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刺客?
自己怎么能去見刺客?
昨夜他瞥到了刺客一眼,刺客似乎也看到了他,自己要是前去,說不定就會被認出來。
那自己精心編制的謊言,瞬間就被識破。
洛長元趕忙咳了幾聲,艱難地說道:“我身體還沒恢復,應該是去不了?!?p> “要真去不了就算了?!标幉幌蝗慌牧伺氖帧?p> “嘎吱”一聲,房間的門瞬間開了,一個綠衣少女款款走了進來。
皮膚白皙,眼神清澈,身材玲瓏。
女子微微行了個禮。
“安少俠,這位是玲兒,容王爺賜給我的婢女。我見她乖巧懂事,聰明伶俐,就將她收為了義女?!?p> “你身負重傷,行事多有不便,就讓玲兒伺候你幾日吧?!?p> “玲兒,快向安公子行禮。”
“玲兒見過安公子?!绷醿郝曇魦纱?,似春風下的脆鶯,穿細柳,跳到洛長元的耳里。
洛長元知道,陰不溪派玲兒來,不過是為了監(jiān)視自己。
他趕忙拒絕:“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p> 陰不溪笑道:“不麻煩,你看看,你幾日不洗澡,身上全是汗,都臭了?!?p> “還是讓玲兒,過來照顧照顧你吧?!?p> “她每日卯時前來,戌時歸家即可。”
說完,不等洛長元拒絕,陰不溪立刻轉身,大步離開了。
洛長元無奈,只得讓玲兒留下。
只是,玲兒留下監(jiān)視自己,以后辦事,更加不方便了。
陰不溪走后,玲兒款款上前,輕聲道:“我伺候公子,沐浴更衣吧?!?p> 洛長元頭上的汗立馬下來了。
“不用了,你幫我打盆水,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了?!?p> “但憑公子吩咐?!?p> 玲兒的聲音很輕,也很脆。
但在洛長元聽來,卻一點也不舒服。
沒有人,在被別人盯著的時候會很舒服。
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看著玲兒替自己打水。
“你跟陰前輩多久了?”
“不多不少,整十年了?!?p> “你有沒有學武?”
“跟過義父學過幾招,上不得臺面?!?p> 洛長元又問:“開過氣感沒有?”
“沒有。”
她說的不是假話。
洛長元自然看得出來,她沒有開過氣感。
但他還要問。
他要通過玲兒的語氣、表情來判斷,她有沒有說謊,有沒有在欺騙自己。
因為他要問后面的問題。
有關刺客的問題。
如果玲兒在后面的問題上欺騙了自己,那么她前后的表情、語氣,一定會發(fā)生細微的變化。
自己可以通過捕捉這細微變化,來判斷玲兒說的話,來得知刺客的信息。
洛長元開始問了。
“昨夜南郊出現(xiàn)了一個刺客,你知不知道?”
“略有耳聞?!?p> “你跟陰前輩一起來的,陰前輩有沒有和你提過刺客的姓名和身份?”
“提過一嘴?!?p> 洛長元瞳孔猛地收縮:“刺客是誰?”
“據(jù)說是十二護衛(wèi)組的人,名字,叫黑蓮?!?p> 洛長元的臉色瞬間變了。
玲兒在往木桶里,一瓢一瓢地舀水。
屋內的濕氣越來越重,洛長元的喉嚨卻越來越干。
洛長元因為擔心,喉嚨變得發(fā)干。
因為他知道,黑蓮絕不是刺客。
刺客是個少年郎。
可為什么,他們會將黑蓮當成刺客?
難道是,昨日黑蓮躺在自己的床上,替自己瞞過了五公子和陰不周的探訪,卻因為不在東街道被人發(fā)現(xiàn),被誤認成了刺客?
很有這個可能。
那自己豈不是害了她?
還有,她會不會供出自己來?
洛長元不知道。
他很擔心。
“夠了?!彼袄锏乃呀?jīng)浸過邊緣,洛長元示意玲兒停下。
“啊,對,對不起?!绷醿骸班А币幌缕鹕?,為自己的過失道歉。
水漫出了木桶,灑的遍地都是。
洛長元搖搖頭,沒有怪她。
“你出去吧?!?p> “是?!?p> 沐浴,本是人世間最享受的事情之一。
可洛長元現(xiàn)在覺得,一點都不享受。
他昨晚才自殘捏碎了自己的骨頭,除了右手,全身上下沒一塊好骨頭。
不能動,一動就疼。
巨疼無比。
洛長元拿起毛巾,輕輕擦著自己的身體。
水聲,嘩嘩而起。
洛長元輕輕擦拭著自己的肩膀、皮膚。
深色的皮膚,結實,有力。
突然,他將身子全泡在桶里,只露出一個頭在水面之上。
“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躲在這里不出來?”
