呢?”。
沈洋一看我倆的表情,立刻猜到我和龍女之間有故事,但想不通我是如何招惹上這位同益古鎮(zhèn)最刁蠻的女人。
畢竟我連城門都還沒進去。
胡小鈴告訴她龍女和別人私奔了,為了躲白狐夫人上了雪山,也不知怎么就纏上了我,要不是二叔把我從溫柔鄉(xiāng)里抓了回來,沒準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白狐社的乘龍快婿。
沈洋對近期發(fā)生的事情不太了解,她一直在陪師父閉關(guān)。
“天下那么大,干嗎非往雪山上跑,還有,既然是私奔,應該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啊?”。
她神色凝重:“看來老董說的那件事兒八成是真的……”。
昨天來的路上,董大哥一直跟她聊什么小旅館,好象在一個叫陳安集的地方,幾天前,那里發(fā)生了一樁奇案,居然有位客人活活凍死在房間里。
當時那個房間既沒有退房、也沒有續(xù)住,敲門也無人應答,服務員進去后,行李和衣物都在,被子下面還蓋著個人,一動不動。
經(jīng)理大著膽子推了推,然后就直接報了警。
“聽說警察來的時候,那人還剩下一口氣,送到醫(yī)院就不行了”。
齊騰齊少爺!
我早猜出這小子要倒霉,可沒想到會鬧出人命。
胡小鈴更是吃了一驚:“你,你懷疑是龍珊她……”。
“別人也許不清楚太陰之血的厲害,但我從小就喝撩紅紗,滴血入酒、沉冰撩紗,它雖然能增強白血人的抵抗力,但喝下去以后會冷的受不了”。
裹兩層被子都發(fā)抖的那種。
“你們想想,整個白狐社,除了白狐夫人和龍女,誰還有太陰之血?”。
“會不會是老狐貍暗中動的手?”。
龍女私奔讓白狐社丟盡了臉面,如果說她對龍珊是怨,那對齊騰就是恨,只有除掉他,龍珊才有可能回頭。
“要真是魏加加,肯定會死不見尸”。
沈洋覺得不管是對現(xiàn)場的處理、還是殺人的動機,龍珊的嫌疑最大:“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能干的出來,白狐夫人太寵她了,百依百順,從小到大沒受過一丁點兒委屈……”。
她突然吸了兩下鼻子,圍著火爐轉(zhuǎn)了一圈,伸手把毛巾扒拉到地上,一面烤的焦糊,獸皮書也隨之掉落。
雖然冰泥已經(jīng)融化,卻又黏又濕。
好險!忘的一干凈。
可一打開手冊又傻了眼,什么都沒有,盡是些細細的劃痕,沈洋笑著說這是“針毫”體,是用尖細的東西刻出來的鐵線篆。
她仔仔細細的把獸皮擦拭干凈,舀了半碗面粉,均勻的灑上一層,然后用手抹去,隨即出現(xiàn)一行行白色的文字。
“這個女的不一般呢,在那個時候,普通老百姓能認識幾個大字就不錯了,而且鐵線篆要求人心靜手穩(wěn),她肯定不是瘋子”。
我和胡小鈴對此一竅不通,沈洋也認不全,只能磕磕巴巴的解釋個大概。
首先是祭祀方面的問題,比如何時舉行寨祭和山神祭,還有圣恩日,這人的腦子似乎不太好使,有些健忘。
而她確實和我們猜測的一樣,是寨子里的首位“阿巫”,倍受人尊敬,每次重大儀式都由她負責和主持。
“白英貞人還打算給圣女著書立傳,把她平生的一些事跡都記錄了下來……”。
沈洋逐字逐句的指著念:“得神之庇佑,解人之憂苦,恐貞之拙文,污圣之高潔,奈何英女相托,不敢有怠”。
是英莫兒拜托她寫的,那這本自傳的真實性要可靠的多。
“書寫成了沒有,叫什么名字?”。
沈洋邊翻邊看,目光突然停留在某一頁上:“你們先聽這個,……依張氏之言,凈花十丈,又吞服巫沙月余,果見起色,然無名邪入,恰魚氏破斗山中尋藥,見狀大驚,稱其難逃無頭之鬼,英遂有舍身之意”。
張氏?張鹿子的后代,也就是斷出雙心奪竅之癥的那位仁兄。
魚破斗這個名字雖然沒聽說過,但不難想到魚神醫(yī),八成是他的傳人。
