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清掃
琥珀招呼人把李嬤嬤押進屋來，李嬤嬤的腳剛一進屋就直接跪匐在張嬤嬤腳邊：“嬤嬤救我呀——”
張嬤嬤皺眉地將腳挪了挪：“李嬤嬤有什么話好好說，這個樣子成什么體統(tǒng)。畢竟，上座的是小姐，要求也應該求小姐才是?！?p> 李嬤嬤聽出話音趕緊對著采薇開始磕頭請罪：“小姐開恩，我是豬油蒙了心才偷拿了小姐的東西，請小姐開恩放過奴才?！?p> “咚咚——”幾聲，磕得十分賣力，“好了，李嬤嬤，別磕了，你也是府里的老人，雖說做錯事，好歹以往也存了些體面。府里做奴才做了這么些年，老爺少爺也是對你有一份敬重的，以往都不曾讓你下跪磕頭，如今對著小姐磕這么磕頭，豈不是要折煞小姐不成?！闭f著，張嬤嬤一面意欲扶起李嬤嬤一面看著采薇，采薇不語，微微抬頭看了押人的兩個小廝道“琥珀，你拿銀錁子賞這兩人。”那兩個小廝原本是守二門的，一向不受待見，聽得如此打賞便感激地磕頭來“謝小姐賞賜?！眱扇斯蚪舆^賞錢便退到門邊候命。張嬤嬤見采薇對自己不予理睬，心中雖有不忿但礙于身份只得低三下四問道：“如今這杏園是小姐做主，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李嬤嬤，還請小姐示下?！?p> 采薇笑瞇瞇點了點頭道：“唔，來人，去李嬤嬤屋里搜銀子和當票?！眻@里下人都知道采薇脾氣，得了令立馬去李嬤嬤屋里。過了一會兒，奉上當票和銀子。
“張嬤嬤，如今李嬤嬤偷主子東西已成事實，按照府里的規(guī)矩該當如何？”
“這——”
“我聽旁人說，在我未入府之前，有一個下人不長眼，打掃張嬤嬤屋子的時候，不小心失手弄壞了老爺賞給嬤嬤的一尊琉璃瓶，嬤嬤不僅將那人打得皮開肉綻，還將他逐出府任其自生自滅。那這偷主人東西的奴才，又該當如何呢？”
張嬤嬤捏緊帕子橫眼掃過琥珀便道：“琉璃瓶本就名貴，更何況的老爺所賜。一些貪心的奴才為了將貴重之物夾帶出府，便故意弄破，趁其丟出府之后又拿去修補再高價轉(zhuǎn)賣，此類事情屢禁不止，我重罰只為以儆效尤?！?p> “張嬤嬤如此威嚴，才能將府里一眾奴仆惟嬤嬤之命是從，看來，我得學著幾分才是，來人，先打李嬤嬤五十大板?！?p> 拿了賞錢的小廝早就摩拳擦掌上來拖李嬤嬤，李嬤嬤聽了嚇得連連磕頭求饒，“小姐饒命，這五十大板落在我這老貨身上，命可就沒呢?！?p> “慢——”采薇拿著銀兩和當票看了又看，“讓我輕罰你也可，只得將那臟銀悉數(shù)交還，還能少打幾板子?！?p> 李嬤嬤猶疑了一下，采薇便大喝道“呵，看來是一個要錢不要命的，來人，拖出去！”
“小姐饒了小的吧，那些臟銀奴才置辦了些田地，回頭我折了銀子立馬送還給小姐。”
采薇因說了些話便飲了兩口茶才道：“打量著我不知道，那些田地折了銀子，除去你賞給后門的幾串銅子兒，這還差上百八十兩呢。我的金鐲子、白玉釵還有幾對耳環(huán)，可沒那么便宜?！?p> 聽得采薇如此細說，心懷鬼胎的幾人心中略感慌亂，手腳都不知擺哪兒才好。特別是碧珠，盡量將自己團縮到一旁。
