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房東死了，你怎么租？
水永家，哪怕是黑夜，也仍然燈火璀璨的巨大宅院內(nèi)。
水永葉音倚在辦公椅上，手肘撐著桌面，下巴抵在手心上，雙眼無神，呆呆地注視窗外陰沉的雨云。
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地如絲線一般，撞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逐漸模糊了視線。
下一秒，幾個女仆走出來，手上提著足足一人高的浴巾，在落地窗上擦拭，直到變得嶄新如初。
如此反復，半個小時，女仆來了兩次——這就是水永家女仆可以買得起房、車，并且不止一套的原因。
水永葉音有些煩躁，對著女仆揮揮手。
女仆接到指令，對她鞠了一躬，然后緩步離開，腳步很輕，生怕惹怒現(xiàn)在心情不好的大小姐。
不一會兒，落地窗再次變得模糊不清，窗外的花園，紅的、紫的、黃的混在一起，構(gòu)成一幅大自然的抽象畫。
水永葉音無神地注視這一幕。
自從和佐藤久司分手后，總感覺缺了什么，就像是天空離不開云彩，花朵離不開蝴蝶，雷聲總是伴隨在電閃之后一般。
交往時間不長，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如果在其它時間段，應該是一直在工作，并且已經(jīng)完成好幾個大項目了。
但是，縱使少了許多利益，也不覺得虛度光陰，甚至回憶起來，心中會不自覺泛起一陣甜蜜，嘴角揚起笑容。
他的頭發(fā)、他的汗水、他的味道、他的情話，這一切都試圖沖破記憶的屏障，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
有些煩惱地撓撓頭發(fā)，那總被佐藤久司保住，并贊嘆清香的發(fā)絲垂在額間。
房間里空蕩蕩，無人欣賞。
咔嚓！
門聲輕響，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水永葉音回頭看去：“母親？”
“嗯嗯，是我呢?！彼廊~音笑著，點點頭，兩只手握在一起，放在小腹前。
不同于佐藤久司看到的古靈精怪，現(xiàn)在的她溫柔、嫻淑，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她走到紅木辦公桌前，輕輕撩了撩水永葉音的劉海，一陣清香飄在房間里，連窗外沐浴在雨中的花朵，也要甘拜下風。
“傷心了？”她輕聲問。
“沒有?！彼廊~音否認。
“那為什么在這里一個人看雨？”
“工作完了，無聊而已，平時不都這樣嗎？”水永葉音舒展了一下腰肢，上身是睡衣，露出腰部，纖細、白晢，一切美妙自在其中。
“可是，自從四月開始，在家里就沒有見到我的女兒閑下來呢?！?p> “哦，那時候啊，”水永葉音仰著頭，想了一下，“我和佐藤久司出去了?！?p> “約會？”
“不是?！?p> “孤男寡女，兩個人在周末出去，不是約會是什么？”
“母親，您的思想太齷齪了，簡單的散個步而已，沒什么特殊?！?p> “真的？媽媽可不信哦?！?p> 水永葉子露出懷疑的眼神，但盡管如此，她的語氣也依舊輕柔，仿佛嬰孩是在搖籃中，可以安心地合上雙眼。
水永葉音瞥了她一眼，對于自己這個多變的母親，會做出什么，她完全不驚訝。
“約會……應該也算?！彼廊~音改口。
“剛才不是否定了嗎？”
“剛才表達不準確，現(xiàn)在改口?！彼廊~音略顯無聊地擺擺手，走到咖啡機前，端來兩杯熱乎乎的咖啡。
“之前可從來沒見過葉音否定之前說過的話，”水永母親端起熱乎乎的黑咖啡，輕輕抿一口，“跟誰學的，比之前的味道好多了?！?p> “不好喝嗎？”水永葉音同樣喝一口，感覺還不賴，沒多大變化。
“嗯——”水永母親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思索的模樣，“之前就像是冰糖雪梨只有梨，但這次加糖了?！?p> “奇怪的比喻?！彼廊~音捧著咖啡，小聲吐槽。
“嗯，媽媽之前聽到一位智者說過這樣一句話：‘比喻是用已知知識來理解未知知識的一種工具’，所以媽媽才會這樣形容。”
“……”
水永葉音咕嚕嚕地喝咖啡，對于母親的說法，并沒有表達意見。
水永母親見她一臉云淡風輕，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樣，突然心血來潮，嘴角上揚。
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少女身邊，低下頭，貼著她微紅的耳垂說道：
“葉音，佐藤君最近的狀態(tài)，可是不怎么好哦?！?p> ……
結(jié)果，到頭來，竟然轉(zhuǎn)到了這里。
都說一個人最終的歸宿，會是呆的時間最長、最熟悉的一個地方。
佐藤久司獨自一人，來到東京六年，無疑是那座老公寓呆的時間最長。
他東躲西藏，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回到了山口滿知子租給他的公寓。
這是他來到東京，第一個‘家’。
也是在這里，度過提燈苦讀，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的高中三年。
島國的高中是櫻紅色，他容貌俊秀，成績年級第一，每天懷里抱著一本書，渾身散發(fā)濃郁的東方人氣質(zhì)。
吸引了不少懷夢少女的告白情書。
每一天，打開鞋柜，密密麻麻的巧克力、疊起來有他書包那樣高的情書，都一涌而出。
佐藤久司一開始還會一封封回信，但是后來麻木了，隨便挑一個巧克力，夾著一封情書，原封不動地還給對方。
有時候巧克力不夠，他還要自費購買。
于是，在高中，他有一個稱號「散發(fā)巧克力味的溫柔王子」。
所以說，島國高中生總喜歡起中二稱號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一改?。?p> 想到往事，佐藤久司面容放松下來，緊繃的心也稍稍下沉一些。
懷里的女孩蠕動幾下，傳來幾聲呢喃，應該是做了美夢。
這樣想著，他慢慢靠近公寓，發(fā)現(xiàn)有許多白條，空蕩蕩地飄在充滿鐵銹的大門上。
空氣中飄著一股奇怪味道，就像是鄉(xiāng)下做完飯，燒剩下的草木灰。
人影蕭索，平時就算人不多，也不會這么清冷。
突然，穿著警衛(wèi)服發(fā)門衛(wèi)，從里面走出。
他撐著雨傘，摘下了頭上的帽子，臉上有散不開的落寞。
出事了？
佐藤久司感覺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簡單，心頓時提起，走過去。
“兄弟，問一下，我想租公寓，但是這里……”
門衛(wèi)看向他。
因為佐藤久司刻意壓低聲線，雨衣蓋住半張臉，并且小腹前鼓起一塊，看起來就像留著啤酒肚、落魄的中年男人，沒認出他的身份。
“走吧，這里你租不了。”門衛(wèi)說。
“為什么？是價格太貴嗎？我可以接受……”
“房東死了，你怎么租？所以，找別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