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庇腥嗽诨璩恋娘L里輕聲呼喊。
誰家的小姑娘在哭?
“哥哥......”女孩又喊。
別耽誤我睡覺??!什么哥哥,別亂認親!
“哥哥......那我走啦......”女孩像是在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聲音帶著些釋懷。
他忽然有些煩躁,誰家能把這么乖的小姑娘弄丟?腦海里忽地浮現(xiàn)出憑借聲音構出的笑容,小姑娘的嘴角還掛著小虎牙。
“好啦好啦好啦不哭了!我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跟我說,被誰欺負了?我?guī)湍愦蚧厝?!”他翻身坐了起來?p> 他在無限高曠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中坐起,一襲單薄的黑衣融入黑暗,抬頭望不到頂也看不到壁。穿著長裙的小女孩伸出一只手,眼巴巴地望著他。
“喂,小姑娘,是你在叫我?”他想說,卻沒有說。
他很自然地將手放了上去,甚至...像是他在依賴對方?冰涼微顫,明顯是害怕到極致時的表現(xiàn)。
女孩眨著澄澈的瞳子,眼里的恐懼好像被驅散了。在黑暗中,唯有實在的觸感才能給人安心。
“哥哥,想出去玩嗎?”
喂,什么情況?她才是小女孩,怎么像是誘拐一個更小的孩子出去玩一樣?!
可是不受他主宰地,他聲音含糊地說了另一句話,“姐姐,姐姐,我要出去玩?!?p> “可是我們不能出去。外面是千年的災禍,無窮的噩夢,你只能在這里,因為你還不能保護我?!迸⑽站o了他的手。
千年的災禍?保護你?這是惹了多大的仇家啊。他想。
“姐姐...你保護我,我們...出去!”再一次,他說出了言不由衷的話。
“可是我太弱小了,力量在你那里啊,哥哥。如果要我保護你,我就得吃掉你,可我是愛你的......”
“吃掉...我?姐姐...如果你想,你可以吃掉我......”
喂,什么時候主動讓別人吃掉也能這么自然地說出來啊!別像是在說“你可以吃我這份漢堡”一樣好嗎?!
“你不是食物,你是我哥哥。我不會主動吃掉你的,除非那一日降臨......這上千年的沉睡,最深的黑暗里只有我們...只有我們倆牽著手!我們是唯一的、互相陪伴千年的彼此......只有我們,在棄族的王座上擁抱著取暖......”
女孩突然松開手。
他茫然地大哭起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回蕩在漫天黯淡的星光之下。
“哥哥,我出去了,很快就回來。”女孩朝外走去。
他想問你一個人能行嗎,但還是隨口說出,“姐姐,我等你...下次...帶我也出去。”
又是這副三歲小孩子才說得出的低齡話語。
女孩告別的聲音還回旋在高天之上,他忽然心里空蕩蕩的,鼻子一酸。
他忽然不知道泛起了哪種情緒,起身想要抓住什么。
那是一臺18寸的老式彩電,一個沉重的大方盒子。顯然是他重要的玩具之一,卻被他暴躁地扔了出去,沒入黑暗里淡黃色的遠方,連一點聲音都沒傳回來。
他突然記起了什么,確實不錯,他就是這個女孩的哥哥,只不過,在漫長的時間里,他都叫她姐姐。
“耶夢......加得?!彼剜睾俺瞿莻€名字。
他猛地坐起,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身旁是一個長到?jīng)]入黑暗的月臺,堆著各種奇怪的東西,被分揀成堆的瓶蓋、煙紙殼兒、指南針、色彩艷麗的包裝紙,還有一張明顯是標題黨的“人不應該羨慕別人與生俱來的東西”的老式周刊殘頁。
他胸口泛著不知所謂的心悸,但又像是從某個沉睡千年的夢中醒來,疲憊不堪。
他望向黑暗的月臺,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召喚。
他知道,自己該出去了。
......
