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zhí)煺?,從娘胎里出來之前就死了,連“尸生子”都算不上。
在我“出生”的那天夜里,懷胎十月的母親莫名發(fā)了瘋,提刀宰了家里養(yǎng)了十多年的老黑狗。
她把狗血灑在香火神位上,兩眼一翻,一通胡言亂語,拎起柴刀追著我姐亂砍。
幸好爺爺及時趕來攔住她,才救下了我姐。
我母親沖著爺孫兩陰惻冷笑,臉色驟然煞白,嘴唇發(fā)黑,張嘴卻發(fā)出小女孩才有的銀鈴般嗓音。
“張九延,我倒想看看,今晚你能救下幾條賤命,哈哈……”
話音未落,她反手用刀尖戳瞎了自己的雙眼,兩行血淚噴灑在她慘白的臉上。
那時母親即將臨盆,雙眼已瞎卻步履如飛,直奔我家三樓而去,還沒等人回過神,她從天臺一躍而下,頭朝下栽到水泥地面,香消玉殞。
爺爺盯著大灘鮮血上的尸體,臉色難看至極。
“這筆血債,我老張家記下了?!?p> 當(dāng)晚,母親的尸體用廢棄門板停在堂屋,爺爺在她頭和腳的方位各點(diǎn)燃了三炷香,交代姐姐守好尸體,然后他帶上香燭紙錢,獨(dú)自進(jìn)了后山。
一個時辰后,爺爺帶了個接生婆回來。
接生婆看清情況,頓時臉色大變,手在我母親肚子上摸索一番,突然觸電般縮手,神色慌張地連退三步。
“對、對不起,老生冒、冒犯了。”
接生婆驚恐萬狀,朝我母親的尸體鞠了三躬,轉(zhuǎn)頭看向我爺爺。
“張、張老哥,春秀和肚里的孩子都死了。一尸兩命,這活我、我不敢接了呀!”
爺爺神色驟變,拉著接生婆低聲說了些什么。那接生婆聽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猶豫許久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動手接生。
“吱吱……”幾聲刺耳尖叫響起。
三只大黃皮子不知怎么進(jìn)了我家堂屋,旁若無人地對著母親的尸體伏地跪拜!
我姐當(dāng)場就被嚇哭了。
那接生婆也嚇得差點(diǎn)滾在地上。
爺爺瞅著地上的黃皮子,臉色煞白如白紙,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黃皮子走后,爺爺突然望向院子外面,幾個半人高的黑影,也正對著堂屋跪拜。
我姐后來告訴我,她看見黑暗中很多綠油亮的眼珠子。
那是九條狼。
……
接生婆雙手顫抖,把我從母親肚子里拿了出來。
我冰冷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忽然就發(fā)出了一聲啼哭劃破死寂。
接生婆驚懼交加,趕忙把我塞進(jìn)爺爺懷里,匆匆離開。
爺爺捆了三只活的大公雞,在堂屋擺上“活雞宴”,又在神龕上點(diǎn)了三支香,敲三聲罄響。
旋即他趕忙拉著我姐姐,躲在香火神位的墻壁后面,囑咐她聽見什么,都千萬別出聲。
沒過多久,果然有東西進(jìn)了堂屋,捆在桌上的公雞驚叫幾聲,便沒了動靜。
香堂屋安靜了片刻,一個女人聲音忽然響起。
“張九延,我答應(yīng)你的事已經(jīng)做了??蓜e忘了你許下的承諾,否則那孩子活不過百天!”
爺爺隔著墻壁虔誠道:“老夫必定如數(shù)照辦,請你放心!”
等重回香堂屋時,桌子上的三只活雞、黃酒和白飯都不見了蹤影。
誰知當(dāng)天深夜,村里又死了兩人。
一人是我父親,一人則是為我接生的龍婆。
父親聽說母親臨盆,連夜從外地趕回來,卻淹死在了村外的河里。
龍婆被一條白布吊死在她家門梁上,眼睛都沒閉上,據(jù)說是自殺。
我出世后,整個村子蒙上了一層陰影,村民都認(rèn)為我是索命鬼轉(zhuǎn)世,是個不祥之人。
自我記事起,村里大人見我繞道走,也不讓小孩跟我玩。
直到我六歲生日的前一天。
我在村口撞見兩個紙人,一黑一白,像長了翅膀一樣,忽忽朝我飛來,一左一右纏住了我的雙手。
“張?zhí)煺?,速速跟我們走!”紙人口吐人言,聲音幽幽?p> 我聽了感覺腦子嗡地作響,暈乎乎地倒了下去。
再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香堂屋一側(cè)的地面。
我渾身無力,手腳無法動彈,瞥見爺爺跪在神位前虔誠卜卦。
“無常勾魂,閻王索命!”
他神色肅穆,皺眉嘀咕了句,隨即聲音冰冷地自言自語。
“當(dāng)初,那位答應(yīng)保護(hù)我孫子到六歲,如今期限快到,閻王爺便想掐準(zhǔn)時間要我孫兒的命,不過要過得了我張九延這關(guān)才行!”
他從神龕里拿出三張上了年月的黃符,點(diǎn)燃扔進(jìn)香爐。
翌日天剛蒙蒙亮,村里便熱鬧非凡。
幾十臺豪車從村口排到我們家院壩,上到達(dá)官貴人名流商賈,下到市井小民普通百姓,匯聚在此。
我家房子被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聚在這里,目的只有一個,想求我爺爺一卦。
這時候,村里人才知道我爺爺是名震江湖,人稱“九仙爺”的天機(jī)神道。
爺爺說我本該是華蓋命,一生榮華富貴,如今卻變成了七煞聚陰命格。
哪怕我已活到六歲,可命里注定還有三大劫難。
要化解這三大劫難,前提是必須要學(xué)好我們張家秘術(shù)。
那天,爺爺在前來拜訪求卦的人中點(diǎn)了四個人。
一個乞丐,一個瘸子,一個瞎子,一個傻子。
他和這四人為我定下四份婚約。
待我二十四歲生日后的一個月之內(nèi),必須要跟他們當(dāng)中一戶人家的女兒成親。
當(dāng)時我就問,如果那四人都沒有女兒怎么辦?
爺爺斬釘截鐵說,沒有這種可能。
我犯迷糊了,又問:“那她們要是都想嫁給我,該選誰?”
爺爺說:“這說明她們都沒毀約,你就自己選一個心儀的女孩就好?!?p> “那要是她們都悔婚,不愿嫁給我,又該怎么辦?”
爺爺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哎!四家都悔婚,你就渡不過第一個死劫,必死無疑了!”
……
從那天之后,為了活命,我跟著爺爺鉆心學(xué)習(xí)秘術(shù)。
這一學(xué),就是十八年。
風(fēng)水術(shù)數(shù)、算卦、符咒、古醫(yī)術(shù)、古武術(shù)等等,我朝夕苦學(xué),一樣也沒落下。
轉(zhuǎn)眼間,離我二十四歲生日只有三天。
這天,爺爺也是一百歲零四十九天的高齡。
毫無預(yù)兆之下,他把我叫到跟前,說:“孫兒啊,爺爺時間無多,今晚就要走了。”
即便早有心理準(zhǔn)備,我依然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滾落。
“生老病去,人之常情。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我張九延孫子的眼淚更不能輕彈!”
爺爺撫著我的頭,欣慰之余滿是不舍。
他從床下摸出一個古舊的黑色木箱。
“天照,但行天醫(yī)秘術(shù),濟(jì)世救人,為己渡劫。這是我們張家代代相傳留下來的東西,今晚爺爺就把它傳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