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鄉(xiāng)為故鄉(xiāng)？

　　秦小蓁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十一點了，從澳洲到國內的時差不算太大，基本在她熬夜的時間范圍。但是想到自己已經快奔三了，可怕的年齡焦慮已經開始逼著她要趕快改掉熬夜的壞毛病。

　　“可我也不想熬夜啊，手機太好玩了呀?！?p>　　秦小蓁到家喂了下貓咪，洗完澡，做完護膚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了。她穿好睡衣，躺在床上，四肢伸向半空中玩手機，據說這樣可以消水腫外加消耗肚子上的卡路里。

　　現(xiàn)在的90后美女們?yōu)榱司S持身材和美貌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哪怕平時她已經一周去健身房四五回，外加偶爾的打籃球和戶外騎行，她還是會忍不住在生活中的每個細枝末節(jié)加一些反人類的“卡路里消耗”。

　　“哈啊——”秦小蓁舉了一會四肢，感覺到累了便側躺了下來，輕輕地打了個哈欠，用力眨了眨眼睛，打開了聊天軟件。

　　一個叫「熬夜不禿頭」的三人群里，已經有N多個未讀消息了。秦小蓁撐著困意，打開了那個群。

　　“茜哥：秦小蓁那個妮子不是回來好幾個月了么，怎么還不跟我們見面??？啊？

　　瑤姐：就是就是，又是同一個城市工作的，這么多年不見了，也不說對我們積極一點！

　　茜哥：忙啥呢？@蓁果仁

　　瑤姐：忙啥呢？@蓁果仁

　　唉，茜茜寶貝，我偉大的主辦方又給我新品測試了，有需要的噻？

　　茜哥：要要要！有圖嗎？快讓本宮過過目。

　　…………”

　　“啊……不是我不想見你們啊，你們周末都很少有空啊?！鼻匦≥栲街旎厮齻兊南?，也不知道她們睡了沒。

　　“滴滴”居然秒回，秦小蓁連忙點開群聊，看消息：

　　“瑤姐：女博士上線啦！

　　茜哥：女博士上線啦！

　　蓁果仁：打住打住，別的先不說，見面時間來商量一下！周末不行的話，我下周五晚上擠出個時間來～

　　瑤姐：不用，我下周日一整天有空～前段時間廣告接的多，最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KISS～

　　茜哥：下周日？好像我就下午可以，晚上有個酒局。

　　蓁果仁：哇塞，怎么這回這么順利？

　　茜哥：想你了呀，寶貝～

　　瑤姐：秦丫頭，姐姐手頭上有幾根很適合你的口紅，見面那天記得提醒我給你帶～～KISS～KISS～～

　　茜哥：我的呢？

　　「生氣表情」

　　瑤姐：秦丫頭來了，你不香了，閃開。

　　蓁果仁：那就下周日下午了？不許鴿我！誰鴿誰胖十斤！

　　茜哥：笑死，外加魚尾紋三厘米長，夠不夠狠？

　　瑤姐：哇，你們這兩個毒婦！請問可以遲到嗎？

　　茜哥：不可以！

　　蓁果仁：不可以！”

　　“啊——困死了——”秦小蓁看了下手機，已經兩點了，還好明天是周六，可以睡個懶覺。她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腦袋埋進枕頭里，昏昏沉沉睡著了。

　　夢里，秦小蓁和陳繼剛在一個森林里旅游，她背著一個很大很大的旅行包，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累了，想拜托陳繼剛幫她分擔一點，而她還沒有開口，陳繼剛就在她面前哭著說：“啊，我好累啊，我好累啊，寶貝你能不能心疼下我，我背了一個很重很重的行李?！?p>　　可秦小蓁并沒有看到他背著東西，卻只能慌忙說：“阿剛你不要哭，不要哭，你把東西都給我，我還有些力氣的?！?p>　　話剛說完，陳繼剛就甩來一個巨大的，好似鐵錘一樣的東西砸了過來，周圍的環(huán)境由森林驟然變成了懸崖。秦小蓁為了躲避那個巨大的鐵錘，慌亂中向后退了幾步，居然剛好退到了懸崖邊，然后她便隨著慣性掉了下去……

