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木云丹也不是嚇大的,“中官這般說,倒是叫我嚇壞了呢。哼……不過,你可要弄弄清楚如今這形勢,辰國可還承受的起腹背受敵?我北漠十萬大軍不遠萬里前來馳援辰國,匡扶正統(tǒng),不日便會到達固北城,等到解了前線燃眉之急,你認為你們的皇帝,哦不,太子殿下會為著這點子小事怪罪于我北漠?”
木云丹這話說的是家國大義,實則字字都在護短,簡明扼要來說,就是這陶閑庭今日我護定了,你敢拿我如何,你又能拿我如何?
“就是,就是?!碧臻e庭也沒了方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閑適心情,轉而成為木云丹的應聲蟲,無論她說什么都在幫腔,倒是有那么幾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認清木云丹所說的確屬實,鄧春終于繃不住了,也沒有立場再僵持,俯身跪地求饒,“將軍,奴婢實在是奉命行事,不敢有半分違逆,您若是有氣,打奴婢幾下也好,可萬萬別要了奴婢的性命?!?p> 木云丹不屑的看了鄧春一眼,真是個沒骨氣的家伙,隨便嚇唬幾句就要告饒,呸,嘴上卻并未顯露出嫌惡之感?!澳?,門外的守衛(wèi)軍?”
“撤了撤了,奴婢必定立刻下令撤軍?!编嚧好念^道,能屈能伸,是他們這些人自小就必須要學得的,苦命人做苦命工,想來也是心酸。
“我倒也不會讓你白忙碌這幾日?!闭f罷,木云丹回身對著陶閑庭耳語了幾句,“薛染讓我給你帶個話,你一心護著百里翯她不管,可百里翯有注定的宿命,若你以一己之力強行阻止,那他必會承受更大的傷害,不若順其自然?!?p> 陶閑庭聞言先是一愣,后又想起那些日子在朝圣山上的經(jīng)歷,還有那位銀發(fā)老者的存在,便下定決心一般的點了點頭。
隨即,木云丹變對著鄧春道,“你們殿下吩咐的事,陶小公爺允準了?!?p> 鄧春連忙下跪扣頭,心中一時不住在想,木云丹若是早些時候趕來,便也不必要殺那么多人,他本性不壞并不愿見到血流成河。
殊不知這是烏吉達洛交代,若陶國公府并未有人命傷亡,說明陶閑庭尚且可以應付,無需要求他違逆本心,可若是有人因此喪命,陶閑庭也沒有退路,那么以退為進便是最大的保全之法,屆時就用薛染要她轉述的話來說服即可。
這件事也的確只有木云丹能做到,試問天下之大,還有誰能在最快的時間說服陶閑庭。
鄧春膝行著退出陶閑庭的書房,衣角、裙擺到處沾染著方才砍殺陶國公小妾們的血,早已干涸的烏黑和新鮮的血紅之色夾雜在一起,血腥至極,恐怖至極,可他沒工夫在意那個。
木云丹看似一張正義凜然的臉,殺他這么個小嘍嘍可也是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那位宮刑刑官此刻早也因為失血過多叫不出聲來,迷迷糊糊間看著鄧春跪伏遠去的背影,絲毫沒有關顧自己的意思,一瞬間不知道是哪股力量驅使著他奮力掙開眼睛,連滾帶爬的追上鄧春。
木云丹和陶閑庭看著眼前折磨,莫名覺得十分勵志,陶閑庭想起自己方才險些被這人弄成個太監(jiān),抬腿便想給他一腳,后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
鄧春出了書房,看到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的禁衛(wèi)軍,也不敢過問,忙跑向大門外,下令回宮。門外禁衛(wèi)軍素來只聽命令不問緣由,可看著鄧春一身血色,不免也是一陣驚詫。
那位倒霉的刑官緊趕慢趕好算是趕上了禁衛(wèi)軍回程,他便被攙扶著離開了陶國公府邸。
待禁衛(wèi)軍全部撤退,陶國公府外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不多時,一道低沉嘶啞的哭喊聲劃破長空,隨即而來的是仆從丫鬟們應聲而起的哭喊。
“梨兒,瓊漿,漫心,朱娘………………”陶國公一口氣哭了二十余個妾室的名字,也是難為他一把年紀,記性如此只好。
陶閑庭難得被美人解救,正想趁機貼在木云丹身上討討安慰,沒成想自己老爹這般煞風景。這些小娘他根本都認不全,有的甚至連面都見過一回,自然沒有什么感情,可畢竟是二十幾條活生生的人命,便是再冷血之人,聽聞這般撕心裂肺的哭喊之聲,也難免于心不忍。
“爹,節(jié)哀?!彼妓靼肷危臻e庭也只得這么一句,若非因為自己,這些小娘還有大把的富貴要享受,陶閑庭早已做好被他爹家法處置的準備了,熟料,他爹只是抬眼看看他,沒有說什么,繼續(xù)流淚。
方才那般緊急的時刻,陶國公亦是一句要求陶閑庭違背本心的話都沒有說出口,此刻更加不會將這些仇怨算到自己兒子身上,他雖多年醉心后宅之中,可他并不糊涂,知曉這事的罪魁是哪一位。
“國公爺,節(jié)哀,保重自身啊。”木云丹也上前安撫。
她不言語不要緊,這一句便把陶國公的注意力吸引了去,忍去萬分悲痛,問道,“這位姑娘是?”