趁著幾人慌亂之際，采薇乘勝追擊“來人，把李嬤嬤拖下去重重的打，直到吐出所有臟銀為止?！?p> 兩個小廝趕緊上來拖李嬤嬤，李嬤嬤眼見兩人一手拿著厚重板子，瞬間軟了腿，還未拖出門檻便掙扎道“小的說了，那……那其他的銀錢我給碧珠了?！?p> 碧珠聽得李嬤嬤說出自己趕忙辯解“李嬤嬤，你胡說些什么？”
“小姐開恩呀，小的賣了首飾經(jīng)常會分一半給碧珠，至于碧珠怎么用，老婆子實在不知。求小姐看在奴才說實話的份上，免了那五十大板吧”接著便“咚咚”又叩起頭來。碧珠看著李嬤嬤如此趕緊下跪道：“小姐，我冤枉呀！那其他銀子碧珠實在不知，碧珠自小在府里長大，在府里一向恪盡職守，不曾做如此下作之事，還請小姐明察。”說完又轉(zhuǎn)頭對著李嬤嬤疾言厲色道“嬤嬤雖不是家生子，到底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了，為何做了錯事還胡亂攀咬別人。如今房里坐著有我娘，還有我干娘，嬤嬤說話可得小心些。哼”
李嬤嬤聽完這才回過神，趕緊小心翼翼得看著兩位坐著的嬤嬤“這——”李嬤嬤低頭想了想，又看著前面的眼神倨傲的采薇，咽了咽口水不再言語。
采薇慢條斯理道：“既然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那我還是查查比較好，琥珀，你去碧珠房里搜搜。”
琥珀得令便朝園里去了，碧珠有些緊張地揉了揉絲帕，但想了想又略定了心神。這琥珀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從碧珠房里端出一個首飾盒子，這盒子是用紅木做的，外表雖未鑲嵌珠寶，但做工細致，兩邊雕著蝴蝶花樣，打開盒子，只見里面裝了些首飾。琥珀便指著首飾對著采薇耳語起來。
采薇頷首明了，然后從匣子里拿出一只通透碧綠雕著魚戲蓮葉花樣的鐲子，一邊端詳一邊問著碧珠“這翠鐲子做工不錯，少說應該十幾兩銀子吧?！?p> 碧珠知道這些東西價格易查，便老實回答道“是十八兩銀子。”
“我戴的珍珠雙釵也不過五兩銀子一枚，你的排場倒是比我這個主子還大。說吧，買這鐲子的錢哪來的？你一個月月錢才幾錢銀子，除去花銷，你一年才不過幾兩銀子，若不是拿了臟銀，怎么買的這鐲子？說——”
碧珠急的不知如何開脫，旁邊的錢嬤嬤便趕緊替碧珠開罪“小姐，您又沒有搜到當票，光憑這些首飾就說碧珠拿了臟銀，實在有些不妥。您也知道，碧珠自小在府里，老爺少爺經(jīng)常會給些賞銀。這盒子里貴重的首飾都是在小姐來之前碧珠就置辦了，怎么可能拿臟銀呢？”
“對對對，這些都是我之前置辦的?！?p> “哦~那這個幾兩銀子的耳環(huán)，還有這簪子，都是我來之前置辦的咯？”
“是是是，這些都是我早幾年置辦的?！?p> 采薇笑了笑“看來我來之前，府里給你的賞錢挺多的。這幾樣東西加起來都要三十幾兩銀子呢，照你的工錢，得五六年才能湊齊呢。如此說來，李嬤嬤當東西的銀錢，你半分不知，半分未拿?！?p> “奴婢句句屬實，真的不曾拿那臟銀。”
“好一個扯謊的奴婢，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慢”張嬤嬤趕緊起身“小姐，您這無憑無據(jù)，為何掌碧珠的嘴，這要說出去，如何服眾。若是老爺知曉，恐怕——”
