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霍栩分別后又過了兩天,謝霜予的馬車駛?cè)肴龜r州南側(cè)緊挨首府康郡珍榕城的小城休整。
遞交完文牒向城內(nèi)行進,馬車緩緩路過寬敞的街道往遠處迎風(fēng)招展的酒旗走。期間謝霜予好奇地掀起簾子觀察,驚訝地發(fā)現(xiàn)街上多數(shù)鋪子竟然都還沒有開門。這會已經(jīng)過了春節(jié)休沐許久,京城內(nèi)早就開市了,按理說這里應(yīng)當(dāng)正熱鬧才對。
懷著疑惑謝霜予到最近的酒家處投宿,從做面的嬸子那里打聽到緣由。
他們這一行人到得遲,錯過了飯點,好在落腳的這店家能隨時開火做飯,才沒讓幾個人挨餓到晚上。
“最近是康郡這邊的春廟會,大家都趕著上珍榕城里頭做生意哩?!?p> 葉楠嬸子邊收拾碗筷和空碟邊回答謝霜予,動作熟練迅速,三下五除二打掃完四五個桌面,看得紉秋一愣一愣的。
“春廟會是什么?”
吃過飯謝霜予捧著紉秋沏好端過來的茶水暖手,撫川去了馬廄,護衛(wèi)們用完飯去了樓上客房整頓,此時飯?zhí)美镏挥兴齻內(nèi)印?p> 見那冷著臉渾身散發(fā)生人勿近氣息的小子走了,葉嬸子放松下來,去后廚醒上面,隨后回到飯?zhí)么蜷_話匣子與這新來住店的漂亮小丫頭攀談。
她還沒見過這么細皮嫩肉的官家小姐,水靈得跟朵芙蓉花似的,心里自然好感油然而生。
“就是慶祝春天到來的一個大集,有戲班雜耍跟挺多賣貨嘚。”
“唉?丫頭你沒聽過?我們這塊的小姑娘可喜歡,天天盼著開集?!?p> 努力回想錦朝開國以來定下的大小節(jié)日,謝霜予實在對所謂的春廟會沒有任何印象,故而也生出好奇,接上話茬。
“我從北邊外州來的,南下要探親,確實不了解這里的風(fēng)俗?!?p> 她無奈笑笑,把尋常小女兒家的窘迫學(xué)得惟妙惟肖。
聽謝霜予這么一說,嬸子頓時來了興致,桌子也不擦了,直接坐到她對面興致勃勃地講起來春廟會的事。
“其實這春廟會也是最近四五年吧,才辦起來的?!?p> “我們?nèi)龣谥莓?dāng)時有個新州牧上任,哎呦,那會子你不知曉嘞,這塊地窮得都沒人愿意落腳。后來新州牧來了一年多,倒也不知曉用嘚啥法子,反正是讓康郡那頭富了不少,連帶著我們這也發(fā)達了些,就吸引好多做生意哩?!?p> “有個做布匹生意的富商為了擱那邊好做生意,討好一下官家人,就給那州牧顧了隊人馬邊吹吹打打邊游街過生日,引得全城人都去看。然后呢又每隔三個月再搞這么一次,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約定俗成的節(jié)日。再后來變成有錢賺,有戲看,傳得附近十里八鄉(xiāng)都聞名?!?p> “這州牧倒是挺受愛戴,尋常人哪舍得掏錢每三個月就辦一回這種游街的戲碼,別是許了別人什么好處吧。”
謝霜予嘻嘻哈哈地隨口說,腦海里不斷回憶葉嬸子提到的州牧到底是何許人也。
說起這些官場上彎彎繞繞的事嬸子明顯聽不大懂,想了想答道:“聽說要在廟會上臨時擺攤子做買賣得先交稅嘞,按人頭算一人得六十文錢,貴嘚很?!?p> “那還有人上趕著去做買賣?”
