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人的影子也被月光映射得一清二楚。
“娘,屋檐上好像有個怪叔叔在看著我!”
“阿生別鬧,快點睡,明天還要跟著你爹一起去祭拜你爺爺?!?p> 女人隔著遠遠地吹熄煤油燈,溫柔地摸了摸孩兒的小腦瓜便很快睡過去。
小阿生在床邊噘著嘴不再說話,但他卻一直沒睡。
哼不睡不睡就不睡,我要玩?zhèn)€夠!
房檐邊上的叔叔一直都在,他好像一點也不會累,因為一直保持著一個趴伏的怪異姿勢,還發(fā)出微微的笑聲,肯定是看見自己挨罵才笑的,笑個屁??!阿生狠狠地做出個鬼臉。
此時趴在房檐上的怪人正是處于夢中夢的陸離。
剛醒來陸離就發(fā)現(xiàn)自己進入了夢中夢,他甚至總結(jié)出一些規(guī)律。
只要自己夢到的地方一定出現(xiàn)命案。
這些夢都是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
自己只有接觸到媒介才能做相關(guān)的夢。
可是當時陸離感到精疲力竭之時還在道觀門口。
陸離看著下面一臉不服氣做著鬼臉的小屁孩,臉上逐漸泛起壞笑。這個估摸才五六歲的小孩兒竟然可以看見鬼影狀態(tài)下的自己,想當初那個恐怖至極的變態(tài)男人也并沒有真的看見自己。
阿生見到怪叔叔臉上泛著怪笑消失不見,想起爹平時說的鬼怪愛吃小孩兒等等,不禁渾身發(fā)冷。
漆黑的夜里,阿生娘已經(jīng)發(fā)出細微鼾聲,但阿生卻輾轉(zhuǎn)反側(cè),蜷縮在被窩里難以入眠,他感到渾身無比難受,就像有一千條一萬條蟲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蠕動著。
“呲呲呲”
好像床下有什么奇怪的聲音。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
阿生被嚇得汗毛豎立,緊閉雙眼渾身不停打著擺子,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他難受得慌,但是娘親已經(jīng)睡著,他又不想讓娘親擔心。
悄悄撐開被角露出一條縫,阿生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什么也沒有。
就在他放下心轉(zhuǎn)身之際,一張慘白的的男人臉正透過縫隙直愣愣地盯著他:“你好啊,小朋友?!?p> 他明明看見男人沒有張嘴!
“啊啊…啊娘,嗚嗚嗚…娘……有鬼……有…有…有鬼?。鑶鑶琛?p> “你這瓜娃子,哪有什么鬼?”
阿生娘本來就被明天將要發(fā)生的事擾得心神不寧,又被這愛調(diào)皮搗蛋的阿生一鬧,頓時沒好氣地罵道。
“剛剛,剛剛就在屋檐上!嗚嗚嗚……我…真沒騙你,娘!”
看孩子明顯是被嚇壞了,哭得慘兮兮的樣子,阿生娘也心疼,抱著阿生好一頓哄才哄睡著。
小屁孩,你算哪根蔥,敢跟大爺皮?
整蠱成功,陸離心滿意足,飄然離去。
一大早,小阿生就被娘喊起來。
“阿生,今天要穿新衣服,拜祭爺爺?shù)臅r候不要亂說話?!?p> 阿生娘看著昏昏欲睡的阿生,從衣服堆里扯出一件嶄新對襟短褂給他穿上,細心地系上衣扣。
“我家阿生真好看…就是哎……”
阿生看見娘親一臉憂愁的樣子,以為是自己不聽話穿衣服讓她不開心了。
“娘親,阿生聽話穿衣服,吃飯,不亂說話不搗蛋,你莫生氣好不好?!?p> 看著眼前懂事的兒子,阿生娘眼含淚水,搖搖頭。
阿生一家生活在一個偏遠部族里,今天是祭祖日,全族人都要跟隨族長去山里祭祖。
“李家李阿生,可帶來了?”
