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抱抱

　　“咦，你回來啦！”

　　虞煊今天的打扮清新隨性。

　　蓬松的長發(fā)散在肩頭背脊，妝容精致不招搖，櫻唇一點恰到好處。

　　她身上關(guān)于明星、老板的標簽好像被收起來了，只剩下一種身份：這個家里的姐姐。

　　虞煊端著一盤沙拉探頭望向門廊，喜悅于弟弟的如期回歸。

　　一同探頭望過來的，還有倒掛在墻上、與姐姐頭頂對頭頂?shù)南材Х稚?，正嬉皮笑臉地朝姜潛眨眼睛?p>　　順著喜魔分身往上，怒魔分身將整張憤世嫉俗的臉嵌在天花板里，瞠目俯瞰整個房子。

　　哀魔分身從姜潛房間的門縫里探出幾只觸手，姜潛有理由相信，它在以某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跟自己打招呼。

　　蹲在柜子上的惡之魔分身正在把自己藏在花瓶里。

　　欲魔分身在空氣中游來游去……

　　姜潛當(dāng)下都點恍惚：

　　這個是我家嗎？打擾了吧！

　　“哎呀阿潛，怎么剛從治安署出來，就濕身了呢？”

　　虞煊把沙拉盤隨手擱置在室內(nèi)吧臺上，滿眼關(guān)切地走近弟弟，順便接過他手里的旅行包。

　　“我說我剛才見義勇為、拯救落水少女你信嗎？”

　　“信……才有鬼~不要把自己失足落水的事跡美化得那么冠冕堂皇，”虞煊說著，轉(zhuǎn)身拎走東西，然后扭著小腰走向浴室，“快點先來洗澡！”

　　“你覺得我是個廢物么？”姜潛換了拖鞋，揉著濕漉漉的頭發(fā)進門。

　　無視掉一群竊竊私語的家伙，和客廳里的老佛爺、廚房的姑媽都問了好，才在虞煊的催促下進浴室清洗。

　　吹干頭發(fā)、換好衣服。

　　姜潛一身清爽地出現(xiàn)在餐廳，一家十一口整整齊齊坐在餐桌前。

　　如果算上那七個圍觀群眾的話……

　　“阿潛，這是姑媽最新研制的蔥爆車厘子，來，快嘗嘗！”

　　你不知道這兩個東西搞在一起能直接把人送走嗎……姜潛盯著澆在自己碗里那一坨青紫色“淤泥”，咽了下口水：“光看著我都流口水了?！?p>　　“那你還等什么呢？”

　　“在它與我的味蕾糾纏之前，充分感受它與眾不同的顏值和鮮香?！?p>　　“哦……”

　　“聽他吹吧！說得好像多懂美食一樣~”虞煊毫不客氣地將勺子插進弟弟碗里，把青紫色淤泥連同被浸染的米飯一起舀走，并在姜潛驚訝的目光下，送進嘴里。

　　漂亮的下頜線，隨著咀嚼動作小幅度舒張和收攏。

　　“嗯……蔥葉的辛辣與車厘子的酸甜充分結(jié)合，形成了酸澀與甜辣交織轉(zhuǎn)化的奇妙體驗……美中不足的是，火有點兒大了?！庇蒽右贿吘捉?，一邊認真發(fā)表自己的點評。

　　看著姐姐淡定嘗毒、并一本正經(jīng)邊胡言亂語的樣子，姜潛內(nèi)心肅然起敬！

　　姜還是你辣啊……

　　姑媽顯然被姐姐忽悠住了，熱切追問：“是嗎？嗯，我也覺得火好像大了，你看除了這個，姑媽還有什么要改進的嗎？”

　　“你可以放棄嗎？”

　　“啊？”

　　“我是說，沒了，這道菜已趨近于無敵，可以開辟新菜品了~”虞煊愉快地建議道。

　　然后她轉(zhuǎn)向姜潛，把桌上的排骨、燉魚、煎蛋等常規(guī)菜品堆疊在弟弟碗里，和顏悅色：“你剛從山里回來，先吃點家常菜墊墊底吧。”

　　這還是我姐嗎？她不會是想越位……當(dāng)我媽了吧？

　　“看什么？”

　　“你今天不太對勁?！苯獫撝毖?。

　　“哪里？”

　　“作為長姐的囂張氣焰不見了?！?p>　　“……”

　　“誒？有了有了，就這個?！?p>　　“都給我端起碗好好吃飯！”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佛爺突然發(fā)威，虞煊和姑媽一人挨了一筷子！

　　“你！好好吃飯，我看你動一下你弟試試？還有你，把這盤子?xùn)|西撤下去！那水果和蔥能攪和在一起嗎？胡鬧！”

