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那個虎頭虎腦的弟弟就這么沒了？”
世風聽著奶奶講述到這兒的時候，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對?。∵@種喪子之痛，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懲罰，比要她的命還殘忍，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孩子的命，女人可以為孩子付出一切?！?p> 奶奶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感同身受的，好像是在說自己，一眼就看得出來。
“對不起！奶奶，讓你不開心了，我不該問你這些?！?p> 世風知道，自己的一時好奇，又讓奶奶陷入無限的悲痛之中。
“沒什么，孩子，不用擔心我，奶奶是過來人，受得住，不是還有你陪著我嘛！我知足！”
簡短的幾句話而已，奶奶既表達了自己的哀思，又展現(xiàn)了自己的柔韌和堅強，因為她心里明白，她現(xiàn)在就是世風唯一能相依為命的人，她不敢懈怠，不能倒下。
“原來如此！”
說完，世風就奪門而出，顯然生活帶給他的傷痛，在他心里早已經成了回憶。
他急急忙忙來到如玉打工的餐館，他覺得自己有一肚子話要說。
“真是不要臉，才來多久，居然干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有吵吵鬧鬧的聲音，站在門口往里一看，只見幾個服務員正圍著一個人在罵罵咧咧，而絲毫聽不見有人還口，而且也沒有人勸阻。
“你們想干什么！”
世風扒開人群一看，被欺負的居然是如玉，她唯唯諾諾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忽然讓世風想到，在胡同里第一次遇見她的情景。
“這又是誰？”
服務員一臉的不屑，看見世風出手相助，還有點不服氣。
“我是她哥，看誰敢欺負她?！?p> 世風氣不打一處來，他把那種英雄的男子氣概演繹的淋漓盡致，而且用眼狠狠的瞪著她們。
“切！她還有哥?！?p> 很明顯，她們的囂張一下子消了很多，有人撐腰到底是不一樣。
“好了，散了散了，都干活去吧！”
那些人都識趣的一下子四散開來，都不敢再說什么。
“如玉，你等等！”
如玉懊惱的低著頭沖了出去，看也沒看世風一眼。
“你等等！”
世風沒有騎車，于是在如玉的自行車后面緊追不舍，走出縣城，來到大堤跟前的石頭路上，因為縣城本來就處在兩省的交界處，而且又是黃河灘區(qū)，這個就是黃河最北邊的一道大堤了，也就是說，翻過這個大堤就是省外了，所以很多路都是石頭砌的。
“??！”
世風見追不上，只能假裝甩倒試試。
“你沒事吧！”
如玉果然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把車子一扔，都來不及支到那兒，就去扶世風。
“我沒事，我沒事?！?p> 世風看見如玉這么關心自己，蹭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忘了剛才是在假裝跌倒這件事情了。
“哼！”
如玉也看出來他是在假裝，松開他的胳膊站起來就要走了。
“你站住！柳如玉?！?p> “我們不認識。”
如玉還是冷冰冰的堅持他們不認識。
“我不管你是假裝不認識我，還是真忘了我，我知道你就是我認識的那個柳如玉。”
世風霸道的抓住如玉的自行車上把，如玉便一動也不能動了，而且霸氣的說了這些話。
如玉沒有吭氣，也沒有看他，只是扭頭看著遠方，因為眼下的就是上坡路，她也知道甩不掉他了。
“你這是，要回家？”
世風看了看大堤，知道如玉這是要回自己家，而不是姥姥家。
“嗯！”
終于，如玉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盡管只有一個字，最起碼她不再假裝不認識他。
“每天都要這么來回折騰嗎？”
世風知道她回家的路并不好走，也不算近。
“對，一直都是這樣，習慣了。”
“為什么會在那種地方打工？”
“別人介紹的?！?p> “不能找個離家近的地方嗎？”
“這里就是?！?p> “這里怎么會是離家最近的地方？”
“這里是離兩個家最近的地方了。”
“你是說，你要在你家跟姥姥家來回跑？”
“嗯，是，要照顧姥姥，還要照顧媽媽?！?p> “這來來回回好幾十里路呢！”
世風簡直不敢相信。
“沒什么，習慣就好了?！?p> 如玉儼然不再是他記憶里那個瘦弱的小女孩了，而且言語間滿是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少年老成，完全沒有了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那種溫柔。
“今天我送你，不，以后我都會送你?！?p> 世風可能忘了自己即將要離開這里，要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了，還隨隨便便這樣許諾。
“還是不用了，太麻煩了，我自己可以的。”
如玉似乎不為之所動，也或許這是淡定從容。
“不用再爭了！”
“你最好離我遠點，越遠越好?！?p> “為什么？”
“這個世界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
“我知道這些年你經歷了很多，過得不容易。”
“每個人都不容易，不是嗎？”
說最后三個字的時候，倆個人的眼神終于交織在了一起，他們相互看著對方，仿佛時間靜止，仿佛所有的言語都表達不了他們復雜的內心。
“那個，我要回家了?！?p> 如玉在跟世風的對視過后，覺得有些不自然，就說自己要走了。
“無論如何，答應我，好好活著?！?p> 如玉剛剛轉過去的身子聽到這句話，又猛然轉了過來，眼睛里充滿了淚水，那種委屈的眼神是她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流露過的，因為以往的生活只教她要如何學會堅強，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她還可以這樣或者那樣活，還可以為自己活。
“嗯！”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騎著車就走了，她的身影沿著大堤的脊背一路蜿蜒直到消失在世風的視線里。
世風也轉身來了一個飛躍的灌籃動作，看上去心情好極了，然后就一路跑跳著回家去了，也許這也是這十年來，他跑得最輕快的步伐。
因為這十年來，他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對她的惦念，他一直一直在等她的來信，沒想到，一等就是十年，可是他卻并不知道，她沒有看到過他留下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