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鋒芒無可阻擋(6.4k)

　　大雨還在繼續(xù)，黑色的寶馬平穩(wěn)地行駛在靜謐的林蔭道路上，大灘雨水反射著暖色纖明的光亮，像是驅(qū)馳在月球之上。

　　路明非坐在車內(nèi)，靜靜地看著窗外，在道路盡頭雨幕中，一棟紅磚老宅隱現(xiàn)。

　　這棟坐落在湖畔邊，被稱作“湖園一號”的老公館，黑沉的中世紀(jì)風(fēng)格鐵欄門早已敞開，迎接今晚唯一的一對尊貴客人。

　　被稱作Aspasia餐館，燈光下虛幻與現(xiàn)實交織纏繞，維多利亞時代的氣派盡情洋溢在整個老宅內(nèi)部。

　　整個公館空蕩蕩的，不見其他顧客身影，其余側(cè)門都被關(guān)閉，正面大門上的一盞琉璃吊燈閃爍著明媚柔和的燈光，只有一位白衣侍者，打著傘站在門前。

　　看見路明非從車上下來，侍者眼睛里煥發(fā)光彩，語氣溫潤謙卑，“尊貴的Ricardo·M·Lu先生，今晚的Aspasia餐館只為您和您的同伴開放?！?p>　　路明非穿了身楚子航的衣服，一條深色的滌綸長褲，上身是雪白的襯衫，袖套被折疊至臂彎，露出結(jié)實有力的前臂，衣領(lǐng)隨意地散開，全身裝束如同刀切般鋒銳筆直，氣質(zhì)散漫慵懶但又優(yōu)雅至極。

　　他沒有再穿凱撒安排的那套禮服，路明非覺得太過騷包了，不適合自己。

　　路明非再次跨步在這家名貴奢華的餐廳，腳下踩著的榆木地板，是復(fù)古風(fēng)格的裝修風(fēng)格與現(xiàn)代藝術(shù)碰撞下的瑰麗產(chǎn)物，高達(dá)八米的穹頂上掛著一扇巨大的枝形吊燈，四散開來的水晶枝條上散發(fā)著溫潤如玉的光芒，其上分布鑲嵌的點點璀璨讓人如同步入星空。

　　在跨步的一瞬間，所有其他格子內(nèi)的燈全部熄滅，只留下中心一點發(fā)亮。

　　陳雯雯穿著熟悉的白色裙子，套著白蕾絲邊的長襪，平底黑色皮鞋，兩側(cè)頭發(fā)用一根白色綢緞發(fā)帶系起來，餐桌上微微搖曳的燭光在陳雯雯身上揮灑一條暖色絲巾，正如初見的時的模樣。

　　路明非朝她揮了揮手，微笑著詢問，“嗨，社長。”

　　陳雯雯看了看，路明非先是一笑隨后微微低頭，“你來啦。”

　　桌上菜品已經(jīng)被擺放整齊，每道菜都搭配著不同的名貴酒品，為了將食材的味道發(fā)揮到極致，新鮮的食材都是當(dāng)日現(xiàn)取，而后急速空運到這里。

　　像人在緊張的時候就想握著些什么東西一樣，陳雯雯雙手握著面前奶酪搭配的紅葡萄酒高腳杯，小聲發(fā)問。

　　“路明非，你一個人在國外過的還好嗎？”

　　路明非笑著回應(yīng)，“還不錯，就是學(xué)校的活動很多，有時候會很忙?！?p>　　陳雯雯抿了一口紅葡萄酒，嗯了一聲。

　　路明非看了看陳雯雯有些拘謹(jǐn)?shù)哪?，還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同學(xué)師兄都不錯，對我很好，就像今天的楚子航，嘿，其實他才是老大，我只是輔助他的。”