　　虞煊和姑媽立馬老實了，乖乖低頭吃飯。

　　尤其是虞煊，還裝作很委屈的樣子，向姜潛投來幽怨的小眼神兒。

　　這讓姜潛有點好笑。

　　可能年齡會削弱一個人的銳氣吧，虞煊小時候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

　　坦白講，小時候的姜潛有點“怕”這個姐姐。

　　這種怕無關(guān)情緒，而是一種“經(jīng)驗”。

　　那意味著如果不慎招惹了這個女人，他接下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當(dāng)初虞煊剛從福利院被接回姜家，姜潛也剛被確診為情感障礙。

　　那時候他嫉妒虞煊，就算不是這個家的血親，也可以憑借她的漂亮臉蛋和七巧玲瓏心博得家里人的喜愛。

　　就連討厭的姜揚也接納了她。

　　姜潛開始暗地里找虞煊的麻煩，但每次都精準地被家人或姜揚發(fā)現(xiàn)，每次的結(jié)果都是他作繭自縛。

　　而虞煊呢？

　　假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照例跟他姐弟相稱，明里暗里，滴水不漏。

　　但她眼睛里偶爾折射出的、一種對失敗者的悲憫，卻讓姜潛感到芒刺在背。

　　這比直接揍他更難受。

　　后來姜潛倒是長記性，不去招惹虞煊了，他被學(xué)校停課了……

　　在某次與同學(xué)的沖突中，因他下手太重，學(xué)生家長找到了學(xué)校，逼著學(xué)校給說法，逼得唐老師拉下面子一個個上門求校領(lǐng)導(dǎo)，又親自跟學(xué)生家長賠禮道歉，才算保住他的學(xué)籍不被開除。

　　但姜潛并不認知自己的錯誤，他能夠預(yù)判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卻不以為然。

　　當(dāng)時，虞煊也是用那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了一番影響了他后來行為決策的話：

　　“你完全可以自行其是，去觸碰所有規(guī)則的底線，搞臭自己的名聲?！?p>　　“反正用不了多久，這個家就罩不住你了?！?p>　　“想想吧，你的吃穿用度，你睡覺的地方，你今天還可以像個小王子一樣在這玩兒你的蟲子……但馬上，這些全都不再屬于你。”

　　年幼的虞煊姿容初具，已經(jīng)能勾起男孩子的戰(zhàn)斗欲。

　　她穿著樸素的衣裙，像個天真善良的灰姑娘一樣，淡淡微笑著站在弟弟身前，和他講道理：

　　“想想我代你繼承姜家家產(chǎn)的樣子，你也不愿意下次見面時，是在垃圾堆前向我乞討吧？”

　　……

　　“奶奶，我最近可能會出差會比較多，先跟您報備一聲啊~”

　　飯桌前，虞煊正殷切地給老佛爺碗里填湯，還很貼心地幫老人家把眼鏡后散下來的銀絲挽向耳后。

　　姜潛的思緒迅速拉回，心想這些年虞煊變化也挺大的。

　　不僅完全融入了這個家，對他，也跟親姐姐沒兩樣。

　　但又似乎，和親姐姐不太一樣……

　　“又出差？”老佛爺明顯不高興，臉上的皺紋都堆起來了。

　　“唔，盡量多在家！”虞煊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掙那么多錢干什么？一家人多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就很好了。一家人子能聚在一起，越來越不容易了?！崩戏馉斀舆^湯碗，自顧自感嘆。

　　這讓桌上的氛圍忽然變得有點低沉。

　　幸好我的工作是留在津平……姜潛這時仿佛不經(jīng)意間提起：“奶奶，我找到實習(xí)單位了，本地的，明天就要去報道，也跟您報備一下?！?p>　　“什么？”姑媽先激動起來，“阿潛可以?。∧氵@才大三，就找到實習(xí)單位啦？”

　　“是哪里?。俊庇蒽右埠闷娴貑?。

　　老佛爺則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眼皮，等孫子自己坦白。

　　“萬眾集團，津平分公司?！?p>　　“？！”

　　姑媽頓時驚訝得掩住臉頰，神情狂喜：“大公司??！你那個專業(yè)不是很難找到工作的嗎？哎喲，可真行……”

　　“萬眾集團可是國內(nèi)外知名企業(yè)，人才云集，福利豐厚，所掌握的資源技術(shù)更是不可想象。阿潛能進這樣的公司真是厲害~不愧是我弟！”虞煊臉上蕩漾起驕傲又自戀的笑容，關(guān)切地湊近問道，“做什么工作呀？”

　　姜潛心情愉悅，但不露聲色：“實習(xí)生嘛，肯定做不到特別尖端的工作，看領(lǐng)導(dǎo)安排吧?！?p>　　“不錯呀，恭喜明日之星！”說著，美麗的姐姐敞開胸懷，“來，賞你一個鼓勵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