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為我綰上青絲,動作極盡溫柔,明明還未綰好,就忍不住在我臉頰輕吻,我只有紅著臉盯著鏡子里的他,表達自己對他乘人之危的不滿!記得還在宮里那會兒,劉賀來見陵哥哥,看到我,笑著對我說道:“云歌,我笑你都進了我們劉家的門,卻還是一副大姑娘模樣?!?p> 原來,命中注定為我綰上青絲的人,是他。
“夫人,該去見岳父岳母了?!?p> “嗯,真想再睡會兒呢?!蔽矣行┓αΦ卮鸬溃瑓s見他正笑著看我犯著困的模樣,又低下頭在我唇上輕吻,我只得嗔怒地瞪著他。
“這只簪子可不能再丟了。”
金銀花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狀如雄雌相伴,又似鴛鴦對舞,故有鴛鴦藤之稱,簪子是師父以金銀花雕刻的,是師父的祝福呢。
“我不會再丟的,對了夫君,我們什么時候去見公公婆婆和師父呢?”
“娘在西羌,有機會帶你去,爹不知葬在長安何處,想來你也不愿再到長安,那便不去了,義父我先不告訴你,如果你實在想知道,就去問你二哥?!?p> “為什么?我不會告訴娘的?!?p> “現(xiàn)在想想早在之前我小心翼翼打探百靈鳥的訊息時,義父就知道我想追你了,他特意提前給我們送了祝福,我們?nèi)ソo岳母看吧?!?p> “好?!彼p描淡寫地帶過,想來現(xiàn)在不是時候,那我便等吧。
這幾日日程仍舊,我們依舊在時間地驅(qū)趕下奔波,一次,明明說好要睡到午時才起床,待我醒來,才發(fā)覺他已不在身旁多時,我趕緊尋他,發(fā)現(xiàn)他正在木棉花樹下曬著太陽,剛撅起嘴巴就要嚷嚷的我被此刻的景致吸引,便也悄悄走過去,安靜地拉著他的手,依靠著看著他。
他一向很喜歡呆坐的時光,曬著太陽,什么都不去想,帶著倦意的臉上神色溫柔,刀刻般的線條在偶爾閃過的光影中柔和無比,好像疲憊的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躺下去不愿再起身。
陽光從稀稀疏疏地枝條散落,天上幾朵白云悠悠,淺淺的鳥鳴從遠方傳來,空氣中彌漫著深秋的氣息,一片祥和寧靜,完全不像是臨近冬日的感覺,我亦思緒縹緲。
人生百味匆匆過,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個傍晚,我們早早地來到湖邊,一葉扁舟已在湖邊,似是等待許久,扁舟很小,只容得下兩個人,他緩緩將小舟牽入湖中,站了進去,向我伸出手。
我和他一人一槳,船兒緩緩蕩出,我們兩人安安靜靜地并肩坐在船上,湖面上的水波在槳的劃弄下一圈一圈地蕩開。
夕陽,清風。
流水,扁舟。
夜色漸漸清冷,兩人一直劃著,不知是不是劃到了湖中心,我們同時停了槳,任由水流輕搖著船,仰躺在船上,望著一眼星辰,亮得平生罕見,那么多那么遼闊一直鋪到天邊,天河悠悠縱貫南北,與皓月的光芒遙相輝映,點點螢火在長天秋水中忽明忽暗,恍若夢境。
小船悠悠,不知駛向何方,或許是天之涯,又或許會到海之角。
“云歌,世間還有很多美麗的景象,就如此刻的燦爛星辰,點點螢火,若是毒解,我定要陪你踏遍千山萬水,看遍世事美景。”
“再美的景象,也要一個人陪著看才有意思,若毒解了,你想干什么我都答應你。”
“一言為定?!彼p輕吻上我的唇,久久才放開我。
“我給你唱支歌吧!”輕敲著他的大腿,沒有發(fā)現(xiàn)他正哭笑不得,心內(nèi)暗度調(diào)下曲調(diào),起唇而歌: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p> 這首歌小時候雖唱過,但沒有樂器準音,還是時有不能繼,音或高或低,以至承接不順。
忽聞身側(cè)響起樂音,引導我隨曲而歌,側(cè)目,只見他雙手握著一個塤,垂目而奏,塤音如廣袤無垠的大地,古樸渾厚,低沉滄桑中透著神秘哀婉,而我的歌聲清亮明凈,飛揚歡快,本該不協(xié)調(diào)的聲音,卻在他的牽引下,和諧有致,宛如天籟。
蒼涼神秘的塤音,清揚婉轉(zhuǎn)的歌聲,一追一逃,一藏一現(xiàn),一去一回,若即若離,似遨游廣袤海洋,飛翔于崇山峻嶺,穿越千里平原,直指萬丈蒼穹。起先,塤音帶著歌聲走了會兒,后來,歌聲情感越來越充沛,也越來越有力量,反過來帶著塤音鳴奏。塤音,歌聲彼此牽引,在湖面上一波又一波蕩開,一個滄桑,一個哀婉。詠唱天地間亙古悲傷,愛與恨,生與死,別離和團聚。
音停歌停。
我倆臉上似有淚意,仿佛飽嘗世事疾苦,經(jīng)歷幾世輪回,仿佛久久不見天日,苦不堪言,只有緊緊相擁,把握時光,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