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陰差陽錯
這男孩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他看著分外眼熟，終于在靈性的提示下成功想起——
這不是小約翰嗎？
是在調(diào)查東區(qū)起火案件時，故意給出錯誤線索試圖誘導他調(diào)查科爾蒂娜的小約翰；是科爾蒂娜和泰倫給的情報中，曾為溫克爾.艾因霍恩傳遞情報的小約翰。
“他是誰？”弗朗索亞面露疑惑，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用手指摩挲著“誠實”的筆桿，分辨著兩人的情緒。
瘦瘦高高的男孩微瞇起雙眼，自我介紹道：“我是小約翰?！?p> 難道小約翰也是“穿越者”？道格拉斯回想了一下初見時的情況，卻因為細節(jié)太少而無法確定，剛打算進一步詢問，卻見弗朗索亞橫跨一步擋在自己身前，非常篤定地說道：“他在說謊！”
“什……”
道格拉斯和“小約翰”神色皆是微微一變。前者被擋住視線，急著從弗朗索亞身后轉出來掌握情況；后者則輕輕地把身后的門合上。
在房門合攏的瞬間，道格拉斯靈性直覺微微一動，感覺到所處的房間似乎變得更加……“封閉”與“閉塞”。
幾乎就在同時，滔天的火焰一下子從“小約翰”的腳下爆發(fā)，順著墻壁、天花板和地板悍然流淌，轉瞬便將整個房間包裹起來。數(shù)條火柱“蹭”地竄起，好像一根根鐵欄，將道格拉斯和弗朗索亞兩人困于火焰打造的囚牢中。
“航海家”弗朗索亞手中剛剛凝結出的清澈水球立刻被這爆裂的高溫蒸發(fā)了小部分，令上一秒還自信滿滿做出保護者姿態(tài)的強壯男人露出了些許震驚的神色。
“……喂?！睆乃砗筇匠鲱^來的道格拉斯環(huán)顧這跟火焰山?jīng)]什么差別的環(huán)境，表情有些扭曲，“這房子我是交了房租的，燒壞了你得賠我錢??！”
弗朗索亞手一抖，剩下那點法術創(chuàng)造出來的清水也潑到了地上，呲啦一聲化作白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道格拉斯一眼，心說這是談錢的時候嗎？
再不想個辦法就要沒命了！
道格拉斯此時反倒放下了心。
操縱火焰，這是“獵人”途徑的標志能力，能壓制序列七的弗朗索亞，意味著眼前的“小約翰”根本不是小約翰，而是做出了一定偽裝的溫克爾.艾因霍恩本人。
心念一動，道格拉斯蔓延靈性溝通戴在左手的“蠕動的饑餓”，驅使靈魂發(fā)動了“旅行”。
他的身影和手套都轉化為半透明的點點星光，仿佛靈界的倒影。轉眼之間，道格拉斯便從火焰“囚牢”中消失，出現(xiàn)在房間另一頭，與“小約翰”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沒有在意身后眼睛和嘴巴都緩緩張大的弗朗索亞，道格拉斯略帶防備地緊盯著“小約翰”，臉上卻掛起了笑容：“你弄出這么大動靜，不怕引起那個魔女的注意嗎？”
“小約翰”的目光掃過他的臉龐，冷冷回答道：“就算你們今天在這里化成灰，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p> “我們都是官方非凡者，招惹教會的勢力對你沒有好處?！钡栏窭寡b作輕松的樣子，笑呵呵地反駁著，“你并非沒有使用過這種手段，不是嗎？可它并未起到效果。”
事實上，剛剛利用“蠕動的饑餓”進行“旅行”，短暫跨越靈界時，道格拉斯發(fā)現(xiàn)所處的這間房間在靈界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
聯(lián)合“小約翰”關門時他靈性直覺的提示，道格拉斯猜想對方多半利用某種方式，將這件房間與外界進行了一定隔絕，才敢上來就大場面地使用火焰。否則房間著火，引來更多注意，對正在躲避追殺的溫克爾來說是相當不利的。