　　路明非指了指餐桌，“就連這場宴會都是一個師兄幫我安排的，那家伙很騷包，這些都是按他的標(biāo)準(zhǔn)來辦的?！?p>　　陳雯雯安靜地傾聽，抬起頭愣愣地盯著餐桌中央的燭光。

　　“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師兄的品味，就像面前這些菜，我甚至連它們叫什么都不知道。”

　　陳雯雯抬頭，她看著路明非一把甩開刀叉，戴上手套，拿起桌上的羊排撕開，放到了兩人的餐盤中，路明非朝她眨眨眼，“其實比起昂貴酒水，我還是更喜歡冰紅茶的味道?！?p>　　陳雯雯終于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我一開始以為你跟我開玩笑的，我在網(wǎng)上搜了這家餐館，他們在申報米其林三星，價格高得嚇人?！?p>　　路明非毫不在意，“那家伙是意大利貴公子，這些大概是正宗意大利菜，異國他鄉(xiāng)，小眾的菜品總會貴一些。”

　　“他還給我安排了什么佛羅倫薩風(fēng)格的正裝，騷包的不行。”路明非咬了一口羊排，濃郁但不油膩，恰到好處的香甜爆發(fā)在味蕾間。

　　“如果知道的話，我應(yīng)該穿的正式一點的...”陳雯雯輕聲細(xì)語道。

　　路明非搖搖頭，將面前酒杯里果汁一樣的青梅酒一飲而盡。

　　“這樣挺好的，和你原來一模一樣?！?p>　　路明非記憶中陳雯雯就是這樣的，白色像蒲公英一樣的裙子，這樣的女孩子似乎總是和書本，陽光長椅相伴。

　　“路明非，你...你變啦，又好像沒變?！标愽┭劬ξ⑽⒘疗?，開心地說道。

　　“你自信起來，眼睛里有很明媚的光，你走路腰背挺直，穿什么樣的衣服都很有氣質(zhì)。”

　　“你長大了，不是那時候隨時都低著頭走路的小孩了！”

　　陳雯雯看著路明非，“你好像又沒變...我說不出來?！?p>　　“是我還喜歡冰紅茶和去網(wǎng)吧上網(wǎng)?！甭访鞣青嵵仄涫碌刂v了個冷笑話。

　　“哈哈哈哈?！迸⑤p快地笑起來，氣氛逐漸緩和。

　　路明非聞了聞高腳杯里的白蘭地，光嗅味道就知道很辣嗓子，將它推遠(yuǎn)在一邊。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們都是一只蒲公英?！?p>　　陳雯雯捋了捋發(fā)絲，安靜地聽著。

　　“蒲公英很自由啊，它會跟著風(fēng)的方向，去哪里都能播撒下歡快的種子，在未知的目的地再次出發(fā)?！?p>　　“不要被束縛在原地，澎湃要如雄鷹，自由要做蒲公英?！?p>　　“我曾經(jīng)把一個女孩當(dāng)作自己的白月光，她會對著沒人理會的衰仔微笑，會對他保證，會站在陽光下問他喜不喜歡看書，會拿著一本《情人》訴說著愛情的的悲劇是如此凄美又迷人。”

　　路明非叫來侍者，倒上一杯冰紅茶，不過這里沒有那種冰紅茶，只是將名貴茶葉加了糖和冰塊冷卻。

　　“我很希望青春一直在，我希望大家都停留在那年的16歲，我希望你還是那個坐在陽光下微笑看書的文學(xué)社社長。”

　　“所以我邀請了曾經(jīng)的那個社長，就像重新面見我們那段逝去的青春?！?p>　　陳雯雯抿了抿嘴唇，眼中蕩漾出的笑意亦如往常。

　　她輕輕拿起酒杯，“謝謝你，路明非?！?p>　　“不用謝，陳雯雯?！甭访鞣沁€是笑著。

　　“我其實以前知道你...但是我沒說明，很抱歉。”她又微微低下了頭。

　　路明非食指豎在嘴前噓了一聲，“蒲公英永遠(yuǎn)會抬頭看著天空，即使折斷也有花枝指向太陽，這是你和我說的。”

　　“所以不要在低著頭啦，蒲公英！”

　　“好！”女孩笑著舉起酒杯。

　　...