聞言謝霜予挑眉,喝了口茶做出驚訝的表情,繼續(xù)套話。她雖然對六十文錢沒什么概念,但也多少能從葉嬸子的語氣里聽出來周邊想去廟會做生意的人對這個定價不太滿意,卻又被利潤吸引著不得不去。
“聽說是很能回本,喃女婿攢好錢這回去嘞,回頭回來就知道大概是個啥樣子。”
兩個人正聊得火熱,飯?zhí)美锿回5仨懫痍囷L(fēng)鈴聲。飯?zhí)么箝T被推開,寒風(fēng)襲來讓謝霜予不禁攏緊了厚重的外衫。
抬眼去看,發(fā)現(xiàn)又進來幾個男子,為首的穿著粗布長衫,衣服雖簡陋但依舊顯得文質(zhì)彬彬。他身后跟著的人則跟他氣質(zhì)打扮相去甚遠,哪哪都是匪氣。
葉嬸子想到謝霜予是個閨中姑娘,怕她被嚇到,當(dāng)先站起來拍拍她手小聲安慰。
“莫怕,這都嬸子老顧客,不是壞人?!?p> 粗布長衫男子似乎對自己打斷兩位女子談話有些抱歉,主動走過來朝著謝霜予微笑著作揖,然后又開口請嬸子幫忙備酒菜。
出于禮貌謝霜予也站起來回禮,順便打量起這怪異的一伙人。他們之中多數(shù)腳步輕,是習(xí)武之人,尤其為首這個更詭異。明明看著瘦弱得好像風(fēng)吹就倒,氣息倒是挺沉靜內(nèi)斂,像世家才能教習(xí)出的那種功底極其扎實的子弟。
估摸著能和撫川過上幾招也說不定。
世家公子與流寇,也算新奇的組合。
“打擾了姑娘雅興,小生給姑娘賠禮?!?p> 還挺有模有樣的。
她偷偷打量此人,細眉長眼,薄唇挺鼻,長相很是普通,唯獨一雙瞳仁漆黑深邃。
“公子言重了,不妨事的?!?p> 打過招呼謝霜予帶著紉秋往樓上走,走到轉(zhuǎn)角處時她看到樓下那伙人分成兩波,匪氣壯漢在一塊談笑飲酒,那個書生樣的自己一桌慢吞吞吃著陽春面。
盡管他們很奇怪,但目前來說她也無意去探究這伙人姓甚名誰或者準備干點什么,現(xiàn)在謝霜予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春廟會”,準備之后也去看看。
她總覺得這個廟會不太對勁,需得親自去探查一番。
舟車勞頓許久后白日里謝霜予貪睡,將近午時才起床。紉秋服侍著她洗漱完,正準備從首飾盒里挑些還沒戴過的給謝霜予挽個時興的發(fā)型,就見自家主子從妝奩里撈起青黛“唰唰”兩下畫出兩道烏黑濃密斜飛入鬢的凌厲眉毛。
紉秋:“......”
“殿下......?”
緊接著謝霜予又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盒暗色的粉,用刷子開始在臉上這里掃掃,那里掃掃,于是紉秋眼看著那雙眼窩就凹了下去,其次便是下頜線,甚至喉結(jié)的輪廓都出來了???
“殿......下........”
就這樣紉秋眼看著自家明艷尊貴穩(wěn)重自持的長公主殿下?lián)u身一變成了個痞里痞氣的錦衣華服公子哥,揣著把畫著名家真跡的折扇,神采奕奕地離開了房間。
門外撫川備好馬準備來告知謝霜予,猛然抬頭就恰好初入珍榕見從她房間走出的男子,頓時壓低身體戒備起來。他動手去勾袖口里用弓弦牽引的匕首,利器還沒落到手心里就被攥住手腕。
“是我。”
謝霜予開口,聲音還是原先的樣子,讓撫川瞬間安定許多。他點頭收起匕首跟在這位公子哥身后,亦步亦趨地下了樓。
飯?zhí)美餂]什么人,旅客都稀稀拉拉坐在角落,沒人注意到從樓上下來的主仆二人,就連葉嬸也只是抬頭望了望就又去干自己的事,絲毫沒有認出為首的人是誰。
到了旅店外登上兩匹良駒,謝霜予與撫川策馬向東,行出約莫七十里路程在天色擦黑時抵達康郡。想著里天黑還有段時間,她帶著撫川提前下馬,結(jié)果等轉(zhuǎn)出那被樹林遮掩的官道往城門口一看,只見那大開的城門前排了三個大長隊,都是等著進城的百姓。
城門口維持秩序驗身份的士兵和城防官忙得焦頭爛額,不時有人大喊要那些想鉆空子溜進城的人立刻停下。
撫川牽著兩匹馬跟在謝霜予身后加入長長的熱鬧的隊伍,一點一點往前蹭,他往城門內(nèi)望去,稍微瞥見了繁華夜景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