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返回北漠之事,烏吉達洛原意是將木云丹留在辰國,陪在薛染身邊,奈何近來木云丹被陶閑庭攪擾的心力交瘁,軟的硬的都試了,可是對那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央求著王爺借著這次機會,將自己調回北漠,躲躲清靜也好。
薛染分析緣由,也幫著勸了幾句,畢竟感情這東西還得叫當事人愿意才行。
陶閑庭憑著一股子熱情上趕著也不好說清楚是不是長久的情誼,正好讓他二人分開一段時間,叫他們心里平靜,也能認真的想一想。
這只是其一,其二則是薛染也很擔憂烏吉達洛,她雖與烏吉達洛相處不久,可這人素來謀定而后動,對任何事都有反客為主的能耐,可當木云丹帶來赫爾哈病危的消息時,薛染在他眼中看到的分明不是擔憂,而是凝重。
對此,她雖然不多過問,但卻有些擔心,是故她愿意讓有勇有謀的木云丹跟在烏吉達洛身邊,做個照應也是好的,有了什么變數,這人定然不會瞞著自己。
烏吉達洛拗不過這二人,便將穆托留了下來。
穆托自是不愿與主人分開,可他也深知薛染留在辰國京城必定是自家主人最大的心病,若然他留下照看,主人也可稍稍放心,便領命跟在了薛染身旁。
待做好安排,烏吉達洛擬了折子交由百里翯代為呈給辰國陛下,兩國通商事宜大半已經確認,剩著收尾的工作,自有使節(jié)團其他使者可以處理,是故這也并非什么大事,百里翯便應允下來。
此番出使,烏吉達洛可謂是為北漠謀了個盆滿缽滿。原本鄒挺奉命要在烏吉達洛手上占些便宜的,可即便他牟足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也硬是沒能討得好。
烏吉達洛也是個知進退的,兩國通商若利益盡在自己這方,屬實隱患太過,于是,便在很多條陳上放了水,叫鄒挺也不至于太過難以交代。可北漠在意的幾處,均是寸步不讓。
隨后,烏吉達洛并著木云丹等人,直接從連云山啟程歸漠,而百里翯、薛染等人則按照原計劃返京,只是多了個山里拐來的客人,白清。
此番白清進京,百里翯預感必要掀起事端,是故預先做了安排封鎖消息,事實證明,這人的預感還是有些準的。
回京路上,薛染同白清在馬車中,一路有說有笑,雖則白清現在看見薛染,還會時不時的臉紅,但已經比初見時的靦腆羞澀模樣好了許多。
“薛姑娘,你家的院子中,真的有那么多的毒氣陣埋伏嗎?”
白清聽著薛染給他講述到了京城凌府需得小心的事項,很是緊張。
薛染點了點頭,“阿清你常年在山上,自然不知俗世中壞人多,尤其是那顯貴人聚集的地方,更是爾虞我詐,我家素來以醫(yī)毒聞名,自然也有些防御手段,省的平白叫人給算計了,你說對是不對?!?p> 薛染這套近乎的能力可以說她認第二,怕也沒人敢認第一了,只一路上的言語,對白清的稱呼就從公子變成了阿清,若非白清堅守禮數,她也早逼著人喊她阿染了。
這話說出口也不是給白清的,就是叫那一旁非要同乘馬車的百里翯聽聽。
可那人又怎么會因著這一兩句故意擠兌的話,做出什么反應。
白清似乎很是緊張,比之山中那位超然脫俗的白清公子,現在的他反倒多了幾分不諳世事的可愛,“那依薛姑娘所言,可是有歹人伺機要害你?!?p> 薛染聞言有些后悔,自己好像說的太過,嚇到客人了,忙道,“唉呀,我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我們初來乍到,沒有得罪人,怎會招人嫉恨,別說這個了,等到了京城,我便帶你去些好地方玩玩,比如予鳳……”
樓字還未說出口,百里翯一聲重重的咳嗽聲便傳來,薛染一愣,忽的想起上一次予鳳樓暗房內,自己吃的虧,忙改口,“帶你去酒樓吃點好的?!?p> 先不說予鳳樓這地界,白清這般清雅之人是否適合去,便是上一次百里翯給她告狀,叫她吊了兩個時辰的事,薛染也是要掂量掂量。
故此,薛染一路上沉默了許多,白清察覺出些許異樣,但也未有多言,畢竟,他該是最能耐得住寂寞的那人。
馬車停在京城凌府門前,百里翯目送薛染三人進府,便直接下令回府。
橙英好奇道,“主子,您這一路上也沒同薛姑娘說上話,怎的不跟進去小坐片刻,屬下聽紫英提起,那凌尋公子對主子很是看好,定不會駁了您的面子?!?p> 百里翯終于開口,冷聲道,“你可聽說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橙英努力的點了點頭。
卻并未等到百里翯的解釋,只在他的嘴角處看到一抹狐疑之色。
正如百里翯所料,薛染等人方才進門,門口處的谷眾畢恭畢敬道了聲少谷主。
隨后便有三根銀針以疾風之勢朝著薛染等人而來,白清身手矯捷,自可全身而退,穆托迅速反應替薛染擋針,可終究也只是彈飛一根銀針,另外兩根則不偏不倚的刺中薛染臂彎。
瞬時間,薛染只感覺周身刺癢難耐,不住地抓來抓去,活像一只猴子。
白清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只道是,薛染在馬車上形容的危機四伏,果真不虛。
待凌尋走出,目不斜視的盯著薛染,沉聲道,“玩野了吧,還知道回來嗎?!?p> 薛染也不矜持,撲過去便賴在凌尋身邊,好一通求饒,“阿尋哥,好哥哥,你快給我解藥吧,這刺癢之感,太難受了?!?p> 說話間,薛染不忘瞪向一旁的孔姒雪,只見孔姒雪嘴巴用力扯動,卻仍發(fā)不出聲,只得無奈的指著自己的喉嚨拼命的搖頭。
薛染立時便明白了,定然是自己突然回來,凌尋沒來得及想到什么法子整治自己,隨手用了瘙癢毒針,又怕孔姒雪提醒,便先封住了她的啞穴。
知曉孔姒雪無辜,薛染又再低了低頭,“阿尋哥,連累別人叫我怪不好意思的,況且我這還有客人在呢,多少給我點薄面,求你了?!?p> 凌尋早已注意到一同回來的穆托和白清,穆托自不必說,他是見過的,只那白清,又是何人?
