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這書,不讀也罷!
來到懷瑾書院后的第一個假日全部花在了生意場上,不過陳不回并不覺得可惜——
玩?玩什么玩?從頭上用的洗發(fā)水到腳底穿的襪子,全是花的從陳府借的錢!
“咚——”
這是懷瑾書院上午的第三道鐘聲,意味著第一節(jié)課完畢。
學舍最前方的那位劉姓女教習伴隨著鐘聲說一句“放堂”,眾學子集體起立送她走——
劉教習卻沒有走。
合上她的厚大講義,劉教習看著齊整的儒衫之中、某人從腳下一直堆到學桌的某堆黑東西,感覺實在扎眼。
懷瑾書院每六日上課的第一日需要穿書院統(tǒng)一發(fā)的儒衫,其他日子隨意。
于是劉教習懷抱講義,在甲一舍所有學子的目光追隨下,慢慢走到了某人身邊。
她心中好奇為什么這個人整一節(jié)課都把手壓在上面,好像里面藏了個不能見人的大媳婦似的?
“這是什么?”
盡管上課前已經(jīng)被大家圍觀過了,但此時陳不回還是覺得心里的情緒莫名微妙:
“這是……”
不等陳不回說完,趙花張牙舞爪道:
“回劉教習!這里面全是錢!我們與陳兄做生意的‘啟動資金’!鋪子就開在八聲街,名字未定,到時候劉教習您惠顧的話可八折售賣!過幾日各位同窗都可以去八聲街捧場啊,報我趙花的名字一律八折!而且還可以……”
陳不回顧不得體面,往右邊跨過去,一手攬住趙花的肩膀,一手去捂他的嘴,沖目瞪口呆的劉教習不失禮貌地微笑道:
“確實是錢,趙花他有些興奮,讓劉教習見笑了。”
“唔、唔……”
趙花被他捂住嘴說不了話,扭動身體掙扎著,發(fā)出不可描述的聲音。其他人的目光都在這,看見趙花?;顚毜臉幼樱夹α似饋?。
終于,劉教習不置可否地離開了,眾學子坐下,一些人還站著往這邊看,陳今瑤、田項潤、駱同和等人均是圍到了二人旁邊。
“花哥,你也太著急了些?!?p> 田項潤長得高大,為人謙和,此時哭笑不得道。
陳不回桌子旁堆的一麻袋錢就是金滿樓眾人的投資。有他們的私房錢,也有從家中討來的錢。
趙花一拍桌子,嚷嚷道:
“怎么了?我趙花就要辦成八聲街第一鋪子了,還不能張揚點?在座的各位都是同窗,緣分一場,理當給些優(yōu)惠!”
學舍中幾位女學生圍坐一起,看著趙花這邊均是捂嘴笑了起來,其中一個膽大的還喊道:
“花哥的場誰能不去捧?花哥且放心,開張那天先知曉了妹妹,妹妹定然領(lǐng)上幾位姐妹去熱鬧熱鬧!”
趙花在甲一舍的人緣向來很好,像他這種一點架子都沒有的五大家族公子哥可不多。
得到了那邊的回應,趙花遙遙拱手一謝,又道:
“到時肯定讓我田兄弟去接待諸位姐妹!”
“你這人!”
那邊的女子聽到這話立馬紅了臉,不禁啐道,順手拍了身邊偷笑的姐妹幾下。兩邊的人均是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撞了撞田項潤的肩膀。
嘶——這兩個,有情況??!早沒看出來!
陳不回嗅到甲一舍中的曖昧氣息,迅速懂了其中內(nèi)涵。
“唉,花哥,好日子還在后頭呢!咱成大事之人還是先低調(diào),低調(diào)?!?p> 陳不回能夠理解趙花身份高貴家世顯赫卻一直隱在金陵高級社交圈邊緣的壓抑,安撫道。
他左邊的陳今瑤沒有怎么笑也沒有怎么說話,默默看著陳不回與趙花作為甲一舍的龍頭攪亂風雨,不過黑色麻袋里也有一小部分是她的私房錢。
“咚——”
甲一舍的氣氛難得如此快活,可當我們感到煎熬時,時間有如顫顫巍巍的老人;而當我們感到暢意時,時間卻又像劃過的流星。第二節(jié)課是龐教習主講的詩詞課,也是甲一舍一天之中最重要的課。
姓龐名梓的教習圓滾滾地進來,可別因為外表小看了這位,龐梓可是懷瑾書院唯四的副院長之一,貨真價實的儒家太一境修者!
“今日不繼續(xù)港《草堂集》,這堂課作詩?!?p> 從嚴肅的上課標準來看,龐教習其實很負責,教學水平也相當可以——忽略他的南燕口音的話。
陳不回上一個星期可謂是發(fā)憤圖強,每一節(jié)詩詞課屬他學的最發(fā)狠——如果眼神可以殺書,這本《草堂集選編精講》想必已經(jīng)憑空自燃了!
