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沒工夫寒暄,開口就問:“司劍呢?”
逸一眉眼一緊,抬眼看了下不遠處的仙刑司立刻懂了。
“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司劍在哪兒?”
面對化羽連珠炮般的發(fā)問,逸一回了句:“跟我來!”說著拉起化羽就走,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地界,見周圍無恙,一切安全才說道:
“司劍打發(fā)你下去就是想讓你置身事外。你怎么誤會都好,就是別枉費她的苦心?!?p> 逸一這么說越發(fā)讓化羽著急,“別說這些,司劍到底在哪兒?”
看著他急扯白臉的樣子,逸一心里不免有些小爽,就當替司劍“教訓”他了,于是一字一眼地回道:“仙刑司。”
“那你帶我來這兒干嘛?”化羽急道,說著轉身就要走,再次被逸一一把拽住。
“你去哪兒?”
“仙刑司啊!”
“你去那兒干嘛?救人嗎?”逸一滿臉不屑道,“你是能在仙刑司橫著走,還是可以跟遲光神君拜把子啊?”
“我是不行,可總得想辦法??!”
話一出口,化羽突然晃過神來,自己方才太過著急所以沒過腦子,司劍出事逸一的反應不該如此鎮(zhèn)定,看他這還有心思譏諷自己的樣子……
“你想什么辦法?去請暮光神君幫忙嗎?”
逸一的反應讓化羽心里多少有了點底,于是故意回道:“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p> “呵,”逸一樂了,“他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哦?”化羽雙手一抱,“我剛回來,兩眼一抹黑,天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還請先生賜教?!?p> 看化羽突然變了態(tài)度,逸一就知道演不下去了,于是恢復常態(tài),問道:
“你知道多少?”
“我在萬妖谷見到他了。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倒是動作快?!?p> “是誰的主意?你參與了?”
逸一嘆口氣,
“這件事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關于司劍,你先不用擔心,這一回可是有兩位神君在仙刑司里陪她呢。就算帝君親查,也會掂量著來的?!?p> 于是,逸一同化羽講述了整件事的始末。
司劍和逸一定下計劃后分頭行動。
司劍下界后按照天機閣的訊息很快就找到了作怪的妖物。
她發(fā)現(xiàn)那個妖物身材高大,力大無比,但是相貌敦厚,行為也不兇悍。他并沒有傷害凡人安全,而是游走在不同村鎮(zhèn),吃掉了那里為來年春耕準備的種子。這一行為雖未殺生,卻以同罪論,鎮(zhèn)妖司拿他名正言順。
司劍考慮到逸一配藥需要時間,所以沒有立刻出手,而是設法阻攔他繼續(xù)糟蹋種子,想以此拖延些時間。
誰知,那妖物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竟然“自投羅網(wǎng)”,甚至還主動告知他的名字叫楽,仿佛做好準備登記入冊一般。
司劍若再拖延就是明顯地玩忽職守,只好將其拿下帶回九天,暫壓在鎮(zhèn)妖司內(nèi)“審訊”,同時讓劍靈去通知逸一。
配藥這件事對逸一來說原本不難,他之所以沒有爽快答應是怕司劍覺得此事太過輕松,再者,其實打從心底里也對司劍的這一行為持有保留態(tài)度。沒想到司劍這么快就帶回了楽,他知道箭已在弦上,便讓劍靈轉告出藥的時間,好讓司劍提前準備。
依照逸一給出的時間,司劍向天機閣仔細報備入籍,又認真給楽登記造冊,安排好鎮(zhèn)妖衛(wèi)對鎖妖塔周邊的布防,最后請帝令開塔關妖。
可是,到了開塔的時間,原本按照約定應該送來藥丸的逸一卻沒有出現(xiàn)。
逸一其實提前準備好了藥丸,正要動身之時突獲天帝召見。以逸一的階品,得天帝召見實屬罕見。這次,因為他之前撰寫的教化凡間醫(yī)者的醫(yī)書被仙醫(yī)館掌事當做政績上報,天帝一時興起便召見了撰書者。
司劍等不到逸一,也無法更改已經(jīng)定下的開塔時間,只能硬著頭皮開塔,將楽關了進去,同時暗示青羽稍安勿躁,唯恐他再出事端。
此前,獻光神君一怒之下將鎖妖塔內(nèi)眾妖全部上了捆仙鎖,以至用盡了仙武司內(nèi)所有庫存。加上楽雖然身高體大,卻沒什么攻擊性,除了暴食沒什么威脅,于是便沒有上鎖。
待逸一匆忙趕來的時候一切已經(jīng)結束了。他和司劍只好重新開始籌劃。誰曾想,這才沒過多久,鎖妖塔內(nèi)就異動連連。眾妖齊吼,鎖鏈砸擊塔身的聲響在外面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司劍以元神入塔查看,頃刻便出,一身冷汗地去請帝令重新開塔。