　　...

　　帕拉梅拉熄火，引擎停轉(zhuǎn)，車燈被關(guān)閉，黑暗降將車庫包裹，楚子航安靜地坐在駕駛位上，只能聽見一絲絲喘氣的聲音。

　　他需要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得看起來像是打了一整天網(wǎng)球，而不是渾身冒著烈焰去打穿一家公司。

　　穿越中庭，楚子航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屋內(nèi)的場景著實讓他發(fā)愣。

　　平時這時候應(yīng)該在外邊，和一群好友阿姨泡吧喝酒說笑的媽媽這會兒安靜地在沙發(fā)上蜷縮起來，很明顯，這種例外情況很少見。

　　楚子航走近，伴隨著一股濃烈的酒味。這個女人，自從爸爸離開的那天起，就越來越不注重這些了，睡相難看的一塌糊涂，睡著就會打滾，豪邁地袒露出整條大腿，絲綢裙被滾的皺巴巴的，就像抹布一樣蓋在身上，睡毯被揉成一團(tuán)抱在懷中，倒像是個小孩子。

　　楚子航見慣了這樣的媽媽，面無表情地扯過一條毯子，輕輕蓋在她身上，而后轉(zhuǎn)身上了樓上的衛(wèi)生間。

　　門鎖被一一插上，楚子航靠在墻上，深吸一口氣，將在外面換上的球衣扒下來，捂住腹部，一點點刺痛不斷從腹部傳來，他從墻壁上的吊柜里拿出醫(yī)藥箱，碘酒繃帶和一只破傷風(fēng)針劑被取出放在一旁。

　　點點鮮紅滲透出來，在雪白的襯衣上盛開出鮮紅的玫瑰。

　　懸橋下墜的瞬間，一塊尖銳的玻璃，大約一寸長，帶著巨大的動能狠狠刺入了楚子航的腹部，之前為了不讓校工部人員看出異樣，他只能用膠帶，粗暴地將傷口纏繞起來。

　　經(jīng)過練習(xí)，爆血的副作用在逐漸降低，身體爆血后強化也越發(fā)強韌，能壓抑住劇烈的疼痛，爆血之后不會太過虛弱，可是疼痛還是會被無可避免的放大。

　　楚子航不斷拆解著膠帶，腹部傳來的刺痛居然在逐漸減小，這讓他很迷惑。

　　伸手摸了摸，平滑如常，根本沒有傷口，倒是旁邊有個東西，楚子航一把抓了出來。

　　是路明非給的那個葫蘆狀的小物件，此刻上端藤柄端延伸出一小段，像是一排排小尖刺，是這個東西在刺痛。

　　原本的傷口莫名愈合，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

　　少見的疑惑表情出現(xiàn)在楚子航的臉上，他知道師弟有些神奇的手段，有時候就像馬達(dá)加斯加企鵝里的瑞哥，隨時隨地都能掏出一些奇怪但是有用的道具出來。

　　可是這玩意是怎么跑到自己裹起來的腹部的？它不是被扔出去了嗎？

　　傷口被治愈了...