洛長元的聲音平靜,不帶有一絲感情。
仿佛在呼喚一位朋友。
房間里明明沒有人,他在叫誰?
洛長元的聲音剛落,“咻”的一聲,窗處竄出一道身影,箭一般地飛了進來,平平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洛長元的面前。
洛長元抬起頭,看著面前這人,不動聲色。
“我們又見面了?!蹦侨诵α诵Α?p> “我們見過面嗎?”
“當然,昨夜呂妃院子的草叢里?!?p> 此人,竟然就是昨夜的刺客。
洛長元問刺客:“玲兒呢?”
“睡著了,我的手法很輕?!?p> “她練過武,你就不怕她醒來察覺?”
面前那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那就看你的了,今晚將她留下來。”
“風流一晚,什么事情都記不住了?!?p> 洛長元又問他:“你是誰?來我這里干嘛?”
“我叫小武。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談談。”
“說?!甭彘L元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嘲弄。
“我想和你合作,一起殺死容親王?!毙∥涞难例X突然咬緊,眼神中,盡是恨意。
“你想殺掉容親王?”洛長元的瞬間捏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這個小武是不是在騙自己。
亦或,真有此目的。
于是,他問小武:“你和容親王,什么仇怨?”
“他殺了我的爹娘?!毙∥湓谡f這話時,牙齒咬得嘎吱響,他的表情憤怒,身體發(fā)抖,不像是在說謊。
“容親王為什么要殺你的爹娘?我聽說他愛民如子,連一只雞都舍不得殺?!?p> “我的爹娘是苗疆人,容親王貪戀我苗疆秘術,逼迫我爹娘交出秘術,我爹娘不從,竟被他的人活活燒死。”
洛長元突然想起了灰塵,那個投靠赤骨族,利用秘術,煉制鬼丹和延壽丹,企圖顛滅邊境的人。
他就是苗疆人。
“十五年前,容親王的人找到我爹娘,讓我爹娘利用秘術,替他煉制丹藥,壯大實力,用于謀反?!?p> “我爹娘不從,被他的人活活燒死?!?p> “后來,我改名換姓,學了一身的武藝。”
“三年前,我加入了飛天堡,在南郊做事。”
“但我加入飛天堡三年,一直做的都是外圍的工作,別說刺殺容親王,就是想進入后院,都不可能。”
“昨夜,我秘密潛入南郊的“密室房”,希望能偷到飛天堡的部署圖,了解此地的各項部署?!?p> “這樣,便可以知道后院的入口,了解到各處的暗哨部署。便可以伺機潛入后院,殺到容親王?!?p> “只可惜,我失敗了。”
小武突然嘆了口氣:“南郊雖在飛天堡的郊外,但防備依舊比我想象中的要森嚴的多。”
“所以……”洛長元已經(jīng)猜出了他的目的,“你想和我合作?”
“不錯。”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和你一起合作?”
小武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狐貍般狡黠的笑容:“你會的,你深夜不睡覺,離開自己的房間,必有所圖。”
“也許不是為了殺掉容親王,但你的目的一定不單純?!?p> “更關鍵的是,你臉上的皮是假的?!?p> “我是苗疆人,你瞞不住我!”
洛長元的鼻尖已起了汗。
小武笑道:“你披著一張假皮來到飛天堡,肯定不是為了給容親王效力吧?!?p> 洛長元不說話。
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上的能人實在太多。
小武還在那里說:“他們現(xiàn)在抓了個替死鬼,但不出三天,一定能審出來,那個替死鬼不是刺客?!?p> “到時候,我就又有危險了?!?p> “所以,我需要和你合作?!?p> 洛長元立刻問道:“你想讓我干什么?”
小武在那里笑,沒有說話。
因為他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一個荊軻刺秦的主意。
荊軻,提著樊於期的人頭和燕國的地圖,跋涉萬里,去刺殺秦王。
樊於期的人頭,就是荊軻的誘餌。
而他的誘餌,則是……
洛長元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