“什么無憑無據(jù)？這些樣式的首飾近兩月才出的，怎么就成了我來之前置辦的？就對著主子撒謊這一條就該掌她嘴?！痹捯魟偮洌慌缘男P早就動起手來。碧珠何曾受過這樣的罪，一邊叫痛一邊求饒。采薇又指著錢嬤嬤“為了包庇自己女兒，錢嬤嬤也敢欺瞞主子來?？丛趮邒卟皇俏覉@子的人，我就不好越俎代庖，只好請張嬤嬤處置了。”
張嬤嬤知道這采薇有備而來，看來碧珠的事兒包庇不得，只得棄車保帥了?！芭尽卞X嬤嬤臉上頓時紅了一片，接著張嬤嬤便開始數(shù)落起來“嬤嬤前兒辦砸了事，如今又在小姐面前隱瞞事實，你如此不知悔改，我也護不了你，你還是好自為之，讓小姐定奪吧?！?p> 這邊受了十幾巴掌的碧珠開始討?zhàn)垺拔艺f，小姐我說，那些銀子是我拿了，求小姐責罰?！?p> 總算吐露實情了，采薇便思量起來，碧珠和李嬤嬤本屬園子里，自己是打是罰怎么說都有理，只是這錢嬤嬤不隸屬于自己，上有將軍老爺，采薇可不敢越權，只好先將二人打發(fā)再說。
采薇正襟危坐道“那我便做主了，碧珠李嬤嬤，你們一個是一等丫鬟一個是園里管事嬤嬤，居然監(jiān)守自盜，屬實可惡，按照規(guī)矩報了衙門關押起來也不算罪過。念你們一個是家生子一個又在府多年，我便不讓你二人押解官府。你二人先將臟銀交還補上，然后李嬤嬤打出府去，碧珠降為三等丫頭和錢嬤嬤一并交給張嬤嬤管教?！甭牭帽淮虺龈顙邒呖念^求饒“小姐，我若是被打出府，帝京哪還有府可以收下老奴，求小姐念在老奴在府里多年，讓奴才留在府中吧?！?p> “張嬤嬤怎么看？”采薇問道。
“這——既然小姐做主了，一切聽從小姐的便是了?！?p> 采薇笑了笑“那好，張嬤嬤事兒多，就先讓碧珠和錢嬤嬤跟隨張嬤嬤去吧?！?p> “是”
“對了，如今一等丫鬟少了一個，還請張嬤嬤將我?guī)淼膬扇松M園子里吧?！?p> 見采薇看在自己面上沒有過多為難錢嬤嬤和碧珠二人，張嬤嬤也做個順水人情“那明日我就升那兩個丫頭進杏園服侍小姐。若沒其他事，那老奴先告退了。”
采薇示意讓三人離去。這邊李嬤嬤頹坐在地不停抽咽，自己錢沒撈著，連面也沒留，如今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此處，李嬤嬤心里悔恨萬分。
“嬤嬤也不必如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現(xiàn)已作下此事，我罰你也實屬應當?！?p> “求小姐，念在嬤嬤我在府中多年，讓我留下吧，哪怕做個掃地的嬤嬤也成。我家里兒子不成器，孫子又弱小，若沒我在府中做活，哪有生計可言?！?p> “嬤嬤說話也該老實些，你名下的鋪子我也是知曉的。”
李嬤嬤聽了心虛地看了看采薇，看來小姐將自己貪墨的東西弄的一清二楚，如此一來，小姐單獨留下自己莫非還要重罰。
“小姐，那鋪子不是用小姐的銀錢買的。求小姐開恩——”
“那你說說，這鋪子的錢——”
“這——”李嬤嬤為難起來。
采薇拿起茶杯慢條斯理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看見了，雖說跟著張嬤嬤能得些好處，但是，一旦事發(fā)，張嬤嬤可是半天不將情面的。若是剛才張嬤嬤求兩句，或許李嬤嬤就不用被打出府。哎，可惜呀——”
李嬤嬤想起剛才張嬤嬤對自己一臉不顧，心中怒火中燒，但想著張嬤嬤府中地位，敢怒又不敢言。
