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宛璃聞言,冷冷看著安幕風,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靠近,出現(xiàn)在安幕風一丈距離,彌漫著凌厲殺機。
天地之間修仙者遨游自在,呼朋引伴,星芒交織近在咫尺,但偏偏虛空之中兩人獨立對峙,似乎無人注意這里。
蕭宛璃俏臉一寒:“姓安的,本姑娘當年所受屈辱,刻骨銘心,你不會覺得我如此便會放過你?”
你受什么屈辱了?
不就是躺在靈珠中睡了二十年?
安幕風心念電轉(zhuǎn),明面上輕嘆一聲:“你若想殺我,又何必出現(xiàn)?有何目的只管說來便是,我拋妻棄子來到仙域,你難道覺得我很有心情?”
“哦,是嗎?”蕭宛璃呵呵一笑,看著安幕風暗淡眼神,不由心情轉(zhuǎn)好。
同時,安幕風也在點醒她,帶她來,他所承受的代價。
“看來嚇唬不到你。”蕭宛璃臉色一變,緩緩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玉靠,臥入其中翹起二郎腿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談?wù)剤蟪暌皇?!?p> “你肯將本姑娘送回仙域,不菲是想本姑娘,能否讓你在仙域少走一些彎路不是?”
“你這段時間了解無數(shù)高階飛升者的下場,想必清楚,沒有我蕭宛璃,你在仙域寸步難行,畢竟你不過是小小‘筑基’。”
“所以你明明能走,卻依舊老老實實等本姑娘到來!”
蕭宛璃直接說出安幕風心思,后者泰然自若,表情都不帶變的。
蕭宛璃玉手輕輕一揚,便莫名多出一張玉澤帛卷懸浮手心,隨后飄至安幕風的面前,徐徐展開。
“看看!”
安幕風沒有抬袖去接,平靜掃了過其中內(nèi)容,竟是一份契約,當即輕笑:“讓我去蕭族為客卿?屆時仙決神通信手拈來……只可惜我怕是沒有這福份?!?p> 蕭宛璃單挑眉,嘲諷道:“因為你有病?”
安幕風也不計較這女人的語氣,平和解釋:“因為有自知之明,此契約甚好,但安某凡途,姑娘在旁吃瓜吃得更愉快呀?!?p> “如你所見,人間無休無止的利益之爭,如今到仙域廣大天地,安某倒是想當一個純粹散修,足矣!”
他從塵寰之世中飛升,所經(jīng)歷種種足以描繪一卷《傳記》,從門派之爭,到江湖,最后登頂廟堂,不可避免卷入一場場旋渦,到最后連梁帝都忘了過去江湖的兄弟情,對他忌憚萬分。
他真的有些倦了,無論是年齡還是心態(tài),蕭族勢大利益紛爭,他一個‘筑基’武者如何能幸免,不如當個純粹散修來得自在。
更何況他一介武者當客卿,說得好聽些是客,但說得難看卻是仆奴,他年輕時當過藩王府的扈從,給人賣過命,雙腿因此廢過,怎么可能再跳入這個坑?
當年,安幕風四十歲前便能飛升,但偏偏一直等到甲子之年,何嘗不是因為這些束縛羈絆,脫不得身?!
安幕風如今,一是內(nèi)心遵遁人間時意愿,換一種活法,二是他的風靈根,似乎在仙域有如魚得水的感覺,給他帶來了一定說話底氣。
天地改換規(guī)則大不一樣,在凡間他可以營營汲汲,為武道資糧、為秘藉權(quán)柄為攀爬,這是生存之道。
但在仙域,安幕風真不想繼續(xù)給人賣命,他只想從蕭宛璃手中拿到實際的‘報酬’方便日后白手起家。
蕭宛璃冷笑道:“不知所謂,仙域可不是這么好混的,入我族中資源盡有應(yīng)有,還能委屈了你?你是不清楚我族能量?!”
安幕風回到玉床上盤膝坐定,淡定道:“蕭宛璃,便不要炫耀你的家底,說這些有什么意思?若是我選擇錯了,我不介意你事后出現(xiàn)打我的臉!但現(xiàn)在就免了?!?p> 拿錢他走人唄!
“你!”蕭宛璃聽了這話,頓時語澀,指著安幕風怒氣沖沖點了半晌,還是妥協(xié)道:“好,你既然不愿意,本姑娘報酬依舊給你!”
她有一瞬間是不想給了,但此舉不會讓面前的老狐貍失望,反而會讓她格外憋屈,若是哪天暴露出來,家族面子就全沒了!
言罷,蕭宛璃伸出兩根如蔥玉指:“我問你,你是要長生,還是要大道?!?p> 聽聞此言,安幕風眸子一閃:“此言何意?”
他比較貪心,不能都要嗎?
蕭宛璃淡淡開口道:“你若要求長生,助爾仙道筑基,靈玉壽丹贈你,保管你壽元數(shù)千年,逍遙自在,算我蕭宛璃信守承諾的報酬!”
安幕風若有所思,這仙域單靠壽丹,都能活這么久?
倒是好地方。
未等安幕風回話,便見蕭宛璃繼續(xù)道:“若是求大道,筑基便自求多福,本姑娘會給你一塊經(jīng)營地盤,屆時壽元將盡之時,幽冥來使,注定九死一生?!?p> 安幕風自是聽出其中之意,如此看來問題還是六十歲才入仙域的緣故,武道注定不屬于長生體系中。
哪怕一身戰(zhàn)力強悍,但他的壽數(shù)依舊在凡人范疇之中,若不能仙道筑基,依舊有陰差索命,難逃魂歸幽冥的命運。
說到這個,他可不信邪。
安幕風豪邁一笑:“這也許是不知者無畏,但安某選擇大道?!?p> 蕭宛璃眼底一抹狡猾逝過,當即拍掌一笑,聲若銀鈴:“好,你們飛升者就是一身傲骨,不經(jīng)歷現(xiàn)實打擊永遠信心滿滿,我倒看看你能不能成功!”