聽著龐教習的要求,當耳中傳來“各位在下課前需要作出至少一首同自己境界相當?shù)脑娫~。”,趙花低低哀嚎了一聲。
陳不回往右邊瞥一眼,自從上次挨打后趙花對龐教習的課老實不少。
寫詩嘛,叫個啥……哦對了,趙花是走儒家路子的入神境,也就是說他得寫出一首能夠“雜然賦流形”的詩詞。
嗯,入神境亦有差距。像那晚刺殺陳不回的方大管家也是入神境,卻可以凝詩為箭。而現(xiàn)在讓趙花這個大水貨寫一首賦流形的詩顯然是在異想天開。
呵呵……
??!
好像鄙人也是入神境!
陳不回病來如山倒,往課桌上一趴,好想從此人事不省!
說來,走儒家路子的修者到了入神境后,最顯著的能力,便是能夠?qū)懗觥半s然賦流形”的文字。
其實對修者來說,他們的文字拼的不是技法,而是“意境”。
何謂賦流形?有詩言: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
龐教習并沒有規(guī)定詩體,你要寫歌行吟還是律詩絕句都可以,不過題材被限制在了春分。
是的,再過大概七八天就是春分。屆時懷瑾書院會舉辦各院內(nèi)的“春試”,有點遲來的入學考試的意味。
龐教習想著趁早指點一下他們,也看看到了春分那天甲一舍能不能稍微中用一點——畢竟是他教出來的,到時有個重頭戲是各個學舍間的比拼,也不要太離譜吧?
半節(jié)課很快過去,從左往右看,陳今瑤、陳不回、趙花三人最是折磨:
陳今瑤雖然是酆都境,可她走的武道,只能擺爛;趙花雖然是走儒家,好在他沒有夢想,只能擺爛;陳不回拿起毛筆在紙上瘋狂寫寫畫畫,全神貫注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地作詩,沒有擺爛。
我能咋辦嘛,看了兇兇一眼就入神了,難不成我去修兇兇?以后打架逢人就說:不才走的是兇兇道!
雖然陳不回沒有擺爛,雖然這七天來他天天晚上給自己補課,雖然有那么多雖然,但是很遺憾,還是完蛋——
“陳不回,看看你的?!?p> 下一節(jié)課也是龐教習的,一上課,作詩時間到,龐教習無情道。為什么要點陳不回?因為有人托他特別關(guān)照一下。
好似魔音貫耳!陳不回屁股一緊,捏住自己的大作,慢吞吞站了起來:
“教習……”
“詩詞可有入神境?”
“未曾?!?p> “念念。”
“嗯?!缎B》:驚起是心寒,望眼月不安。玄鳥異鄉(xiāng)久,少年休憑欄?!?p> 龐梓點點頭,示意陳不回坐下。隨即開始一板一眼地點評起陳不回這首詩來。
陳不回認真聽完了龐梓的話后,往左邊湊過去:
“它真的很不行嗎?”
陳今瑤面無表情看他一眼,隨意回道:
“馬馬虎虎。”
陳不回沮喪地收回頭,表示這個世界在傷害我。
一節(jié)課就在不斷地念詩與點評中結(jié)束,好在龐教習沒有為難任何人。陳不回卻是很不服氣,他也不能不不服氣——
商業(yè)大計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朝前猛發(fā)展,而他的修行路途卻坎坷異?!€和聶飛鸞有一月之約啊!
整整一個下午陳不回都沒有多說話,一直扶著腦袋在課桌上寫了又寫、劃了又劃,可惜最終還是沒能拿出一首賦流形的詩詞來。
放課后,陳不回把毛筆拍在課桌上,讓陳今瑤把一麻袋錢帶回陳府——好歹她是酆都境,安全些。陳不回自己則和趙花等人又去八聲街上實地考察趙家讓給他們的鋪子。
最后,別了趙花等人,陳不回獨自駕車來到肅正司。
聶飛鸞出去辦事了還沒回來,陳不回進不去她的主事廳,于是懷抱一柄木劍,就坐在門前的階梯干等。
一個年輕的落寞男人,一把樸素的硬木長劍;肅正司的風向來壓抑,肅正司的墻向來肅殺,陳不回在冷暗色調(diào)的磚、石、瓦、柱、臺等等肅正司內(nèi)部物事的襯托下,頗有幾分落拓劍客的意味。
經(jīng)過一周的刻苦學習和一天的絕地創(chuàng)作,陳不回徹底認清了自己在儒家一道上的天賦。所以呢?而今只能試試武道,不如學劍,從此當個劍人——罷了!
這書,不讀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