原來,塔內(nèi)不知爆發(fā)了什么疫病,眾妖瘋狂,歇斯底里到斷手舍足掙脫捆仙鎖,互傷甚至自殘。司劍到時已經(jīng)死傷無數(shù),血腥場面趕超上次百倍。
司劍初掌鎮(zhèn)妖司就發(fā)生這樣的大事,她來不及思考責任一說,趕忙請了帝令開塔解決亂局。
塔門開啟的剎那,塔內(nèi)諸妖突然向外沖去,傾眾妖之勢與布防的鎮(zhèn)妖衛(wèi)廝殺在一處,緊接著沖破結界,從天庭衛(wèi)的阻擊中殺出一條血路,轉眼間直奔天門。最終,除了被就地斬殺的,還是有個別厲害的大妖逃出了九天,其中就有青羽。
這在天庭乃至整個仙界都是亙古未有的大事,天帝令仙刑司徹查,然后在塔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仙醫(yī)館的藥瓶。
只有仙醫(yī)館內(nèi)部才知,這看起來一樣的藥瓶,不同的醫(yī)官和藥師其瓶口處隱蔽位置都會有一個自己專屬的印記,通過這個印記立刻就找到了瓶子的出處。然后,根據(jù)該名醫(yī)官的記錄,但凡發(fā)出的藥瓶去處便一目了然,其中正有暮光神君的養(yǎng)神丹。
偏巧,查到暮光的時候,他又拿不出藥瓶,再往深處查,暮光在拿養(yǎng)神丹之前去神木殿拿過疫病之種。
暮光身為衰神,為了懲罰凡界時常會弄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出來,他拿疫病之種本也正常,可是這幾件事聯(lián)在一起就顯得沒那么簡單了。
另一面,諸妖就算再厲害,能沖破鎖妖塔周圍的結界已經(jīng)不可思議,這層層天庭衛(wèi),還有天門處最后一道防線竟然都能破防。還有那些被關在塔內(nèi)千百年的妖,是如何熟門熟路地直達天門?這些問題無疑讓獻光神君也被牽連其中。
于是,一個鎮(zhèn)妖司掌事承燚天君,一個衰神暮光神君,一個戰(zhàn)神獻光神君,三位天庭重量級人物一齊進了仙刑司。
遲光神君就算平時再囂張,也知道眼前的局勢不是他能處置的,所以對于三位“階下囚”也只是以禮相待,未敢擅自審訊。緊接著,天帝就下令要自己親查此事。
化羽聽完搖了搖頭,“整件事聽起來匪夷所思,疑點很多?!?p> “你也這么覺得?我和司劍的計劃根本沒來及實施,可后面發(fā)生的事不論過程多么不堪,結局總歸是達到了目的。是陰差陽錯,還是另有隱情,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p> “你是懷疑這些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司劍也是這么想的。對了,你見到青羽可覺得他有什么異樣?”
“沒有。一切正常。你剛才說的瘋癥、疫病,完全看不出任何跡象?!?p> “并不是所有在押者都感染了。而我迷惑的卻是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更別說出處了?!?p> 化羽沒有立刻接話,雖然逸一沒有強調(diào),但這一刻他對暮光也是心存懷疑的。
他曾親口說過要懲罰那個不尊醫(yī)道的地方,也確實從神木殿拿過疫病之種,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他還曾從魔界要過東西。這一切會和鎖妖塔內(nèi)的慘案有關嗎?
但這些化羽絕口未提,而是問了逸一一個問題,“九天內(nèi),除了司劍還有誰想救他出去?”
逸一搖頭,“如果真的有人謀劃了這一切,也未必就是想救人?!?p> “沒錯,想想看,造成如今局面,究竟誰受益,誰又遭殃?”
“你小子長進了,知道人心多詭,學會反向考量了?”
“先生身在仙門,卻跟我講人心?”
逸一樂了,“行了,不與你講這些沒用的?,F(xiàn)在的情況是,仙刑司里面的事我們使不上勁,不過這外面嘛,我們倒是可以抽絲剝繭,好好地查一查真相?!?p> 仙刑司內(nèi),司劍、獻光和暮光三人被困仙符畫地為牢,彼此相視而坐卻不得接觸。每人面前一張條案,紙筆齊全,遲光奉帝令要他們將各自知道的事無巨細一并奏明。
獻光沉著臉,拿起筆又憤懣地拍在案上,
“司劍,你剛接掌鎮(zhèn)妖司,怎么就弄出這么大的亂子?說出去,簡直是個笑話?天庭的臉,甚至整個仙門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面對獻光神君的斥責,司劍有禮地回道:
“神君教訓的是。的確是司劍的失職,連累二位神君,實在抱歉。”說罷便繼續(xù)落筆。
沒想,獻光見她如此反應反而更氣了,
“你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你難道不羞愧嗎?不應該好好反思,認真悔過嗎?”
