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無墻城格外熱鬧,然而街上卻不見有幾個人。
城中一塊空闊的平地外,圍滿了一層層的身影,嘈雜聲亂哄哄一片。
女孩和老嫗來到人群外,前者皺起了眉頭。
“婆婆,麻煩您老人家開開路吧。”
女孩笑嘻嘻說道。
老嫗無奈,身上一縷氣息散開,前方人群紛紛退避兩旁,似有什么猛獸在后。
“她是誰?”
“不知道,沒見過,長的還挺漂亮?!?p> “噓,小聲點,那老人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咱還是只看不說為好?!?p> “嗯,說的對,不過這四個人哪來的?”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女孩原先不以為然,隨后愣停了下。
四個人?
她猛地回頭,與一個白發(fā)男人相視一望。
女孩眨了眨眼睛。
若平眨了眨眼睛。
“你……”
“快點走,要開始了。”
若平打斷女孩的話,有些心虛地帶著十七匆匆走過。
女孩頓時生氣地看向老嫗,卻發(fā)現(xiàn)老嫗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能看到小姐吃癟,真好……
“婆婆!”
好孩氣道。
老嫗笑了笑,道:“小姐,快開始了,我們還是不要在意這些小事,這么多人看著呢?!?p> 女孩也注意到人群中的異樣眼光,不由俏臉微紅,加快步伐走去。
老嫗忍住不笑,趕緊跟上。
平地方圓范圍約有上千米,四面都臨著竹樓,樓下皆圍滿了人影。
因為老嫗的氣息震懾,若平和十七沾光不用跟別人擠,二人周身五米左右都沒人敢靠近。
當然,除了一旁的女孩和老嫗。
“哼,不要臉,沒禮貌?!?p> 好孩冷笑道,斜眼看向了若平。
火爆的十七不允許有人說少主,他邁出一步剛想動手,就被若平伸手給攔住。
老嫗微瞇起眼,饒有興趣地看了眼十七。
若平看著女孩,不習慣地說了句……謝謝,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平地。
女孩愣了下,嘴唇開合幾下,只回了句……沒關(guān)系,臉上卻寫著生悶氣三個字。
老嫗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天有云,灰沉一片。
很快,一道破空聲響起,有人從東方直飛而來,落在平地的中心處。
幾乎同時,一道身影一步橫跨上百米,身形幾個閃爍間就從西方步入平地的中心處,與剛好飄落在地的那人面對面而立。
人群一靜,繼而爆發(fā)出陣陣呼叫聲。
若平幽幽一嘆。
女孩不解,天生好奇心重的她下意識問了句。
“你嘆什么氣呀?”
若平似在自語道:“有人在看戲,有人在做戲,看戲的不要錢,做戲的……卻要命,像你這種從小沒挨過打的丫頭……不會懂?!?p> 女孩很生氣,這人真討厭。
“婆……”
她轉(zhuǎn)頭想向老嫗苦狀,卻見老嫗竟然失神,這對于她來說是極少見的一景。
“婆婆?”
女孩輕聲問著。
老嫗搖頭笑了笑,低聲道:“后生可畏啊?!?p> 飛孩聞言,大感意外,忍不住偷偷看一眼白發(fā)男人,又不爽地輕哼了聲。
十七看著少主,眼神莫名低下。
“是啊,做戲的……是要命的……”
十七默道。
平地中心處,向中看著林宥,林宥也看著向中。
“不要留手,全力以赴?!?p> 林宥說道。
向中若澀一嘆,道:“那就來吧。”
話落,戰(zhàn)起。
林宥抬掌一拍,枚枚水滴如箭般射出,卻被向中隨手握現(xiàn)的一根細長的青色竹槍一一點破。
接著,竹槍一卷一刺,剩余的水滴盡數(shù)被槍氣卷破,青色槍尖直臨林宥的面門。
林宥不閃不避,雙手一抬,水柱憑空從地面激起,將刺近的槍尖直撞向上。
向中立馬收槍退身。
林宥一步邁出,身形直閃追去。
向中一個腳尖輕點,身形迅速飄飛向上,避開與林宥近身交戰(zhàn)。
林宥見狀,速度不減,雙手用力向著虛空一抓,一條水龍頓時被他一路抓拖而現(xiàn),并一拋甩飛向上。
水龍滾滾翻涌而來,向中竹槍一甩,一片竹葉身前落,再隨手一轉(zhuǎn),槍尖輕點竹葉上。
只見竹葉如山蓋落,一壓水龍破,竹葉隨之散。
嘩~
水汽如雨下。
向中俯身,林宥抬頭,二人相視一眼,皆戰(zhàn)意騰騰。
抬腳重重一踏地,泥濘的土面涌動,道道白煙從中冒起。
肉眼可見,這一小片大地開始干裂,林宥孤身獨立在水汽白煙之中。
向中雙目微凝,身形一墜,青色竹槍一挑,散落片片竹葉向下,搶先發(fā)起進攻。
林宥不為所動,一聲沉吟,白煙如水流迅速轉(zhuǎn)動。
槍近葉落,虛空震顫。
林宥一念間,白煙一滯又猛地向上,一瞬凝成一頭似張開的虎口,狠狠向上咬去。
咔~呯~
竹葉紛紛碎滅,青色竹槍一裂炸開,向中急速退身,險之又險避開虎口的一咬。
然而,林宥不停,一語爆字。
水汽虎口應聲炸響,眨眼淹沒正欲遠去的向中。
風浪四散,襲卷數(shù)百米,形成的余波毫不留情壓向陣陣呼叫的人群。
十七一抬手,四人身前形成一道無形屏障,將所有風浪抵擋在外。
女孩看的津津有味。
若平雙目微閃,呢喃道:“意……”
良久,平地中心處歸于平靜。
林宥站于大坑邊緣,向中稍顯狼狽地飄身于坑上。
“果然,你的天賦于無墻城而言,絕無僅有,可惜老天爺不公?!?p> 向中遺憾地道。
林宥不語,抬頭仰天,道:“老天爺何來公過,公只在己,所以……雨來!”