仕蘭中學偌大的操場上,只有一個籃球場上有著奔跑與球砸在橡膠地面的聲音。
場上有著五個人,二對三。
顯然是兩人的那邊,一個穿著一件白T恤的少年,全身上下簡簡單單,帶球突進,颶風般起跳,扣籃,身體素質夸張到并不像一個高中生。包括隊友在內的另外四個人,卻好像對此見怪不怪,其中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無奈地撿起球。
“楚師兄,快高考了吧,你還在這里打球?”撿起球的學生傳給另一人,嘀咕道。顯然是因為對方這會兒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且虐得他們不能自理有些埋怨。
被叫做楚師兄的少年一把截斷傳球,攬入手中,立刻轉身,出了三分線后再入禁區(qū)扣籃。
“楚師兄一向是第一名,應該保送了吧?”四名學弟中,與他一邊的學生笑著說道。
“也是,”之前那名有些悶悶不樂的學生撓了撓頭,“只不過等楚師兄畢業(yè)了,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要暗自心碎?!?p> 隨著上課鈴響,四名學弟暗叫不妙地朝教學樓跑去,同時跟“楚師兄”說了聲再見。
只不過,前幾分鐘還是晴天朗日的高空突然黑了下去,云層深沉,快要把仕蘭中學給吞掉。
楚子航拿起場邊的包,從里面拿出毛巾擦了擦汗水。而后再用已經(jīng)臟掉的毛巾擦干球上的汗水,最后放進包里。
剛背上包,楚子航便瞥向距離他所在籃球場不遠的觀眾臺。
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在那兒坐著看他打了一節(jié)課的籃球。
今天距離高考沒有太長時間了,整個高三的學生雖然沒課,但都應該在教室里自習。楚子航是個例外,品學兼優(yōu)的他雖然從來沒逃過課,但今天不知怎得莫名煩躁,只想去操場打一節(jié)課的球。
楚子航站在場邊,看著黑下來的天空,毫不意外接下來不需要一分鐘就會下一場和三年前一樣的大雨。他見到觀眾抬那里的男孩絲毫沒有準備離開的意思,愣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對方一聲。
跟著就是一聲暴雷,成千上萬噸水向著大地墜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庫開了閘門。
楚子航的視線被短暫的擋住,接著便丟失了那個男孩的身影。但在雨水徹底將楚子航淋濕前,一把黑傘輕輕地從旁邊遞過,擋下磅礴的大雨。
“楚子航?”與他一般高的男孩一只手插在校服兜里,一邊說道。語氣聽上去很熟悉,好像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好些年。
“你是?”楚子航有點意外,但顯然對方?jīng)]有惡意,更像是...做了好一陣決定后的搭訕?
“我叫夏羨?!蹦泻⑿α诵Γ詈谏耐幼尦雍蕉紴橹汇?。
一般的華夏人,眼睛都不是純黑的,或多或少帶一點褐色或者棕色,但這個叫作夏羨的少年卻黑得奇怪,甚至有些...令人厭惡?
“夏...”楚子航下意識地呢喃重復了這個姓,腦海中泛起某種空蕩蕩的感覺,搜索記憶卻始終抓不到關鍵,就像被人切割掉了最重要的部分。
兩個氣質接近但互相深知截然不同的少年,在傘下離得很近。楚子航并不習慣別人與他這么近距離地對視,因為他常帶的黑色美瞳下有不想被別人看見的金色。
“在你隔壁班,成績是排在你后面的萬年老二?!毕牧w說。
楚子航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鐘,點了點頭,腦海里有這樣一個名字與之對應上了。
“有事嗎?”他看了眼頭頂?shù)暮趥?,問道?p> 夏羨搖搖頭,“想問問,你準備考哪所學校,還是已經(jīng)保送了?”
楚子航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男人的話語:
“其實出國也蠻好的,但是記得不要申請一家叫卡塞爾的學院,那學院里都是一群瘋子?!?p> “也許會出國吧?!背雍秸f。回答得模棱兩可,但其實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一個很清晰的計劃了。
夏羨并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一起回去?雨太大了?!?p> 楚子航搖頭,從包里拿出一把傘,走入雨中將其撐開,對夏羨點頭致意。
“很高興認識你,夏羨。”不知道為什么,楚子航對這個突然莫名搭訕的黑瞳少年并不反感,甚至覺得對方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
夏羨笑著點頭,目送著楚子航在白茫茫的大雨中走向教學樓。
“奧丁的烙印、純度還算不錯的龍血......這就是我的未來妹夫?”夏羨嘆了口氣,聲音立馬被高空一聲悶雷給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