　　楚子航就這樣沉默地靠在墻上，他想到路明非走的時候換上自己的衣服，因為原本的衣服袖子撕裂開來，就像是竹子被從中間爆破，衣袖只剩下布條掛在手臂上。

　　他問路明非發(fā)生了什么，路明非只是笑著說去見了一位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楚子航在觸摸那件衣服的一瞬間感受到一股如山岳般威嚴(yán)的氣勢，好像存在壓倒一切的巨力讓他無法呼吸。

　　他默然了，在次抬起手，看了看那個透密的小葫蘆。

　　不，不只是透明的顏色，一絲絲銀灰色纏繞在里面，宛若小蛇靈活悅動，不斷沉浮。

　　楚子航感受著手中傳來的熟悉的血液，鐵銹，暴風(fēng)雨，以及一絲絲若隱若現(xiàn)的...神的味道！

　　他回憶起來，路明非在路上的時候和自己說的話，“師兄，一切美好都需要我們自己來守護(hù)，拯救世界太過大義，不應(yīng)該壓在你身上?！?p>　　“我們只要握住權(quán)與力，然后站在一切喜歡的，在意的人面前，幫他們擋住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就夠了?！?p>　　楚子航記得，那時候路明非的眼眸深邃如海，又燦如星辰，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嘴角歪起來，一臉深意地說，“師兄，現(xiàn)在權(quán)與力就握在你自己的手中?！?p>　　“握在手中嗎？”楚子航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物件，沒在多說話。

　　“師兄放心，師弟在，沒意外?！?p>　　路明非不正經(jīng)的聲音又回蕩在楚子航耳邊，如同海潮，生生不息。

　　楚子航將拿出來的醫(yī)療用具又放了回去，處理了帶血的衣物，花灑將淡淡的血腥味沖散，在這個家里，他只是一個聽話、喜歡打籃球、喜歡看書、無不良嗜好、優(yōu)秀到像從動漫中走出來的好兒子。

　　臥室里安靜地躺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個裝手提電腦的提包，楚子航提上行李下樓，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媽媽。

　　把她懷里抱著的毯子輕輕抽出，換成一只柔軟的抱枕，再次幫她掖好被子的四角，而后靜靜地坐在沙發(fā)對面看著媽媽的睡顏。

　　這個年輕時候的大美人，雖然這幾年還是沒心沒肺的和個小孩子一樣每天玩耍度日，歲月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痕跡，沒化妝的臉上，眼角泛起細(xì)微的皺紋。

　　蘇小妍忽然翻了個身，無意識地踹了一腳楚子航，他再次給媽媽蓋好被子，估計自己走前沒機(jī)會告別了，老媽就是這樣沒心沒肝的過著日子，一睡就睡死，起床氣會很大。

　　楚子航忽然就覺得自己還不能輕易就死去了，他還需要遵守和那個男人的約定。

　　“幫我照顧好你媽。”男人戴著頭盔的臉在陽光下笑的很燦爛。

　　家里的雇工佟姨進(jìn)來了，拿圍裙擦著手：“子航，你要出門??？”她看見了楚子航的箱子。

　　“學(xué)校小學(xué)期提前開課了，”楚子航點頭，“今晚就走?！?p>　　佟姨一臉遺憾地說，“可惜啦，你媽媽剛才還在廚房鼓搗煮東西，說要給你做餃子來著，讓我去買醋讓我去超市買醋，我回來就看她睡下了?！?p>　　“嗯，以后她在沙發(fā)上睡著記得給她蓋毯子，容易著涼?！?p>　　“嗯嗯，子航真是孝順啊?！辟∫绦χ貞?yīng)。

　　“等等...做餃子？”楚子航一愣。

　　佟姨笑著說，“你媽是陜西人，上車餃子下車面嘛，給你送別用的?！?p>　　“壞了，她不會用火...”

　　看著面前的一鍋黑乎乎的團(tuán)狀物體，楚子航內(nèi)心微微觸動，難怪今天媽媽沒出去玩。

　　從來不擅長做飯的她做了芹菜豬肉餡手搟餃子，需要搭配陳醋才味道最美，是姥姥教的，媽媽會做的一道傳統(tǒng)菜品。

　　從鍋里撈出來一只長相還算正常的，略微有點黑的餃子放到嘴中，一股焦糊的味道直沖鼻腔，嗓子眼像是被水泥糊上。

　　楚子航還是使勁咽了下去，“吃不了了，倒掉吧。”