他醒來看著滿院子躺著的禁衛(wèi)軍,便知府中危機已解,立時痛哭是以為陶閑庭被施以刑罰,他陶家真的絕后了,可當看到他那寶貝兒子完好無缺的走出書房,又哭他這些苦命的妾室,根本沒來得及注意什么時候多出一個如此貌美又渾身透著一股子英氣的女子。
“北漠木云丹見過陶國公?!蹦驹频な┝艘粋€晚輩禮,而不是朝堂之上的禮節(jié)。
陶國公慢慢拭去滿臉的淚珠,在陶閑庭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木云丹,是木云丹將軍啊,莫要多禮?!碧諊路鹂匆娋仁乐鹘蹬R府邸似得,一時間眼底的悲傷撤去了一大半。
“國公爺莫要客氣,您是長輩,喚我木云丹即可?!蹦驹频ず芏Y數(shù)的道。
陶國公眼角眉梢頓時含了笑,“好好,木云丹,你可是不遠萬里特意來救我這區(qū)區(qū)小兒?!?p> 陶國公很快便明白方才緊張的局勢是誰打破的,于是直白的詢問,木云丹也未曾有半分忸怩,“正是。我家王爺推測陶…嗯,小公爺或許有難,我便先行前來一探,正巧還救得上,只還是算晚了一步,國公爺節(jié)哀?!?p> 陶國公此刻的傷心也暫且被掩埋,臉上也有了笑意,周旋于女子間幾十年,陶國公最是會看懂女人的意思,他看得出木云丹對自己這兒子有情,原本還以為兒子這樁婚事指定是要吹了,這會兒眼瞅著未來兒媳上門搭救,心里頓時萌生了希望,說不出的激動。
此番也算是未來公公第一次見到兒媳婦,不知怎的,越看越歡喜。
“好孩子,好孩子?!碧諊话牙蠝I再次涌出,陶閑庭一臉沒眼看,不知道這老爹這會兒又在想什么。“你說的王爺可是塔勒王?”
木云丹點頭示意陶國公說的沒錯。
“這么說這一次王爺和薛染都來了?”陶閑庭驚喜道,想來也是許久未見,還是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日子過的有趣些。
木云丹繼續(xù)點頭,“應該是也來了,不過未曾出現(xiàn)在大軍之中,或許不日便到固北城了,又或許轉頭便去別處玩耍了,薛染的路數(shù)沒人摸得清,王爺又總是由著她。”
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烏吉達洛和薛染之所以不跟著大軍一同行進,一來是禮節(jié)頗多,二來便是行程都是規(guī)劃好了,不自由,這才帶人獨自成行。是故說與陶國公聽聽也無妨,畢竟,此番北漠前來是馳援的。
陶閑庭很是認同,只是聽得經(jīng)歷如此頗多,烏吉達洛和薛染還是牢牢的守在一起,心下不免為著自己那好兄弟百里翯多了幾分遺憾罷了。
陶國公聽得木云丹是奉命于烏吉達洛,眸光中一掃方才的激動之色,轉而露出十分的贊賞,對于烏吉達洛,陶國公聽得過許多傳聞,可也直到醇仁二十一年那一次出使,他混了個談判的差事,才得以一睹其真容,至今仍是歷歷在目。
那人眉眼清朗,談笑坐臥間有一種雅士的風流,可在談判桌上又帶著一股子殺伐果斷的王者氣勢,平時多半都是使節(jié)團的代表在商談,可若辰國明顯占了上風,烏吉達洛便會開口,短短幾句便可逆轉當下的局面,叫談判進入僵局,直到辰國讓出半步才可繼續(xù)。
拋開國家利益,陶國公對于這位年紀輕輕便成為北漠第一王爺?shù)臑跫_洛,難免多了不少的青睞與贊許,甚至想過,若自己有個女兒能嫁與這樣一位人物,定是千古美談。
可當他見識到那位夙翎谷少主的風姿之后,便徹底打消這不切實際的想法了。若然一個人曾見過那般靈動飛揚的女子,又怎會把世間俗物放在眼中。
“國公爺,晚輩這就要去和大軍匯合了,萬望保重身體。”木云丹與陶家父子交談甚歡,但也不會因此而忘記軍國大事,她身負先鋒將軍之職,此番前來營救已是賣了烏吉達洛的面子,但是她若耽擱時辰太多,軍中若有變故,不止她便是王爺也是要收到連累的,只得利落解決這邊的事,再趕回軍中,一同前往固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