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豪言壯語,薄青是聽不見的。
但他同樣充滿干勁。
“這臥牛村到處都是商機,我本想返城找工作賺錢的,身邊就有個搖錢樹,”他很興奮,“看來我要對大掰哥好一點?!?p> 又扛著鋤頭返回。
解了大掰哥的繩子,薄青對大掰哥鄭重致歉:“不好意思大掰哥,我剛才是一時沖動,回去我反思了一下,覺得是我等凡人不理解你的用意,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p> 牛定山“呸呸”兩聲,清了一下喉嚨,雙眼微瞇,自信觀察了一下薄青的表情,冷不丁開口:“小瘋婆子給你好處了?”
這么真實的嗎?
人在就是葉世君,人不在就是小瘋婆子,裝都不裝了?
薄青裝傻:“什么?誰是小瘋婆子?大掰哥你說啥,我聽不懂?!?p> “還裝!”牛定山吃的就是看碟下菜這碗飯,“沒有人說過嗎?你做了什么,臉上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了什么?!?p> 薄青大驚:“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對方冷笑:“何止?我看能看出你眼里三分心虛,三分羨慕,三分鄙視,還有一人不易察覺的敵意呢!”
“我去?!蹦嫣炝?,大掰哥。
他急忙把自己的臉遮住。
很快他意識到這個動作就是掩耳盜鈴,直接承認自己的心思被對方說中。
索性把手放下,薄青無奈承認:“好吧,我承認,你說的都對?!?p> 他老老實實交代:“葉世君現(xiàn)在就是我的老板,她說讓我?guī)退粗悖蛔屇阌袡C會禍害其他女的?!?p> 牛定山聽后,沒有一絲意外,他說道:“那就沒錯了,為他人辦事時面對當事人的心虛,對我有漂亮學姐不離不棄的羨慕,以及男性天生的敵意,只是這鄙視從何而來???”
“有位偉人曾經說過,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國的鄉(xiāng)村,屋子里安裝有美國的水電煤氣等館子,有個中國廚子,有個日本太太,再有個法國的情婦?!?p> 他把手一攤,為自己辯解:“我雖非圣賢,做人倒也相當規(guī)矩。在法律方面,我是完美無缺的;至于在道德方面,如說謊之類的,算個總賬,叫我媽媽審判,充其量就是三年有期徒刑。”
“母親不都是偏向自己兒女的嗎?”薄青眼中鄙視之色更重,“你這叫什么話,而且我也不是因為這個鄙視你,我是鄙視你做人不清醒,有漂亮學姐不夠,非要發(fā)癲?!?p> “我不是非要發(fā)癲……”牛定山還是打著說服薄青的主意,他耐著性子,試圖說服他。
“我只是想為那個世界盡一份力?!?p> 這話一出,薄青又忙不迭將手放到口袋里摁下快捷鍵,進行錄音。
送上門來的證據,不要白不要。
可以連同上次的,分別送給老李和葉世君品鑒品鑒。
牛定山滔滔不絕地講述。
“王爺爺實在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沒有‘事件’的時候,他靠寫書賺點稿費,在文壇上小有名氣,有一次外地的一名軍事家留學回來,洋洋灑灑寫了五萬字的《論費羅林戰(zhàn)役》,請王爺爺作序?!?p> “不料王爺爺看完文思泉涌,寫的序也是五萬字,他覺得不好意思,就重新寫了兩三百字的序,而把原來的五萬字改為著作出版,反過來請那位軍事家作序。”
“他苦中作樂,時常對我說,‘只有麻將可以忘記事件,只有事件可以忘記麻將’。如果不是他這樣樂觀的天性一直支撐著,我可能都堅持不到后面幾起事件?!?p> 嗯有文學素養(yǎng)極強的老一輩人才,這點跟葉世君口中,牛定山學生時代著書立說,針砭時弊的行為對照上。
確認了,這人就是把自己現(xiàn)實生活當中的東西扭曲認識,形成另外一個獨特的世界。
什么身穿,魂穿,都是假的。
薄青篤定。
發(fā)表完了對那位老爺子崇高的敬意,牛定山臉色一變,咬緊后槽牙:“但就是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學大家,年老體衰的老人,他們居然覺得這是‘老賊’,要‘廢物利用’,送去‘事件’探路!”
“我恨!如果事先有征求意見,這是王爺爺他本人的意愿,要為集體犧牲,我無話可說,但可惜不是?!?p> 薄青逐漸理解了一切:“所以你才說那是一個糟糕的世界。”
“是的?!?p> 兩人陷入沉默。
牛定山滿眼憤恨,充滿著文人風格的怒火。
這跟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的一樣。
眼前這個人文課出身,自身才情不缺,但是血性不夠。
只聽這人半天說了一堆抱怨的話,卻沒有半點兒有效的應對手段,難怪一直舉步維艱。
而那位王爺爺,就更慘,“老而不死是為賊”的說法都出來了。
要是薄青來,誰要是敢欺負他……
他肯定選擇先隱忍不發(fā),每天正常做工,正常吃喝,暗地里偷偷摸摸積攢點小零件,等到合適的時候,直接組裝出一發(fā)“真理”,送對方全家上天肩并肩。
他這種性格,不一定能在那邊過得多好。
但一定不會像牛定山,活得如此憋屈。
不過也難怪,百無一用是書生嘛。
他心里這么轉了一圈,但嘴上一句話沒表露。
深怕自己禍從口出,真把對方刺激到發(fā)病。
牛定山發(fā)泄了一番,盡管心里沉甸甸的,但也好受不少。
“不說這些了,我看我說了你也不愛聽,來聊其他的事吧。”
那確實。
薄青認真點頭。
又想著新老板跟他約定好的十萬塊錢,躊躇一番,轉而小心翼翼地問:“上次你說要完成老爺子的心愿,這個是能說的嗎?”
他暗中蓄力,如果這人有發(fā)瘋的沖動,他立刻上去再把人摁住。
牛定山一愣:“心愿啊,我上次沒說嗎?老爺子的心愿就是讓那個世界變成他理想中的樣子,也就是——
凡故意殺人者,必有罪?!?p> 薄青茫然:“?。俊?p> 故意殺人,故意傷害,不是古往今來都是有罪的嗎?
牛定山到底幻想出來一個怎樣的世界???
光是腦海里想想,就是撲面而來的血腥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