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他們回來不知道還要幾個小時,我打開手機(jī)開始為之后的出行計劃做準(zhǔn)備,先看看回老家的票,然后是從老家到北方的票,時間、價格,以及一系列瑣碎的事情。
去到北方,見到小獅子之后,應(yīng)該跟她說些什么呢?
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擁抱?話說我之前跟她擁抱過么。好像有,但是記不清了。
“呃......”我抬手扶住腦袋,又開始疼了。
對了,我那個寫詩的本子,會不會在柜子里。
想到這,我又去打開柜子??粗鑱y的書堆,我隨意地將書本扒拉出來,希望能在里面找到從前的記憶。
沒找到。
“唉......”到底被我放哪里去了,怎么想不起來了呢。
小獅子之前那么在意這個本子,要是能找到送給她,她應(yīng)該會挺開心的吧。
“算了,最要緊的是去到她那里?!毕氲竭@,我的心思又回到了眼下,思考著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說怎么做。
下午三點(diǎn),母親就回來了,手里還提著兩大袋子食材。
我主動過去幫她把袋子接過來,然后放到廚房——也就幾步路而已。
“兒子你餓不餓啊,中午飯都沒吃吧,今晚想吃什么,我買了好多菜,全是你喜歡的。你來看一下,今晚先吃哪個。”母親的嘮叨開始了。
可不可以把我的那碗螺螄粉還給我。
可惡,在寢室吃不了就算了,出了寢室還不讓我吃,回家了還把門鎖那么死,害得我外賣也點(diǎn)不了。
“唉.....”我在心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隨意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東西,瓜果蔬菜,我喜歡么?不過是你們以為我喜歡罷了。如果我說隨便的話她肯定還要問東問西的吧,看到那只魚還在袋子里活蹦亂跳的,于是我說,“吃魚吧?!?p> “好,我就知道你喜歡吃魚,特意挑了一只大的,幫你好好補(bǔ)充一下營養(yǎng),你看看你在學(xué)校都瘦成什么樣了?!蹦赣H喜笑顏開。
“對對對,我可喜歡了,從小到大不知道被魚刺卡了多少回喉嚨了,還真虧您能惦記著我喜歡吃這玩意?!蔽倚睦镞@樣想著,但也沒說出來,只是“嗯”了她一句。
“我明天回老家,可以嗎?”還是直奔主題吧。
“明天就走啊,我買了這么多東西你要不吃完再說吧,好不好兒子。”母親說。
我搖頭,“我回來再吃一樣的,又不是不回來了。”——誰知道呢?
“那等你爸回來你跟他說吧?!蹦赣H似乎有點(diǎn)情緒。
見她如此,我識趣地回了臥室。
直接說好像也不行,那就只能用那一招了,就怕萬一起到反效果......
“不管了,我就是走也要走過去!”
晚上七點(diǎn),母親將飯菜做好。我把桌子清理干凈,然后擺好菜盛好飯布置好椅子,要不再端碗茶在門口候著?算了算了倒也不必如此做作。
舞臺擺好,就待最后一名演員入場了。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吧,你爸爸他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母親對我說。
我搖搖頭拒絕。
終于,門外聽到了停車的聲音,我尊敬的父親大人回來了。
他邁著粗狂的步伐走進(jìn)門,脫鞋、脫衣、換鞋、洗手,一套流利的程序下來,他很自然地坐在了餐桌旁,坐在我的旁邊。
等候良久,最后的晚餐——開動。
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耐肟曷曋?,父母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我嚼著口中的魚刺,思忖著該何時開口。
終于,在他們兩人交談停頓的間隙,我插嘴說:“我想回去看看奶奶?!?p> 我說話的時候并沒有抬頭,但還是能感覺到父親聽到我這句話的時候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母親吃飯的速度也放緩了許多。
我感覺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不妙。
良久,父親才緩緩開口:“你現(xiàn)在還回去干嘛?該辦的事早都辦完了,之前叫你回去你的時候你又不回?”