　　“啊—————！！”秦小蓁驟然驚醒，呼吸十分急促，她最近總是能夢見陳繼剛——她的現(xiàn)任男友。夢境里，不是他在指責她，就是他向她求助，但是她卻總做不好，最終被他嫌棄；更可怕的就是類似今天這樣，他要殺害她……

　　秦小蓁摸了摸額頭，果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她看了一眼窗外，朦朦朧朧中已經有天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借著昏暗的光，她摸出了手機：“才六點半啊……”隨即又躺倒在床上準備睡個回籠覺。

　　臥室門外穿來幾聲貓叫，還有小貓咪撓門的聲音，應該是橘寶察覺到她醒了，就過來找她玩。秦小蓁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眼睛給橘寶開門。

　　一開門，橘寶就蹭著門框進來了，毛茸茸的尾巴翹得筆直，尾巴尖兒還打了個小卷卷，一下兩下地左右搖擺。

　　進門后還不直接往屋里跑，而是一下又一下地用腦袋蹭主人的腳踝，惹得秦小蓁咯咯直笑。她蹲下身，兩只手抱住橘寶，對著小貓腦袋就是一頓蹭，完了還不忘多親幾口小貓頭，親得橘寶喵喵叫。

　　然而，對于秦小蓁來說，快樂吸貓是有代價的。

　　“阿——嚏——，阿嚏——阿嚏——”秦小蓁趕緊把橘寶放下來，跑進洗手間，先是洗了把臉，把剛剛蹭到臉上的貓毛都洗掉，然后不停用水沖洗鼻子。擦完臉后，她走回臥室，拿起放在床頭柜的鼻炎噴霧往鼻腔里噴。一通操作之后，她總算緩了過來。

　　橘寶就跳到窗臺上，靜靜地看著她做這一切，甚至還事不關己地舔起了毛。

　　“小貓咪能有什么壞心眼呢？”秦小蓁看著它，無奈地笑了。小貓咪可真可愛啊，哪怕自己貓毛過敏也覺得它們好可愛哦。秦小蓁忍不住又去擼了擼橘寶身上的毛毛，將剛才由噩夢產生的壞情緒通通忘掉了。

　　此時已經七點多了，外面的天空幾乎要大亮。樓下打掃衛(wèi)生的大爺大媽們早已出來工作，還有幾輛買早餐的小車也一一出現(xiàn)在小區(qū)外的馬路邊。

　　望著外面開始變得熱鬧的街道，秦小蓁頓時感到一陣恍惚，從澳洲那個幾乎可以用荒無人煙來形容的國家，回到煙火氣十足的祖國大地，時常讓她有種不知何處為故鄉(xiāng)的錯愕感。

　　之前在海外讀書，她不時會想念的便是這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氣，等回來之后，她又會驚訝于國內城市的繁華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街道上竟然可以有這么多人啊。”

　　秦小蓁回來后便時常這樣感嘆，更讓她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是，這樣的環(huán)境明明就是她從小到大的生長環(huán)境，卻由于幾年在海外獨自生活的經歷，讓她對這些本該熟悉的日常產生了奇怪的陌生感。

　　秦小蓁坐回床上，打開手機，點開和男友的聊天對話框，他們已經快一周沒發(fā)消息了。前幾天她給陳繼剛打視頻，被對方掛斷，對方甚至又對她進行思想教育了一通，說什么他馬上就回到江城了，沒必要這樣天天打視頻，而且他每天都很忙，一直要回應她很耽誤工作等等。秦小蓁聽了他的一番話，雖然很不服氣，可又莫名覺得理虧，就只能跟他道了歉，卻不好意思再發(fā)任何消息過去了。

　　他們是在墨爾本認識的，陳繼剛從國內大學讀博來澳洲交流，兩人剛好租在同一個街區(qū)，經常在附近的亞超碰到，一來二去便熟悉了起來。后來陳繼剛經常和朋友一起去秦小蓁家里蹭飯和開party，又腆著臉追求她，秦小蓁當時覺得有個人在外照顧她也不錯，就和他交往了。

　　然而事情并不想童話故事里一樣“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他們交往半年后，陳繼剛便回國繼續(xù)他的學業(yè)，可能國內畢業(yè)要求比較嚴格，秦小蓁居然先于他順利畢業(yè)了。自那以后，陳繼剛對她的態(tài)度便越發(fā)冷淡，很多時候連秦小蓁都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只能一味懷疑到底是自己哪里做錯了。