從這段話里能夠得知,巫沙散對圣女的確有效果,可不知為什么,又“無名邪入”,似乎病的更厲害了。
讓人搞不懂的是“無頭之鬼”,單從字面上很難理解,但顯然這玩意兒非常可怕,因此,圣女才產(chǎn)生了斷絕一切煩惱的想法。
正在這時候,胡霜草在外面敲門,紅姨讓我們過去一趟,她接到山下的傳信,會里所有管事的都已到齊,有要事商議。
難道那個小女孩兒找到了?。
怪不得這兩天兄弟們很少提及老祖,胡小鈴的表現(xiàn)也十分反常,不但要和我“成其好事”,這會兒又孩子似的抓起了小飛豬。
如果胡大志還在別人手里,她絕對笑不出來。
一出門,迎面撞上零零一,剛要打招呼,人家卻沖我翻了下白眼,得,也別自討沒趣了,扭頭又看見臟兮兮的零零三,便問她為什么不去洗澡?。
誰知她竟然紅了臉,瞅了眼胡小鈴,有點不知所措。
“姑爺”。
胡霜草解釋:“要是弄臟了就去洗,這些姑娘們就不用訓練了”。
“就是,我們又不是花瓶”。
零零一小聲嘟囔:“用不著打扮給誰看……”。
的確,她還不如不打扮呢,臉上的眼影又黑又重,大熊貓似的,眉毛和口紅也涂的歪歪斜斜,活脫一吸血鬼。
零零三比她強不了多少,我相信這倆姑娘即便是素顏朝天,也比現(xiàn)在漂亮的多的多。
象是故意把自己弄的這么寒磣,莫非這也是披甲人的“規(guī)矩”?。
我和胡小鈴肩并肩往前走:“你這么使喚人家,一個月給開多少錢?”。
令人吃驚的是,她們的工資居然比外姓弟子還要低,遠遠沒到與之付出相對等的地步,這些可都是本家親戚,會不會心生不滿?。
一旦出現(xiàn)這種情緒,就容易被外族勢力所拉攏,成為別人的“坐探”。
“噓……”。
胡小鈴碰了我一下:“這話要是讓零零一聽見,你就死定了,我們是胡定歸的子孫,有勁往一處使,現(xiàn)在老家鬧成了這個樣子,她們肯跟著我爹,也是希望族人能擺脫困境……”。
困境,是正統(tǒng)派與融合派之間的紛爭嗎?。
“等找到僧袍,我再告訴你”。
她小聲說:“別忘了,還有蛇膽蓮……,哦對,下了山以后,你讓白老六幫我打聽一個人唄”。
我明知故問:“誰?”。
“姓明,明天的明,是個基因?qū)<摇薄?p> 就知道是明言教授,小姑娘比我還狠,想一窩端,其實本人也有同樣的打算。
如果山南農(nóng)場真是林初羽和龍珊口中的是非之地,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陶木春留下來當替罪羊,寧可八個人帶著蛇膽蓮一起遠走高飛,就象十五年前逃離新生孤兒院那樣。
手機里的證據(jù)便是交換的砝碼,這些不夠還有睡美人、以及鐵閘門后面的女干尸。
至于明言教授嗎,能捎上就捎上,可是他拖家?guī)Э诘模惶棉k。
進了屋,胡未紅正在收拾東西。
原以為她會聲色俱厲的警告我一番,沒想到卻十分客氣,希望我能在寨子里好好待著,等她回來就下山,天高海闊,隨便我怎么折騰。
胡小鈴想把零零三調(diào)給我,我堅決反對,這分明是借保護之名、行監(jiān)管之事,動機不純。
不料紅姨立馬點了頭,表示胡廣林那幫臭小子實在是不靠譜,還真得安排一個自己人在我身邊。
我?guī)状螐堊於急凰驍啵骸靶校彝饬?,不過老七,零零三一個人辦不了,沒法白天晚上都跟著:……”。
女人們商量了好一會兒,最后決定在屋里拉個簾兒,讓我搬過來。
當然,光我們倆不成,還有沈洋。
我不禁目瞪口呆。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反正說了也沒人聽,哪怕承認自己是流氓都不好使,再看胡小鈴,眼睛彎成了一條縫,正巴不得呢。
紅姨剛走,胡霜草就生了病,當時我正愁眉不展的坐在屋里,突然聽見外面“咕咚”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呼喊聲、跑動聲。
一開始都不清楚是什么情況,直到零零三來報告,才得知七姐暈倒了,已經(jīng)被零零一她們抬進了隔壁木屋。