說罷,蕭宛璃轉(zhuǎn)身離去,語氣繼續(xù)傳來:“跟我來,我派人來接你去往一處地界修行,但你終究能否筑基,就看你自身運數(shù)?!?p> “另外,既然你有心大道,我會找人給你一門合適傳承,你莫要自誤,去修行那些不入流的功法!”
不入流?
這話讓安幕風一挑劍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其中有什么古怪玄機。
飛仙客棧。
九重連宮玉砌寶雕,宮廊榀架面闊近百丈,縱深不幾許,四周金庭玉棟間,植滿玄木奇花,枝葉離披,簇沓叢叢,錯出檐甃。
明珠瑞氣駕梁橋,彌香浮波霽色融,鶴白鷺羽波瑰,清風渺渺拈玉簾。
隨著兩人走出洞府,映入眼簾除瓊臺玉宇外,另有百數(shù)人側(cè)立并峙,左玄甲丈立肅穆,右女冠彩衣斂袖,如眾星捧月般將蕭宛璃擁護。
這些修仙之人紛紛右手按在左胸,前傾半身,單膝跪地,聲若龍吟鳳舞般:“恭迎玄女殿下,殿下凡塵渡劫圓滿,否極泰來,回歸仙域必將扶搖九霄,修成無上大道?!?p> 蕭宛璃一臉平靜微微抬頭,人間浮沉二十載,她終于得到了釋懷,這種感覺真好。
曾經(jīng)的不懂珍惜,失去才知道這種美妙。
安幕風在旁‘老夫攏袖看戲之姿’,別說,這種感覺他在凡間不是沒有體會過,當年長青帝登基不穩(wěn),他于金鑾殿使出一招‘青絲縛龍’展示青龍?zhí)撚埃蔑@皇權(quán)無上。
當時他就站在皇帝身旁,看著滿朝文武百將,包括殿外侍從錦衣衛(wèi),低階文官,黑壓壓跪成一片,口呼萬歲。
與這仙域大場面,在人數(shù)之上有過而不及,只是論修為威壓是遠遠不如。
安幕風驅(qū)散回憶,看著蕭宛璃一眼,渡劫?無論是為面子,還是會了遮掩什么,蕭族這個大家族都不是現(xiàn)在他能接觸的存在。
據(jù)說是坐鎮(zhèn)一位化神尊者的恐怖勢力,活了少說幾萬年的仙域強者。
蕭宛璃反應(yīng)過來,先讓安幕風靠邊去待著,隨后處理他的事。
安幕風渾不在意,走向左側(cè)一間梨花苑,枝撐如華蓋,花色潔白如飄雪含煙帶雪,靄雪敝日,淡香清幽引蜂舞。
安幕剛剛坐下,便見一位掌柜急匆匆走來,還拍打自己的胖臉:“尊客呀,我是有眼不識真佛,您莫怪小的!”
安幕風泡了一口茶茗,迎著漫天花瓣,笑著問掌柜道:“現(xiàn)在能喝了嗎?”
掌柜一臉豬肝色,連連道:“能喝,能喝!”
安幕風抿了口清茗,靈氣四溢潤澤心脾,才道:“前輩,放心,我與蕭族關(guān)系沒你想著那般好,此后你我當是不會再見,安某不會將那點不愉快放在心中。”
他也沒有借勢壓人的心態(tài),不過也能理解對方那份惶恐不安之心,安慰了一句。
飛仙客棧駐留許多飛升者,其中三六九等,修為高低,自然會讓這些精擅經(jīng)營之道仙商權(quán)衡利弊,敲定態(tài)度。
他當時一個初來乍到的‘筑基修士’,在不清楚蕭宛璃的最終態(tài)度的情況下入住這里,掌柜一時的不屑自然再正常不過。
安幕風在凡間什么大風大浪沒有經(jīng)歷過,哪會在意這個,是這掌柜有些小題大做了。
掌柜松一口氣之余,安幕風便見四周修士竊竊私語,意圖靠近,當即無奈給掌柜一個眼神。
掌柜自是知意,連忙頜首表示:“放心,小的知道?!?p> 無人打攪下,安幕風看著蕭宛璃的背影,默默忖度得失。
當年他不過與蕭宛璃是口頭之約,凡間能否飛升全無定數(shù),但到最后安幕風依舊將蕭宛璃捎上。
是承諾?
自然絕無可能?混跡江湖小半輩子的安幕風,雖不是壞人,但更不可能是一諾千金的俠士,真正讓他下定決心,還不是賭蕭宛璃的肚量。
若是蕭宛璃信守承諾,他便能在仙域有一個不錯開局。
要知道許多飛升者境遇各異,在飛仙客棧,安幕風見過許多修士被抓去當玄鱗衛(wèi)的,也見過修為暴跌的高階修士,更見過當場處死的下界絕頂天才。
別看那掌柜現(xiàn)在對他一口一個“小的”自稱,但安幕風親眼目睹他帶人殺死一位桀驁不馴的年輕修者。
而像他這般直接以‘筑基期’順風順水,直接飛升是極少數(shù),若沒有蕭宛璃,他將如嬰兒般寸步難行,已經(jīng)能想到自己日后的下場。
如今看來,安幕風賭押目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