　　秦小蓁在畢業(yè)前找工作的時候，陳繼剛一直在跟她講兩人的未來，說還是希望她能趕快回國工作和他早點結婚，他們的未來才有保證。秦小蓁一開始并不同意，因為當時她導師已經給她介紹了一個歐洲大牛的研究室位置。她覺得如果能在一個頂尖研究室里多歷練幾年，再回國的話能有更多好的發(fā)展機會。

　　可陳繼剛便因此好多天都不理她，還一次次跟她哭訴自己的不容易。秦小蓁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念著倆人剛在一起時的甜蜜和陳繼剛對她的好，便狠了狠心，推掉了那個絕佳的機會，一意孤行找了國內高校的博后位置。

　　“你還在忙嗎？”

　　在手機上打下幾個字，卻又覺得不合適，刪了打好的問候。她猶豫了會兒，想這個時候找他會不會太早了。按下手機鎖屏鍵，放到書桌上充電，轉身把窗簾拉嚴實，躺倒床上發(fā)呆。

　　算起來，他們已經交往了有一年多了，但上個月的周年紀念都因為陳繼剛在外地出差被擱置了，因為他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又說“我們以后會有無數(shù)個周年紀念，不在乎這一回兩回的”。

　　秦小蓁每回都覺得她應該心有不滿的，可又硬生生地把委屈吞了下去，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擁有一份好的感情，好的人生?？墒聦?，真的會是這樣的嗎？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朦朦朧朧中又陷入了夢鄉(xiāng)。

　　中午十二點，秦小蓁被手機鈴聲吵醒，居然是她那個ghosting boyfriend打來的。

　　“喂——你終于舍得給我打電話了～”秦小蓁剛睡醒的聲音迷迷糊糊的，還帶點嬌俏可愛的娃娃音。而電話另一邊卻是一句不耐煩的指責：“都幾點了，你不會還在睡吧？不要以為海龜博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996，007？你在澳洲養(yǎng)成的那些懶散習慣趕緊給我改過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周六嘛——”

　　“周六怎么了？別人周六都干了半天活了，你還在賴床？你是拿到教職了還是拿到基金了？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xiàn)在起來了起來了，馬上去研究室。”

　　“呵呵，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寶貝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錯了。”

　　“被你氣的，我都忘了該跟你說什么了。哦，對了，下周日我回來，記得接我！”

　　“啊？下周日，幾點??？”

　　“不確定！反正那天我聯(lián)系你，你要有空?！?p>　　“不是，我那天已經有——”

　　“嘟——嘟——嘟——”

　　還沒等秦小蓁說完，對方已經把電話無情掛斷了。不行，閨蜜局不能鴿。想到這里，秦小蓁趕緊發(fā)消息告訴他，她那天下午沒有時間。陳繼剛看到消息后，感到十分不悅，按住語音消息按鈕，說了句：“行行行，玩你的吧，我那天晚上到行了吧，你晚上來車站接我！”

　　“好的呢～”秦小蓁仿佛得到了對方的批準一樣，突然變得十分開心，打開手賬本，寫下自己最新的行程安排。

　　沒一會兒，她又收到了學生會學妹葉苗苗的消息：“學姐，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請問明天的拍攝能請您一點鐘到場嗎？人比較多，可能有點花時間。不過就20個人，一個個簡單拍拍，兩三張就好！”

　　葉苗苗是她在食堂認識的，當時她剛到這個學校，還不會用手機給飯卡充錢，是葉苗苗幫的她。之后兩人一起吃了晚飯，吃飯閑聊時，葉苗苗知道她是微博上一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博主，便請求她幫忙給學生會活動拍攝相關照片。秦小蓁本來還擔心初來乍到不好找到合適的拍攝模特，如此好的機會肯定要抓住，二話不說就加了聯(lián)絡方式和活動群。

　　“沒有問題噠，我明天都有空哦～”秦小蓁開心地回復道。

　　“謝謝學姐！謝謝學姐！真的是麻煩您了！”葉苗苗本來以為秦小蓁也是學校里的學生，直到開始和她一起安排活動事宜的時候，才知道秦小蓁原來已經是工作了的博后，故而對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可正是這種恭敬總讓秦小蓁倍感疏離，但也沒辦法很快就此消除此種年齡和身份上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