　　“佟姨，記得提醒我媽喝牛奶，”楚子航從冰箱里拿出一盒，放進(jìn)微波爐里熱上，順手點出一塊方糖，“就這種三元低脂牛奶，別的她不喝，加一塊方糖，微波爐熱五分鐘，睡前看著她喝下去?！?p>　　“知道知道，和以前一樣?！辟∫陶f。

　　楚子航每次離家都會這樣囑咐一遍，他在為父親完成他的使命。

　　在這個家里，在媽媽面前，父親也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不是什么站在世界頂尖的混血種，在那個男人的眼中，這就是天大的事，包括給媽媽熱牛奶蓋被子，包括和她說晚安。

　　“我走了，”楚子航說，“車我會留在機(jī)場的停車場，車鑰匙和停車卡我塞在手套箱里，叫家里司機(jī)帶備用鑰匙去提。”

　　楚子航提起行李，跨出門的最后一瞬間又停下來。

　　“記得幫我和她說晚安。”

　　他跨步走入雨夜，背影筆直有力，如同刺破黑夜的利劍。

　　...

　　...

　　聽著窗外雨聲中隱約傳來的汽車引擎聲，路明非叫過來侍者，拿過一個紙袋，里邊裝滿蒲公英，圓圓的，毫無破損的，帶著無數(shù)把小傘的，像雪一樣白的蒲公英。

　　“送給你，就當(dāng)遲到的畢業(yè)禮物。”

　　曾經(jīng)那個期待著別人救贖的少年，也會給別人帶來光芒了。

　　陳雯雯看著面前的路明非，他臉上的笑容如此陽光燦爛，純粹至極，燭火在他面前點亮起一片熔金，他好像一直都是當(dāng)初的那個少年。

　　“真好啊?！彼谛睦锵氲?，忽然眼神就堅定起來。

　　“路明非?！标愽┹p聲呼喚。

　　“嗯?！?p>　　“我看得到你眼里的光亮，你有喜歡的人了吧！”

　　“真有這么明顯嗎？怎么大伙都能看出來啊...”路明非撓撓頭，眼神詫異。

　　“祝你們幸福，路明非?！标愽┑穆曇艉鋈徽懺谶@棟沒人的老宅內(nèi)部，像是少女面對著曠野發(fā)出最響亮自由的宣誓。

　　她用盡力氣發(fā)出祝福，臉被憋的通紅，點點晶瑩閃爍在眼角，在這一刻，她才真正做回曾經(jīng)那個文學(xué)社社長，那個叫做陳雯雯的女孩。

　　“要保證?！彼蝗绠?dāng)初看著面前的路明非，“要保證幸福！”

　　路明非愣了一下，微笑掛在臉上。

　　“嗯，要保證?！?p>　　窗外掃過的帕拉梅拉車燈，路明非站起身來，“我該走了，你慢慢吃?！?p>　　“好，我送你?！?p>　　路明非指了指門外停著的另外一輛寶馬車，“那輛車會送你回家，別跟他們客氣，就當(dāng)宰土豪了。”

　　“撲哧。”陳雯雯笑出聲。

　　“再見。”陳雯雯說。

　　“再見。”路明非說。

　　坐在副駕駛上，路明非再回頭，只看見一批小小白傘打開在雨幕中。

　　雨滴不斷落下，它們急速上升，人影在其中模糊了模樣，只是隨著燈光折射，在漆黑透明里旋轉(zhuǎn)飛舞起一片象征自由的白色海洋。

　　路明非的手機(jī)忽然響起來，是嬸嬸打來的，一如既往的魔音貫耳，“路明非，路上記得讓司機(jī)開慢點，別出事，今天大雨！記得吃給你拿的生日蛋糕，你死孩子...說不回來就真不回來了...”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路明非楞楞地聽著，心頭涌上一股暖流，眼眶不由就染上紅色。