胡小鈴和沈洋不放心,要去看看,出門之前,我瞧見她從床褥下摸出一個小盒子。
裝真元珠的小盒子。
“七姐怎么啦?”。
“讓你氣的……”。
話沒說完,就被沈洋推出門外。
屋里只剩下我和零零三,剛定的規(guī)矩,但凡胡小鈴不在,她就負責盯著我。
趁著沒人,我問她我這個姑爺怎么樣?。
女孩兒沒明白。
“我是說紅姨,她好象越來越喜歡我了”。
零零三低下頭,偷偷的笑。
“真的,你不知道,剛來寨子的時候,她根本不讓我們倆見面,連說句話的時間都不給,還叫人把我推了個跟頭”。
“紅姨是在生你的氣,不不”。
她說完又搖頭:“是在生元祖的氣……”。
原來胡小鈴在回城搬救兵的那天,并沒有直接去披甲基地找胡未紅,而是先做了張條幅,寫了六個大字:應天機、還愿來。
然后親自舉著,一路走到真元大殿,登上之前抽取天機簽的法臺,又在大仙像前燃香叩首,宣布自己遵從天示,找到了同心同路之人。
既有婚緣,就要了卻,待二人功德圓滿之日,定開壇賜紅、降福教眾。
“我們基地有人見過那張條幅,上面還有你的名字,水小川”。
太能跩詞了,什么“功德圓滿”,什么“同心同路”,虧她想得出來。
可甭管怎么說,等胡未紅聞訊趕到時,這邊已經(jīng)圍的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慶祝元祖覓得佳偶,還有一些少女粉絲激動的熱淚盈眶,準備組團去金猴寺找玉田大師解簽算命。
“我覺得元祖這么做是為了表明態(tài)度,偏偏老祖不在,紅姨本來想先拖著,可她卻跪下大聲發(fā)誓,天命不可違,錯過不再嫁……”。
腦子“嗡”的一聲,什么也聽不清了,這不是鬧著玩、下死手嗎?擺明要讓我愧疚一輩子。
“……當著那么多人,紅姨被逼的沒辦法,只好應承下來,讓大家傳下話去,各自準備,迎接新姑爺進門”。
難怪她一見面就叫我姑爺,當時還有點別扭,覺得這家人不是太熱情、就是太隨便了,好象小孩兒過家家。
“那,那你怎么看我?”。
零零三想了會兒:“還行……”。
什么叫還行?。
“至少你真心幫元祖,幫我們胡家人”。
剛才在洞里忽悠她的那些話,這姑娘竟然真信了,對我也漸漸有了笑模樣。
“三妹妹,開功法、封元祖的時候,你在不在現(xiàn)場?”。
“在”。
我一下來了精神:“那支天機簽的簽文你還有印象嗎?”。
零零三的記憶力不錯,我只說了“別山遠”這三個字,她就想了起來。
那首簽詩的全文是:雛鳥離山無邊路,黑水潭邊舞天鵝,北斗難全日月意,落子有悔待重來。
里面果然提到了“北斗”,但這句話我不太明白,什么叫“難全日月意”,日月為明,難道和明言教授有關(guān)?。
“不可能”。
我一甩頭。
“姑爺”。
零零三望了眼窗外:“北斗會不會是元祖?你和胡總一個是月亮、一個是太陽,雖然都想和她在一起,但星星是不會在白天出現(xiàn)的……”。
只能對不起太陽了。
這種解讀倒是挺新穎,但如果北斗不是我脖后的星記,那她憑什么認定是我呢?。
過了一個多小時,胡小鈴和沈洋才從外面回來,倆人的臉色不太好,顯得很疲憊。
“沒事兒吧?”。
“總算是睡著了”。
沈洋連打了幾個哈欠:“……誰跟我去端飯?”。
零零三出去后,屋里就剩下我們仨,還能有誰?。
晚飯是大鍋菜、肉湯、烤包子,我們這屋多了兩盤羊雜、一盤肚包肉。
發(fā)電機還沒修好,只能找來根蠟燭、湊合著吃,燭火搖動中,胡小鈴的臉忽明忽暗、模糊不清,但給我的感覺,卻比每一次都真實。
有個聲音不停的在腦子里回響“天命不可違、錯過不再嫁……”。
我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她渾身抖動了一下,扭頭看向我的時候,眼中閃動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