波~
灰沉的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人群四散,十七一抬頭,一個無形屏障出現(xiàn)在四人的頭頂。
老嫗笑道:“好一個意?!?p> “什么意呀?那人不是才寫格嗎?”
女孩眨眼問道。
老嫗道:“意是道路之根,意越強,鋪路就越遠,未來升格就越高,小姐也修了意,只是小姐從沒認真理解過。”
女孩似懂非懂點了下頭。
若平一看她就不懂,也不知怎么,隨口就向她解釋了幾句。
“意,可以說是一種養(yǎng)料,定格時,心花上路,意越強,花就走的越快越遠,升格的梯子就越堅穩(wěn),當然……以我之見,所謂意,也可以說是一種……自己的希望?!?p> 讀了這么多書,他的知識有多深,連他自己現(xiàn)在都不知道。
女孩聽了,恍然大悟,但傲嬌地回了句。
“我當然知道?!?p> 老嫗不由多看了那白發(fā)男人幾眼。
“此子果真不凡,悟性很高,可惜修為盡滅,不然……”
搖了搖頭,看回戰(zhàn)場。
淅~
雨水模糊了視線。
林宥雙手一合,雨聲如夢入耳。
向中只覺心神微晃,他趕緊一聲低吟,運轉(zhuǎn)修為清除雨意之擾。
“好強的意?!?p> 他不得不贊嘆一句,再隨手一抹虛空,根根青竹生現(xiàn)半空。
“落葉!”
向中聲道,片片青葉飛割向下。
林宥雙掌一拍,啪一聲,滴滴雨水聚成小河,橫流而去,洶涌吞沒所有飛來的竹葉,并向著竹林徑直翻去。
向中眉頭微皺,抬手向前,五指向上用力一拉。
根根青竹爭先生現(xiàn)于空,排排擋在滾滾的水流前。
轟——
竹倒又長,水散又聚,竹意與雨意爭鋒不斷。
向中臉色發(fā)白。
林宥猛地噴出口鮮血,依舊在堅持。
“憑什么?我不甘心!憑什么一切都由你們說了算?就因為你們強?因為我太弱?既如此……我死也不認輸!”
心聲一怒,雨急如海翻。
寧死不屈?!
若平瞳孔倒映此影,心跳一陣速起,撲通,撲通,原來……這也是意,由情而生。
咔~
嘩——
青竹盡倒,河如海壓。
向中全身一顫,溢出一口鮮血,臉上卻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
林宥咬牙,河海一頓。
沙~
突然,向中大驚,直呼道:“不要!”
林宥臉色一瞬猙獰,大笑道:“來呀!”
一根竹根從莫名處扎空而現(xiàn),所有雨水皆被迅速吸收,青竹直上,破開了半天烏云。
雨停,陽光灑落。
平地中心處,向中飄落在地,面無血色地踉蹌后退數(shù)步,仿佛失了靈魂。
隔著大水坑的另一邊,林宥跪趴在地上,淚流滿面地瘋笑著。
一半陰云,遮住贏了的人。
一片陽光,照去輸了的人。
若平深深一嘆,轉(zhuǎn)身輕步走去,十七面色復雜地跟上。
老嫗面無表情。
女孩有些憤怒地道:“這是作弊,我……”
“小姐,這一次你不能管?!?p> 老嫗平靜出聲。
女孩蹙眉,道:“為什么?不行,我要管?!?p> 說著,她就要動身前行,卻莫名其妙昏倒了過去,被老嫗背在了背上。
“小姐,這不是閑事,要沾大因果的,特別是最后那一絲規(guī)則之力。”
老嫗自語,轉(zhuǎn)身消失不見。
規(guī)則之力,升格境之力……
咕?!?p> 雨后天晴,車輪滾動。
至于無墻城的兩族之爭后續(xù)怎樣,若平?jīng)]有再看,因為結(jié)局早已注定。
泥濘的道路不太好走,十七回首遠望,竹樓之影隱約可見。
“公子,你說那林宥天賦如此之高,他們敢暗中插手,就不怕他成長起來后報復?”
十七回過頭,忍不住詢問。
若平抬起手掌,淡淡地道:“人只要死了,還怕什么報復?!?p> 十七一怔,神情微沉,道:“也是,此戰(zhàn)過后,他們不可能讓林宥還活著,否則終有一日,他們無墻也要倒墻?!?p> 若平不語,一念動,掌心處一枚清澈透亮的水滴凝現(xiàn)。
“就叫你……無修之意。”
前無古人,今只唯一,無修為之意,此刻在此掌中……現(xiàn)世。
轟隆——
無聲之雷響徹一界,不知震驚了多少升格及以上修為之輩。
“有人破了修行格局!”
這一天,注定要被留青史。
城中,一間客棧里。
老嫗臉色大變,呢喃道:“亂世要來了嗎?看來我們要盡快離開大陸才行?!?p> 床上,女孩嘟囔了句。
“還我狗腿子……”
車箱中,若平收手,掌中水滴迅速消散。
“其實,在雨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心死,而非要等到那些人殺他才亡。”
若平感慨而道。
十七微驚,似有所明,又疑道:“公子怎知?”
若平閉上雙眼,耳邊似又響起一陣連綿不斷的淅淅聲。
“它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