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紅著眼扒開一沓泛黃卷子,覆蓋之下的小盒子已不翼而飛,剎那間全身力氣被抽干,一下沒扶穩(wěn)跌落在一旁。
淚,再也抑制不住啪嗒啪嗒滴滴落在地板上,泛起一片漣漪。
呆呆發(fā)愣許久,禁不住吸吸鼻子,抹去淚水。失魂落魄把凌亂不堪的小房子收拾好,雙眸空洞窩在沙發(fā)里,一坐就是一夜。
丟了的東西,不僅僅有暑假補課積攢的兩千塊錢現(xiàn)金,最重要的是姜婉如給宋知許的那些衣服。他一直沒舍得動過,偶爾還會拿到陽臺上晾曬,怕發(fā)霉。
不曾料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到底是誰知道他家里有這些東西的。楚辭苦思冥想,他不確定是不是隔壁那個人渣。如果報警,查明是他干的,宋知許怎么和他們相處;再者二人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又該怎么辦。
楚辭很難受,他不怕自己吃苦,更不怕一切歸零,畢竟以前也如這般熬到現(xiàn)在的。
但他心疼宋知許。想想女孩從頭到腳臟兮兮不合尺寸的破舊衣服,那張遭受虐待之下依舊會對他微笑的小臉,心臟驟然發(fā)緊,痛得他踹不過氣來。
負面情緒撲面而來,幾乎吞沒這段時間以來好不容易逼迫自己走出困境的理智。楚辭恨小偷,更恨自己面對生活困境的無力感。
我是不是活該如此,楚辭悶聲自問沒有做過傷害別人的事情,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他。少年仰頭無聲痛哭。
他把每一分錢都做好了安排,大部分都是和女孩有關(guān)的。想著過年給她買新衣服穿,買好吃的增加營養(yǎng),還有昨天丟掉她書包時自己說過賠一個新的。此時此刻,他去哪里來實現(xiàn)這些渺小而又平凡的愿望。
楚辭特別想找個人傾訴內(nèi)心的苦悶與脆弱??勺詮谋桓改笒仐?,身邊沒有一個朋友,班上的同學都嘲笑他是個沒爹媽的孩子,如果不是學習好,就連班主任和其他老師也會排擠他。
家里被盜這件事,無疑讓他本就艱難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第二天宋知許察覺楚辭精神不振,神情恍惚,擔憂詢問:“哥哥,你生病了嗎?”
楚辭想問,你家里是不是多了很多東西,看上去眼熟嗎?可他不敢,以宋知許的處境,他們不一定會把那些從他這里偷走的東西明目張膽放在公共位置。
少年擠出抹苦笑,搖頭否定:“沒事,可能昨晚熬夜太久。今天的牛奶和面包過兩天給你補上,好不好?”
自已從不舍得動,即便是別人送的,他也留著給女孩。
宋知許下意識偏頭看去,清冷的城中村路口,暖黃色路燈下,少年背影落寞。她不知道昨天回來之后楚辭經(jīng)歷過什么,只覺得今天的他很不對勁兒。
女孩追上去,聲音清脆:“哥哥,以后不要給我牛奶和面包,爸爸媽媽說他們會準備?!?p> 后面那句話是她隨口扯來的謊言,能不挨打已是莫大恩賜,她怎敢奢求能從養(yǎng)父母那里得到東西。
倆個同樣歷經(jīng)磨難的人,十分默契般站在對方角度為彼此考慮。
忽而,街頭吹來一陣微風,撩起少女耳邊些許青絲,那雙盛滿少年背影的明眸,如此耀眼。楚辭沒有回頭,苦澀道:“說過要照顧你,不能言而無信。走吧,天快亮了?!?p> “嗯,哥哥,我們一起加油。”
宋知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擊中少年一顆冰凍的心。前面的人點點頭,停下腳步,等她跟上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頭。
午休時間,姜婉如拉住宋知許問:“妹妹,你們發(fā)生什么了,楚辭上課一直在走神,被班主任嚴厲批評好幾次,他身體不舒服嗎?”
高一對面的小涼亭,姐妹倆對面而坐。姜婉如似乎特別擔心楚辭,言辭之間帶著股焦急,甚至沒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大,捏的女孩很痛。
“應(yīng)該沒什么吧,不過早上哥哥眼睛是紅腫的,也許晚上哭過。姐姐,你能幫我多照顧一下他嗎?哥哥他..,很辛苦?!?p> 以為能從宋知許這邊打聽出什么,姜婉如略感失望。松開女孩胳膊要走,卻轉(zhuǎn)身對她說:“我會照顧他的,你回去吧。如果真有苦難,一定告訴我,學校不會坐視不管?!?p> 而且有爸爸在,資助家庭困難的學生本就是學校義務(wù)。她爸若是不管,反正自己也有錢,可以讓老爸以其他名義獎勵給楚辭。
“嗯,謝謝姐姐?!彼沃S乖巧答應(yīng)。姜婉如這才松口氣,臨走之前問她周末要不要來家里,楚辭要補課,沒人給她做飯。
宋知許求之不得,可她不能。轉(zhuǎn)而拒絕:“下次有機會吧,姐姐再見?!?p> 因為昨晚不小心偷聽到養(yǎng)父母在計劃什么要外出的事情,雖然沒提到是全都走還是一個人出去,房子租不租,她很擔心被拋棄。
福利院那邊不可能再過來看她,說是每個被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一旦過了十二歲,就不再歸他們管。她不太記得自己具體有多大,只知道去年初一上學報名時,養(yǎng)父母寫的是十三歲。
或許,他們潛意識里認為宋知許不再是個孩子,而是一個大姑娘了吧。所以,那些微薄的福利不用再給,如此以來節(jié)省不少事。
宋知許內(nèi)心一直很敏感,但凡家里有點風吹草動,她第一時間能感知到。
不知是她料事如神,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果不其然,周末那天臨近傍晚,小院里放著兩個收拾好的大背包,養(yǎng)父罕見沒發(fā)脾氣,養(yǎng)母更沒為難她。
而是主動塞給她十塊錢,讓她去附近菜市場買兩瓶啤酒來。宋知許乖乖照做,一路小跑按照指示很快回來。
默默無聲把啤酒放在客廳餐桌上,望著滿滿一桌美味佳肴和三人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宋知許有那么一瞬間荒神,她想象中的家要實現(xiàn)了嗎?
想象終究不是現(xiàn)實,當她被趕出小屋那一刻已經(jīng)回過神來。終究不是一家人,他們無論如何不會把自己納入家庭內(nèi)部。
一家三口美美享受過晚餐便鉆進屋內(nèi),偶爾傳出幾聲大笑。宋知許自覺收拾干凈餐桌,識趣關(guān)好門走向某個小角落閉目休息。
然,伴隨著夜里一聲陰狠呵斥,美夢被打破。大概喝多了酒,男人暈暈乎乎半夜起來上廁所,不知怎地找到蜷縮在小屋旁睡過去的宋知許,粗暴拍醒她,二話不說就去撕扯女孩身上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