但反過來看，這也能證明她并非虛張聲勢，而是真的有能力在這里殺死兩人。
火焰囚牢里的弗朗索亞還處于驚訝之中，也聽不懂兩人究竟在交流何事，只能跟著恐嚇道：“沒錯，我隸屬于圣風大教堂！你不要，不要太沖動！”
進門就動手的“小約翰”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是平靜地問道格拉斯：“為什么？”
“因為魔女在軍情九處有內(nèi)應，嘗試利用官方勢力解決她是沒用的。”
道格拉斯飛快地整理著思緒，盯著“小約翰”的眼睛，誠懇地說道：“相信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也有把柄在她手里，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我會失去賴以為生的工作，失去在這個世界的家人，失去人身自由甚至生命。我們有合作的基礎。
“更何況，我們不都是，嗯，來自地球的同胞嗎？我們具備天然的聯(lián)盟關系，合作能為我們帶來更長遠的利益，而只有活下去，才有未來可言。
“你真的還想把時間浪費在與魔女捉迷藏上嗎？我們?yōu)槭裁磥淼竭@個世界？我們還能不能回去，又該如何回去？如果回不去，又該如何生存？
“至少，我們不該一直過著這種躲躲藏藏，擔驚受拍的日子?！?p> 他說著，慢慢地抬起右手，伸向對方，做出邀請的姿態(tài)：“來吧，沒人不喜歡自由。如果換成我，我不會拒絕?！?p> 后者沉默了一會兒，沖弗朗索亞的方向揚了揚頭：“他呢？”
“嗯？”道格拉斯回頭看了整個人都在狀況之外的風暴大哥，“他……他和這事無關啊，我們今天，不，我們五分鐘前才剛剛認識?！?p> “哦？那你能保證他不是魔女的眼線？”
“因為我才是魔女的眼線……我是說！”
眼看“小約翰”手里有妝似刀劍的火光騰起，道格拉斯立刻后退一步，大聲澄清道：“我是被迫的！誰會主動說自己是臥底?。∮糜⒄Z傳達的消息，除了我們地球人誰還看得懂啊！”
“小約翰”抬手就準備劈砍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挑了挑眉毛。
“那又怎么樣？誰能保證你不被反向跟蹤？”
“我剛剛‘傳送’了啊，朋友，我能從一個地方直接來到另一個地方。別說跟蹤了，你也知道魔女能夠隱身吧？我想對你不利，直接把魔女藏在房間里等你上門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廢話？而且，你也有手段將這里封閉起來，隔絕窺探不是嗎？”
想到道格拉斯瞬間從火焰牢籠里逃脫的事實，“小約翰”目光閃動，最終收回了火焰鑄成的長劍。
房間內(nèi)重新陷入沉默。但不久之后，沸騰的火焰便逐漸減弱直至熄滅，只留下了被熏得漆黑的墻壁地板，以及滿屋煙熏火燎的氣味。
道格拉斯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面目全非的房間，嘴角抽搐起來。
要不是接下來還要合作，他現(xiàn)在就想把這個隨便縱火的家伙吊到房梁上，打劫出賠償金再說。
忍住，忍住……他回過頭來，愣了一下。
高高瘦瘦的男孩已經(jīng)消失不見，站在眼前的是身材高挑、不比他矮多少的紅發(fā)颯爽女性。
終于露出真面目的溫克爾.艾因霍恩自顧自越過他，隨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蹬著皮靴的修長雙腿交疊伸展，坐姿囂張得直接反客為主，還伸手招呼了一下他和仍然保持著警惕的弗朗索亞：“坐?！?p> 不知道為什么，道格拉斯想把這貨吊起來打的沖動更進了一步。
他走過去，順手把弗朗索亞也帶過去坐下，拍了拍這位風暴大哥的肩膀，有些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有些事情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等下你先聽著，結束后我來解釋?！?p> 弗朗索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點了點頭。