采薇看李嬤嬤有些搖擺不定便趕緊下猛藥“其實只要李嬤嬤說出張嬤嬤的一些事情，貪墨的財產(chǎn)我一分不拿，到時候，你回家過你逍遙的日子，也不用看別人臉色，豈不兩全其美。”
李嬤嬤聽得貪的那些錢財不用上繳，頓時心一橫“其實，老奴知道張嬤嬤一些事情，請小姐明察?！?p> 屋子里，李嬤嬤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采薇，整整一炷香的功夫，才將張嬤嬤一伙的事講清楚。采薇按照之前所言，將銀錢給了李嬤嬤讓她出府。李嬤嬤揣著錢念著自己的田地和鋪子，覺著被趕出府也沒那么不堪呢。
李嬤嬤走后，采薇便和琥珀開始打算起來“看來張嬤嬤干的貪墨之事挺多的”采薇負手而立“可惜，光憑李嬤嬤口頭之言，也難以將張嬤嬤拿下。”
“是呀，這也是琥珀為什么一直不敢告知老爺和少爺?shù)脑?。若沒將張嬤嬤拿下，憑她的心胸，定不會給我們好果子吃的。”
“嗯，現(xiàn)在不急，如今杏園里的眼線清除，今后行事就更加方便了?！?p> 琥珀笑道：“是的呢，以前李嬤嬤在的時候，都要盤剝下面人的銀錢，如今走了，大家都暗地里叫好了?！?p> 采薇點了點頭“等明日我的那兩個姐妹來了，再好好打算一番才是。”
琥珀一邊聽著一邊細細的看著采薇，“你好好的看我做什么？”
“啊，琥珀看著小姐不過十一，卻又如此計謀，奴婢心下安心了許多?？粗〗?，就覺得小姐像書里的神將一般?！?p> 采薇聽得笑的吐出了茶水“好啦，你可別夸我，今日賞荷會，我算是見著什么叫名門閨秀，我這只能算小聰明罷了?！?p> “小姐何必妄自菲薄，雖然小姐出生野里，卻對府里門道了如指掌，琥珀在府里浸淫多年，雖能辨是非，卻也無能為力，而小姐卻可以連消帶打，打發(fā)眼線，離間他們。”琥珀因與采薇關系親密，因此言語上并不忌諱。
“我這些方法是有來頭的?！卑ィ吘拐穼m斗小說看多了，“這就叫讀詩三百首，不作也會吟”看著琥珀聽得摸不著頭腦，采薇便打斷“你也別想了，趕緊吩咐下去，從今天起，杏園的管事嬤嬤由秦嬤嬤接管。”
“是”
自從碧珠和李嬤嬤走后，杏園里的人仿佛有了生機一般，畢竟不用再受盤剝，加上采薇大方，日常經(jīng)常給賞錢，杏園里的仆人個個都眉開眼笑的，逢人都夸采薇的好。這話傳到張嬤嬤耳朵之后，張嬤嬤便氣得拍桌子，“哼，這不是明擺著說我的不是嗎？”
“老姐姐，先喝口茶?！卞X嬤嬤趕緊將杯子遞了過去。
張嬤嬤一向心胸狹隘，心高氣傲哪里容得下這口氣，直接將茶杯一擲“這野丫頭倒是有些門道。我就不信，我治理不了她?！?p> 過幾日，府里和街邊就開始傳采薇的壞話，說什么苛責下人，無故打人，剛開始還只是一兩句，后來一傳十，十傳百，加上采薇出生低微，許多人都開始說采薇是小人得志，窮兒乍富。其他高門府里也開始有這些聲音。琥珀聽了開始替采薇擔心“小姐，現(xiàn)在到處人都在說你，三人成虎，要是這些話被老爺知道呢，為難小姐該怎么辦?！?p> “你呀，就別擔心了。你要是得空去看看俏云和錦繡送過來了沒？”
看著采薇不慌不忙的樣子，琥珀嘆了口氣出去了。
采薇一邊對著鏡子打扮一邊自言自語“張嬤嬤呀張嬤嬤，我要讓你知道什么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