“所以我現(xiàn)在不是想回去了嗎?”我說。
“砰!”父親憤怒地把碗摔在桌子上,對我大喝:“你心里到底有沒有奶奶?你上大學(xué)以后你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沒有?!!她上山那天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哪怕求你回來給她上柱香你都不肯。你現(xiàn)在跟我說你要回去見她。劉書靈,你別拿老子的娘做借口我告訴你,別以為我真不敢打你?!?p> “你又不是沒打過?!蔽倚南耄谴丝谈静皇歉麪庌q這些的時候。
我開口說,“所以我現(xiàn)在不是知道錯了嗎?我現(xiàn)在想回去給奶奶認(rèn)錯,給她磕頭上香,這也不行嗎?”
然而父親的怒火依舊旺盛,“你別回去,你現(xiàn)在這副德行還回去干嘛?你奶奶以前有多寵你,你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我們劉家生了你這樣的家伙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這招果然失敗了。
離不開這該死的地方了么?
見不到小獅子了么?
要帶著遺憾結(jié)束了么?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
哪怕心里十萬個不情愿,我還是開口說:“爸,我知道錯了?!?p> 他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
我繼續(xù)說,“我真的很對不起奶奶,也對不起你們,所以你就讓我回去,跟奶奶好好道歉,你看怎么樣?”
只有這里算是半句真心話,我挺想我奶的。但是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這些大人非要等到我奶奶病倒了才愿意回去看她一眼,甚至有些等她入棺了才愿意回去。我只想我奶奶每天快快樂樂的,每天都能面帶微笑,坐在院子前清閑地看我們一眾小孩嬉戲打鬧,我偶爾向奶奶打個小報告,再撲到她懷里撒個嬌,跟她一起樂樂呵呵的。我不想看她哭,更不想看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明明可以在她在世之時多陪陪她,他們卻更喜歡陪著奶奶的棺材是嗎?
我不明白,奶奶安眠之后,這葬禮辦不辦,她又能感受得到嗎?
所謂葬禮,到底是辦給死人的,還是辦給你們這些活人看的?
母親這時也出來緩和氣氛,“孩他爸,書靈知道錯了,你消消氣,他實(shí)在想回去就讓她回去吧,畢竟都這么多年沒回去了。他哥哥反正還在家里,也能幫忙照應(yīng)一下。”
父親說:“我不打他,他現(xiàn)在回去書宏也要打他,忘恩負(fù)義的東西?!?p> 劉書宏,我的表哥,小時候我和他都是奶奶帶大的,兩個人從小玩到大,都在一條河里洗過澡,不是親哥,勝似親哥。我知道我哥的脾氣,他肯定不會打我,再說了我又不是二傻,你們想打就打,咋的,我打不過我還不會躲不會跑么?
我附和著母親說:“反正我現(xiàn)在也不能去學(xué)校,先讓我回去看看不是剛好嗎?”
思考了半晌,父親才對我說:“你給你哥打個電話,問他同不同意你回去?!?p> 我只好回他:“我沒有他的電話。我回去了他不就知道了嗎,干嘛要現(xiàn)在打電話?!?p> 父親直接拒絕我,“那你別回去了。之前你奶的事全都是你哥一個人在忙里忙外,我們都要上班,只能給他打幾天下手。他不同意,你就別回去?!?p> “我有他電話,拿我的手機(jī)打吧。”母親將她的手機(jī)給我。
我接過電話,撥通了我哥的號碼。
對面很快接通了?!拔梗瑫旮纭?,這是我從小到大對他的稱呼,“我是書靈?!?p> “書靈?哦?!北砀绲男那樗坪醪惶谩?p> “書宏哥,我明天回老家看你,順便看看奶奶,你看咋樣?”
“你要回來嗎?可以啊。”雖然書宏哥平時的話就不多,但是今天電話里的他話格外的少。
“好,那就這樣說好了,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哈,書宏哥。”我的心情倒是明媚了一些。
“哦?!?p> 掛斷電話,我看了一眼父親,問他:“那我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