　　楚子航微微側(cè)頭看了路明非一眼，從隔板里拿出一塊小小的蛋糕，上邊插著一根蠟燭，寫一行小字——“路明非，生日快樂”，遞給副駕駛上的男孩。

　　“在家做的，時間緊，來不及做大一點。”

　　路明非沉默著從后座上拿過自己的背包，從里邊掏出來一塊圓形奶油水果蛋糕，又將楚子航給的那塊放到上層。

　　他點燃蠟燭，輕聲說道，“生日快樂，路明非?！?p>　　路明非笑著，“嘿嘿，這么多年來我老路的第一塊蛋糕，聞著就香的不得了，真想把它珍藏到博物館。”

　　他還是和平常一樣說著白爛話，又有些許晶瑩醞釀。

　　他舉起蛋糕，將一點奶油蹭到楚子航臉上，拿起相機(jī)將這一刻定格。

　　手機(jī)叮咚一聲，是諾諾發(fā)來的短信，那段熟悉的生日歌奏響在車內(nèi)，“李呀么李嘉圖...”

　　路明非在仔細(xì)一看，有一條自己沒注意到的郵件在不斷閃動，話語簡單卻讓路明非渾身抖動。

　　是個備注小怪獸的人發(fā)來的郵件。

　　內(nèi)容是，“Sakura生日快樂，介紹好朋友給Sakura認(rèn)識?！贝钆涞膱D片是一只靜靜放在梨花木桌上的小黃鴨。

　　是那個女孩，路明非心臟狂跳，通過游戲郵件發(fā)送到自己手機(jī)上的！

　　他感覺自己好像靈魂都飄忽在半空中，強烈的驚喜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忽然就想到普希金《你的名字》。

　　在你孤獨悲傷的日子

　　請你悄悄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說

　　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間，我活在一個人的心里

　　..

　　以前的路明非，即使遇到一些什么開心的事想要和世界分享，拿起手機(jī)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一個人會在乎他，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發(fā)在論壇上的帖子被眾人點贊評論。

　　“生日的時候總要有一塊蛋糕是要用來砸一砸的。”配合著剛剛拍的照片。

　　凱撒點了個贊。

　　諾諾評論，“祝你們幸福?！币还勺痈奈兜?。

　　芬格爾讓路明非帶蛋糕給他嘗嘗。

　　此刻的路明非被幸福包裹環(huán)繞，他癡癡地看著那張小黃鴨的照片笑得燦爛，忽然大喊，“路鳴澤！”

　　于是世界定格，穿著睡衣的小魔鬼就出現(xiàn)在后座上，揉著眼睛，一臉懵逼地被路明非揪住，不斷在和他說一些怎么對待喜歡的女孩，還激動地拿照片給他看...

　　小魔鬼看著這樣的哥哥，嘴角微微勾勒起弧度。

　　...

　　雨點不斷砸落，不時伴隨著響亮的雷鳴。

　　路明非點開車上的電臺，其上正放著《極惡都市》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絲光亮。

　　小魔鬼的聲音也在周圍回蕩。

　　“我們沐浴過血與火的洗禮?！?p>　　“它指引我們坐上王座?！?p>　　“一切圓滿，正合君意?！?p>　　激烈的歌聲響徹開來，

　　“誰隱藏春秋

　　誰在大雨之后

　　把旗幟插在最高的樓

　　過去的陳舊還在堅守

　　內(nèi)心已經(jīng)腐朽

　　搖搖欲墜不停退后

　　毀滅即拯救...”

　　《被討厭的勇氣》中說，“你之所以無法改變，是因為自己下了不改變的決心?！?p>　　路明非在心里想，“拉過鉤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啊?！?p>　　他握著摯愛的照片，盯著面前漆黑和雷暴。

　　車輛如同戰(zhàn)馬飛馳在大地上，沖碎面前一切阻礙。

　　于是，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么能擋住他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