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鐵與火
沒有時間感懷,甚至就連將湯文瑜的印璽塞回懷里這個動作都很匆忙,全速奔馳的戰(zhàn)馬就已經(jīng)呼嘯著,沖進了角樓下彌補的各種口徑的火炮的射程之內(nèi)。
雖說王斌已經(jīng)很努力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張開嘴巴等待大炮發(fā)言,但當(dāng)湯文瑜手中赤紅的令旗猛地一揮,他也只看見指揮使門口的十多門大大小小的火炮一起閃爍起明亮的火光,巨大的聲浪瞬間將耳膜前的轟鳴聲變成了嗡鳴聲,王斌努力的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暫時失去了聽力的他努力的想從硝煙中想要辨識出火炮齊鳴的戰(zhàn)果。
可被塞滿炮膛的霰彈卻瞬間將黑夜中的街巷籠罩在了漫天的煙塵當(dāng)中,除了努力洗刷著炮膛的神機營官兵,霰彈造成的迷霧中,卻絲毫沒有騎兵沖刺而出。
“湯指揮?一輪就把馬青手下的騎兵全都攆回去了?”
聽力多少恢復(fù)的一些的王斌一把攥住了湯文瑜的胳膊,扯著嗓子問道,卻發(fā)現(xiàn)身邊所有神機營的士卒都是一臉的嚴(yán)肅。
噠噠噠~
耳鳴隨著煙霧,一同消散,一陣漸漸逼近的馬蹄聲,瞬間回答了王斌的疑問。
已經(jīng)被火炮轟擊的面目全非的街巷盡頭,一隊騎兵踏著地上已經(jīng)模糊不堪的同伙的骨殖,緩緩的驅(qū)動著坐下的戰(zhàn)馬,沖著黑洞洞的火炮口,沖了起來。
直娘賊!
湯文瑜罵了一句,王斌其實也想罵:不用說,絕對是馬青這個家伙,在得到扼守角樓是神機營的信息之后,直接派出了一小隊騎兵作為誘敵的魚餌。
五十多名瓦剌騎兵的陣亡,換取的是整個神機營最為依仗的重火力,而現(xiàn)在,奔騰起來八百多瓦剌騎士,已經(jīng)無可阻擋了。
“快撤回來!”
湯文瑜的雙目已經(jīng)變得赤紅,馬青不當(dāng)人,可他,卻不是鐵石心腸,角樓下,足足有上百名神機營的將士,這些,可都是和他一起,從陽山口的尸山血海中沖殺出來的生死弟兄,哪怕價值千金的這些火炮全都丟掉,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弟兄全都死在這里。
“小老大!”
一個滿臉滄桑的小校笑著抬起頭,望著角樓上聲嘶力竭的湯文瑜,炮手天生的大嗓門下,卻透著無盡的淡然:
“早就和你說過,慈不掌兵,眼下這種情況,我們這些兩條腿的一跑,身后的騎兵一追,不管多少人,都得玩完!”
“陽山口,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我們這些家伙,早就不怕死了!”
“一會兒,我們放完最后一炮,會列陣在府衙大門前死戰(zhàn),三段擊,當(dāng)年傳言可是東越王傳給沐王爺?shù)模?,可別忘了祖宗,可勁的,往韃子腦袋上招呼!”
“死的人一多,門,自然也就堵死了,到時候,別忘了把兄弟們的腰牌摘下來,把燒埋銀子送到家里去,這樣,后生們長起來,就還是你湯侯爺?shù)谋鴡”
轟~
老兵的話語,被快速裝填的子母弗朗機的怒吼聲掩蓋了過去。
飛濺的霰彈瞬間將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名瓦剌騎兵連帶著坐下的戰(zhàn)馬一起打成了篩子,可分批出擊的后隊騎兵很快就涌了上來,幾十步的距離,就連子母弗朗機,也來不及再裝填了。
喊話的老兵笑著扭過頭,手中的火把點燃神機營最后的重武器——兩臺裝滿了一窩蜂火箭的推車。
嗤~
被點燃的引線瞬間激發(fā)出數(shù)百條拖曳著火焰的箭矢,狠狠的沖進了瓦剌騎兵的整齊的沖擊陣形中,哀號聲和皮肉燒焦的氣味隨著火箭的落下,一時間籠罩?jǐn)?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瓦剌騎兵,數(shù)百名騎兵一往無前的沖擊,居然就這么被兩架簡陋的推車止住了。
“列陣!”
可,這已經(jīng)是神機營重武器的最后一舞,冷兵器,依舊是這個時代戰(zhàn)斗最后的底色,一百多丟掉火炮的神機營士兵隨著一聲令下,迅速集結(jié)成了一個緊湊的方陣,舉著手中簡陋的兵器,死死的堵在了指揮使府的大門前。
殺~
被火箭熏黑了半張臉的馬青終于從瓦剌騎兵的環(huán)衛(wèi)中沖了出來,惡狠狠的舉起了手中的繡春刀,身后同樣被神機營的火器弄得灰頭土臉的瓦剌騎兵,像是饑餓的野狼一樣,嘶吼著沖向了結(jié)陣以待的一百多神機營將士!
湯文瑜攥著手中長刀的手,青筋暴起,虎口處,甚至有絲絲鮮血冒出,可他卻咬緊了牙,努力不讓自己手中的戰(zhàn)刀麾下,他要讓眼前這群韃子離的近一點,再近一點,讓角樓上射出的鉛彈,能夠增加多一點的命中率。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戰(zhàn)馬全速沖刺的轟鳴聲,就像是排山倒海的海嘯,即便是站在角樓上,王斌依然被轟然而至的罡風(fēng)吹得雙頰生疼!
放~
五步距離,湯文瑜狠狠的麾下了自己手中的長刀,第一列火銃打響的聲音猛地壓過了排山倒海的戰(zhàn)馬轟鳴聲,原本一往無前的騎兵,在距離自己的目標(biāo)咫尺之遙的位置,猛地被按下了暫停鍵!
飛舞的鉛彈撕開了瓦剌騎兵身上單薄的皮甲,沖在最前方的數(shù)名騎兵直接被呼嘯而至的鉛彈擊飛到了半空中,狠狠的砸進了緊隨其后的同伴的身上;被擊中的戰(zhàn)馬或是猛地?fù)涞乖诘兀瑢⒆约罕成系闹魅怂Φ缴駲C營方陣前納了投名狀,或是直接人立起來,直接化作攔路石,阻擋住身后同伴的沖擊。
一時間,瓦剌騎兵亂作一團。
第二列,放~
如此混亂,湯文瑜自然不會放過,密集的鉛彈伴著火銃擊發(fā)的聲響,再一次籠罩在瓦剌騎兵的頭上,紛飛的鐵雨在聚作一團的騎兵面前根本用不著瞄準(zhǔn),同樣的火力密度下,這一輪倒下的瓦剌騎兵數(shù)量幾乎是第一輪的三倍。
傷兵的哀號和戰(zhàn)馬的嘶鳴聲響徹夜空,就連城下的列陣死守的神機營官兵都開始痛打落水狗,王斌隨著最后一輪齊射的神機營官兵一起舉起了手中的話火銃,好整以暇的瞄準(zhǔn)了角樓下的活靶子,似乎,如此這般,就能結(jié)束眼前的戰(zhàn)斗。
一個男人,一個雙眼如鷹隼一般的男子就在如此突兀中,出現(xiàn)在了王斌的視線中。
折術(shù),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