說好的天然同盟，怎么不帶我玩兒。他憤憤不平的同時豎起了耳朵，準備聽聽到底是什么大事。
然后就聽到那個討厭的紅發(fā)女人呵呵笑道：“我現(xiàn)在相信了，魔女應該不會選這么遲鈍的家伙做耳目?！?p> 曾經(jīng)是“暴怒之民”的弗朗索亞屁股剛挨到椅子，就像被燒火棍捅了腚似的跳起來，額頭隱約浮現(xiàn)出青筋：“你說誰——”
嚇得道格拉斯立刻切換“蠕動的饑餓”放牧的魂靈，利用“活尸”的強大力量才把弗朗索亞重新摁回去。
然后頗為無語地轉向溫克爾：“我也不是很意外，為什么你會被追殺這么長時間了。”
紅發(fā)獵人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表情滿是無辜：“親愛的，這不是我的錯，誰知道那個該死的魔女為什么咬著我不放，我簡直想不到除了愛情，還有什么值得人那么瘋狂?！?p> 嘶，歐美人口癖……居然沒有中國老鄉(xiāng)。道格拉斯短暫地遺憾了一瞬，又冷靜吐槽道：“說起來，‘魔女’序列能讓人從男變女，說不定科爾蒂娜，那個魔女，以前是男性呢?！?p> 溫克爾和弗朗索亞顯然不知道這個知識，表情變得有些精彩。
而道格拉斯則轉瞬之間想起羅塞爾日記里一句驚世駭俗的臺詞：
“魔女的滋味真不錯??！”
……嗯，黃濤前輩也是真的勇。他清了清嗓子，驅散了腦補的桃色畫面，對溫克爾說道：“你對魔女的序列、能力、持有的非凡物品和戰(zhàn)斗風格有了解嗎？”
到底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溫克爾瞥了他一眼，回答道：“序列六，一般被稱為‘歡愉魔女’，除了擁有美貌和魅惑的能力外，戰(zhàn)斗力也不容忽視，能夠控制蛛絲和冰霜，能夠通過鏡子轉移位置或抵擋傷害，能夠短暫隱身，并掌握不少黑魔法……
“至于非凡物品，我并不清楚，只能猜測她至少擁有一件序列五層次，具備強大占卜能力的物品?！?p> 聽著聽著，道格拉斯不禁再次感嘆起這條途徑的正面作戰(zhàn)能力真是遠超預料，“魔女”聽著像輔助，實則是暴擊加施法還有高敏捷的……奇葩職業(yè)。
簡單過了一遍信息后，他提出了疑問：“魔女本身就具備不錯的占卜能力，你為什么覺得她還會攜帶用于占卜的非凡物品？”
“因為我有一件序列五層次，能更改容貌的強大反占卜物品?！睖乜藸栒f到這里，又氣又好笑地嘖了一聲，“你能想象嗎？我得到這件物品后，以為這樣便能避開那家伙的感知，卻仍舊被截擊了一次、兩次、三次……”
她沒詳細說下去，咬牙切齒的語氣卻令道格拉斯和弗朗索亞都想像出那是一種多么滑稽、多么無奈的場景。她逃，她追，好像兩塊強力磁鐵，總是得提防著對方什么時候“嗖”一下竄出來。
“所以，”弗朗索亞忽然開口，“你現(xiàn)在在這里，不會出事嗎？”
見識到溫克爾的實力后就知道，她的對手肯定也不弱，如果出現(xiàn)遭遇戰(zhàn)，他擔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似乎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溫克爾撥弄著自己暗紅的發(fā)尾，隨口說道：“她的非凡物品應該有著某種限制，或者使用條件苛刻，總之不會頻繁地使用。距離她上次試探我還未過去一周，現(xiàn)在屬于‘安全期’。”
風暴大哥又想了想，奇道：“為什么不嘗試逃跑？非凡物品的感知是有范圍的，也許你離開貝克蘭德后，有機會甩掉對方?！?p> 坐在旁邊的道格拉斯不自在地伸出腿，又收了回來，克制著踹大哥一腳的沖動。
雖然知道溫克爾這么久都不離開貝克蘭德一定有她的緣由，但這不妨礙他擔心溫克爾哪天突然抽風甩手離開，這個爛攤子就只能他自己撐了。畢竟有工作和家人在這里，他可不能想走就走。