“族長,我兒子已帶來?!?p> “帶他去村里看看他爺爺,然后帶回來,一同祭祖?!?p> “是。”
阿生不知道爹爹在和那個兇巴巴的老族長說什么,但娘親牽著自己的手一直哭喪著臉,也不理人,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娘親。
很快隊伍啟程進山,陸離則一路尾隨,除了阿生似乎沒人能看見他。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老槐樹。
果然終點是臨仙觀。
不過此時的道觀香火不絕,依稀有其他地方的人焚香供奉。
“老族長,你來了。”
一個身著黃袍道衣的中年道士領(lǐng)著弟子出門迎接。
“仙師,祭品我?guī)砹恕!崩献彘L用枯瘦的手朝后指向阿生。
眾人皆看向阿生,議論紛紛。
怯生生的阿生不知道他們看自己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娘親很傷心,特別是大家看向自己的時候,娘親很用力,抓握得自己的手有些疼。
儀式很快開始。
“上天燈,回拜香火。拜祖先!”
隨著道士一聲聲念叨,部族的人盡數(shù)對著老榕樹祭拜磕頭。
儀式很快就幕下帷幕,部族的人很快就離開,唯獨族長和顧家三口還在道觀。
老槐樹倒是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陸離很好奇,這個部族為什么會祭拜這一看就非常邪性的鬼東西。
夕陽漸漸下沉,黃昏后的黑幕籠罩整個山野。
道觀里,道長和族長私談甚多,阿生已經(jīng)在他娘親懷里沉沉睡過去。
“夜深了,時間差不多,走吧。”族長看著遲疑的阿生娘,轉(zhuǎn)頭向阿生爹眼神示意。
阿生爹二話不說,搶過阿生娘懷里的阿生就朝外面走,眾人都跟隨上去。只剩阿生娘愣在原地,面如死灰。
“祭祖大典最后一節(jié),上祭品,叩首!”
阿生被手腳被縛、口里塞著白色布條,小小的他又怎么反抗,只能看著逐漸陌生的阿爹把自己放到祭壇上。
他不知道這是哪里。
但以前的阿爹說過,山上道觀有個吃人的妖怪,是一棵老槐樹,專吃小孩兒!
小阿生淚眼汪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阿爹:阿爹,救救我,我不要被妖怪吃掉!
可是男人冷漠至極,甚至根本不看他,阿生掙扎著發(fā)出動靜卻慘被男人一腳踹到意識模糊。
他不理解。他明明已經(jīng)很乖很聽話了,為什么……為什么……
“請祖宗吃飯!”
老槐樹霎時輕輕扭動起來,不以數(shù)計的形似粗枝條又有些像動物觸須的青黑色怪手順著地面如同嗅探的狗一樣伸向虛弱的阿生。陸離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是人睡醒伸懶腰,然后就要吃東西……
在阿生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身后傳來的危險,也看見娘親拼了命地飛奔向自己。
娘親……別過來……
然而阿生娘本就體弱多病,不出意外,三兩下就被男人緊緊地按在地上,淚水沾濕了她的頭發(fā),沾染上許多泥土。
“求求你們,不要碰我的孩子!”
怪手一步步靠近它的食物,老槐樹精逐漸長出一張干枯丑陋的人臉,詭異的嘴角微張,似乎是在欣賞著面前的鬧劇。
就在此時,阿生娘靠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驚人力量,奮力甩開壓制著她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拼命沖向恐怖的妖怪。
“不要去?。 标戨x焦慮地看著阿生娘的舉動,在夢里這是他第一次失態(tài)。
“阿生,娘來保護你!”
老槐樹精見到有人阻撓,揮動著怪手就要攔住她,誰知歪打正著,竟一下洞穿了阿生娘的腹部。
怪手似乎碰到敏感的東西,猛然收縮回去。
鮮血瞬間噴濺而出,腸胃肝臟滑落在地上,阿生娘跌倒在血泊中,當場死去。
“陽命血,你家祖宗沾不得!要出事,快跑!”
她的族長、她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全部頭也不回地跑不見身影,仿佛死去的女人與他們完全無關(guān)。
陸離顫抖著身軀,握緊拳頭,雖然這是夢,但這也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這些畜生……畜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失態(tài),明明已經(jīng)收斂自己的情緒,可能……只是因為阿生娘明知是死,卻仍舊沖上去保護自己孩子的那種無私的愛吧,未曾擁有過的人總是會更加珍惜。
他必須要查出真相,不只是為自己,也為了阿生娘,為了這些無辜的受害者,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兇!
沾到陽命血,槐樹精仿佛被激怒,一聲聲如地獄的嗚咽聲從樹心傳來,四周陰風咆哮著,原本月光皎潔的明凈也被烏云遮住,邪惡鬼魅的氣息令人窒息。
陸離癱倒在地上,他馬上就要離開夢境了。
“阿生,你一定要活著,不要辜負你娘親最后的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