不等司劍回話,一旁歪在條案上的暮光開口了,
“差不多行了,以前也沒覺得你這么能說!現(xiàn)在啊,咱們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嘍!”
“你——”獻光瞪道,“畢竟也是位神君,怎么說話這么粗鄙!”
“就咱們?nèi)齻€,就別端著了?!?p> 暮光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模樣成功吸引了獻光的火力,轉而沖他半帶譏諷道:
“你怎么也到這兒了?你說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家伙又摻和的什么勁?”
“唉!”暮光一手撐著頭,嘆氣道:“我這才叫人在家中睡,禍從天上來?!?p> 暮光住在七重天,鎖妖塔在九重天,他這么向上一指倒也妥帖。就聽他繼續(xù)搖頭嘆氣,
“我這無事殿看來得改名叫多事殿了!”
神君之尊被關進仙刑司,這位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獻光不由白了他一眼。司劍偷眼看到這個表情,為了忍笑故意抬了下頭,恰被頭頂棱鏡的光晃了一下。
這座牢房四面銅墻,唯有頭頂懸著的棱鏡投射著光亮??墒沁@不經(jīng)意的一瞥卻讓司劍心口一緊。她暗暗吸了口氣,瞇起眼盯著那鏡子看了一會兒,驟然明白了什么。
司劍放下手中的筆,一改緘默態(tài)度,突然開口道:
“我的八字大概與九天不合。初入九天就趕上魔界暴亂,剛執(zhí)掌鎮(zhèn)妖司,又發(fā)生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說著,她微微仰頭,似乎忍著眼眶里的淚水,那模樣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獻光和暮光都沒見過這樣的司劍,一時都愣了。
暮光就算看起來再不著調(diào),畢竟也是長輩,趕忙安慰道:
“話也不能這么說???,我倆不也在這兒陪你嘛,要說不合,那咱們都不合嘍?”
獻光忍不住再次瞪了暮光一眼。
暮光接收到眼神忙回了句:“怎么,不對嗎?魔界的事,還有這回,哪次你不在似的?”
獻光無語,轉而對司劍嚴肅道:
“不過,你說匪夷所思,本君也有同感。司劍,你好好回憶一下,究竟問題可能出在哪里?”
“神尊,司劍雖然德薄資淺,卻一向循規(guī)蹈矩,不敢僭越仙規(guī)天律。接掌鎮(zhèn)妖司后也是按章辦事,一概流程絕無缺失。要說哪里出了問題,一切都是在那個叫楽的妖被關進塔內(nèi)開始?!?p> “鎖妖塔兩百年沒有進過新妖,雖然小事不斷——”
說到這幾個字,暮光偷偷撇了下嘴。
“卻不至于出這么大的亂子。這么看來,那個新來的妖物確實可疑?!?p> “楽在動亂中已被斬殺?!?p> 司劍話音剛落,暮光“呵呵”一樂,“死無對證嘍!”
獻光想好好理一理思路,被暮光一打岔氣不打一處,
“你這幸災樂禍的樣子,要說這個亂子跟你沒關系,本君都不信了!”
“誒,你別亂說話。我到現(xiàn)在都是一頭懵?!?p> “你不知道?怎么偏偏你的藥瓶會出現(xiàn)在鎖妖塔?你沒事遛彎兒遛到那兒去了?”
“怎么,不行嗎?”
明知暮光是故意較勁,獻光還是止不住生氣。
司劍見狀連忙打圓場,“我知道二位神君心里都窩著火。有什么不爽沖我來,本就是我的主要責任。二位要是因此再傷了和氣,那我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獻光沒有說話,拿眼神射了暮光一下。
“行了,”暮光一擺手,換了正經(jīng)態(tài)度,
“事發(fā)前后,我當真都在無事殿睡覺。那個瓶子他們說是我的,我也納悶兒。十哥,你知道我的,平時大咧慣了,哪會留意什么用過的藥瓶放在了哪里?”
“那你為什么要去神木殿要那些不干凈的東西?”
“誒,我是衰神啊。我弄那些東西也是給凡人用的,我有什么理由往鎖妖塔里投毒?”
“你沒聽他們議論,說你調(diào)配了新東西,拿鎖妖塔里的妖物們試藥呢?!?p> “我——真是百口莫辯!好,就算我如此敬業(yè),苦心鉆研煉藥,我拿什么試藥不好偏偏要選鎖妖塔內(nèi)那些家伙?就算我真的失心瘋了,就是想玩刺激的,用妖物試藥是天規(guī)禁止的嗎?我請帝君哥哥一道諭旨難嗎?我再怎么也不會偷偷摸摸,如鼠輩般行事!”
暮光說這些話的時候一改嬉笑模樣,一臉嚴肅,字字落地有聲。
“我相信暮光神君?!彼緞拥?,“一來不屑,二來實在沒有必要。還有就是,鑰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