“很高興看到你的腦子還在正常運作，”紅發(fā)獵人如是回答，“我不走，當然有我的理由。并且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逼迫我離開東區(qū)這個混亂、便于躲藏的環(huán)境，也許正是魔女的目的之一?！?p>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表情略微陰沉了一瞬，但很快恢復成那有些傲氣，又隱約帶著挑釁味道的微笑。
憑白被嘲諷的弗朗索亞則默默捏緊了拳頭，又不得不寬慰自己，男子漢胸懷如同大海那般廣闊，不能同情緒化的女性一般見識，冷靜，不能動手……
絕對不是因為我打不過，絕對不是……
溫克爾轉向道格拉斯，示意他講講自己知道的情況。
“她至少有一個‘仲裁人’途徑的幫手，具體序列我不是太確定……”后者略一沉吟，伸手強行把閉上雙眼好像在修身養(yǎng)性的弗朗索亞晃醒，問道，“風暴教會和軍方關系不錯吧，你了解中尉這種層次，大概對應序列八還是序列七嗎？”
他和泰倫第一次見面時，泰倫穿著軍情九處的制服，道格拉斯看見過他肩上代表職階的肩章。
“大概率是序列八。”不情不愿睜開眼的弗朗索亞給出了自己的意見，“軍情九處和軍隊的情況不太一樣，有太多被家族送去鍍金的貴族子弟，會擠占大部分魔藥資源，內(nèi)部審核嚴格，軍職的晉升還會和魔藥晉升掛鉤。如果只是中尉，年齡又超過三十五歲，多半是沒有資源支持，不會超過序列七?！?p> “保險起見，視作序列七對待。我是不擅長戰(zhàn)斗的序列八，加上序列五層次的非凡物品，對抗序列七應該沒有問題。”
弗朗索亞：“……等等?！?p> 他的神色有些崩潰：“你們?yōu)槭裁茨茏龅叫蛄形鍖哟蔚姆欠参锲啡耸忠患渴抢^承爵位還是撿到過金塊？這樣的非凡物品要價8000鎊起步，教教我，怎么做到的？”
作為“代罰者”的隊長級人物，相應層次的2級封印物他也只在任務時摸過幾次！
……什么，原來序列五的非凡物品這么貴？！道格拉斯迅速心算了自己周薪和價格之間的差距，頓覺兩眼一黑，感覺兩輩子也還不完欠阿蒙的債。
溫克爾則兩手一攤，說：“搶的。魔女一直在地下市場散布我的消息慫恿別人追殺我，其中有一個攜帶了特別多非凡武器和物品的……你實在想要，就把自己掛上懸賞榜，總會有人把合適的東西送到你手上?！?p> 模仿不了此種彪悍的弗朗索亞默默看向道格拉斯。
“借的，要還，別看了。”后者表情更加生無可戀，“說正事。其實我知道的情報很少，憑借魔女的魅惑能力，也許她還會有其他幫手……”
“不一定?！奔t發(fā)獵人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她多次指使別人襲擊我，但從未出面與他人合作，沒有用多打少對付過我。魔女似乎有種執(zhí)念，她想要親自殺死我?！?p> “你確定？”
“當然，我有著豐富的被她追殺經(jīng)驗。”
“……真是個好消息。但萬一這是煙霧彈，是她故意迷惑你，就等著最后一群人沖出來群毆你怎么辦？”
“？What a surprise！那場面也太滑稽了，我看不出她有這么做的必要?！?p> “她這么派人追著你打，自己不動手的必要又在哪里？”
溫克爾眉頭一挑，帶些輕蔑地說：“呵，她有傷在身，不愿冒險罷了?！?p> “呃，你確定？”
“我打的?！?p> “……我不理解?！钡栏窭固秩嗔巳嗝夹?，感覺這事兒開始奔著人類迷惑行為大賞去了，“你都能重創(chuàng)她，為什么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聽起來可能有些復雜，但實際上，”迷惑行為當事人之一沖他擠擠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魔女在郊外打過一次，這場恩怨本該就此落幕。
“不幸的是，我替‘溫克爾’重新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