這般姿容出挑,氣質卓絕的翩翩公子,偏又生的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活像那超脫凡塵的仙人。
凌尋自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叫薛染太過難看,隨手丟了一顆黑色藥丸叫薛染服下,也順手解了孔姒雪的啞穴。
立時間,薛染渾身的刺癢感便消失了。
她便恢復了正經的模樣,刻意的清了清嗓子道,“來來來,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新朋友。白清公子是祁靖寺掌寺大師的俗家底子,對佛理領悟很深,最為重要的是,做飯的手藝更是出神入化,便是最普通的材料經他手烹飪出來,也是絕頂美味?!?p> 聽著薛染滔滔不絕的贊美,白清的臉又泛出陣陣紅暈,只他看向凌尋,見那人一臉默然,不以為意,便又很快收起了靦腆之色,道,“薛姑娘過譽了,是小人叨擾,請各位莫要見怪。”
初次見面,雖未客人,凌尋卻未顯示多么熱情,白清亦未曾對其有多少好感,倒是孔姒雪,見得薛染帶客人回來,很是有禮,主動介紹自己,“白清公子有禮,小女子孔姒雪,這位是家兄凌尋,公子既到此處,便如同在寺中一般,吾等也萬不會擾了公子靜修?!?p> 白清淡笑回禮,心里對這般溫柔謙和的孔姒雪很是有好感,忽然想起這人的名姓似在何處聽過,猛然想起,陛下曾在與他閑聊時提及,二殿下即將婚配,而那準王妃便是這個芳名,于是忙道,“竟是準齊王妃在此,白清有幸了?!?p> 見這人禮數這般周全,凌尋不住的皺眉,因著他素來不喜這些繁文縟節(jié),終于算是開口說了句話,“白清公子先到內院休息片刻吧,一路車馬也是辛勞?!?p> 白清淡笑點頭,示意感謝。
當晚,薛染便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自己研制的藥膳小菜,白清吃得頻頻稱贊,那稱贊并非恭維,而是發(fā)自內心的覺得好吃,薛染自然也是十分驕傲,畢竟她的手藝卻是不差的,不過也僅限于這些藥膳小菜,若是尋常菜肴,定然不如白清。
凌尋和孔姒雪也是這么些年頭一回吃薛染做的小菜,著實感嘆,即便是凌尋平日對薛染那么嚴苛,也不禁暗暗肯定她做菜的手藝。
當然,這肯定也只在沒吃到白清做的小菜之前。
第二日,白清很是自覺的親自下廚,只憑著廚房有的一些尋常材料,隨意做了幾個小菜,竟叫凌尋和孔姒雪大為贊嘆,便是平日食量極小的孔姒雪,也難得多吃了許多。
凌尋也實事求是道“好吃?!?p> 薛染則根本顧不上說話,生怕被凌尋和孔姒雪吃光了,不住的往嘴里塞東西。
氛圍正是融洽,一個不速之客卻忽然到訪。
下人稟報門外有人求見少谷主之時,薛染還有些納悶,她在京城沒有相識,除了那白眼狼百里翯,可昨日里他們方才見過,必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直到來人自報家門,薛染方才知曉,竟是珹王百里虒派人前來送宴請函。
那人約莫四十來歲,瞧著穿著很是得體,想來也是王府中有些頭臉的人物,他撐著一張笑臉,很是恭敬的將來意說明。
“我家王爺很是感激前些日子少谷主出手相救之事,聽聞少谷主歸京,忙叫小的來發(fā)帖子,請姑娘三日后過府一敘。”
薛染不明所以,救過誰?珹王嗎?
忽的想起那日陰差陽錯之事,心下難免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