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醒我獨醉,世人皆是我獨非。圍在小院外側(cè)的弟子迷惘地眺望天際許久,白虹般的劍光以極快速度奔向天空,孤寂而凜然;小院內(nèi)哪塊面積不大的花地同樣引人注目,綻放的花朵正一點一點在風(fēng)中抖動花瓣邊緣的露珠。陽光刺破厚厚云層落下,溫暖的光芒照射在身上讓人不能直視!他們沮喪而輕松地收了長劍,小心翼翼撤出小院,雖沒完成莊主交代的任務(wù),也算盡職盡責(zé)。怏怏散開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于他們而言聽令而動,能活下便是極好;不會也不能去遐想其他,卑微若螻蟻,蜉蝣此生。人生該當(dāng)如何?人云亦云!
少陽府大廳內(nèi)陽云深召集族中上下一眾混元境修士開會商榷飛鴻山上寶物一事。言及少陽府以后要何去何從?命運是該由我們自己掌握,那怕最終仍難逃覆滅!或隨波逐流,得過且過,投奔他族換去名姓,淪為他人附庸?至少此時少陽府還沒有走至窮途末路,我們?yōu)樯鷻C拼搏過,有一天魂歸神裔之海也能無愧先祖??犊愒~分析一番少陽府面臨的危機,和陽云海交換過眼神,決定去淌一淌飛鴻山這趟渾水!有弟子表示以當(dāng)下少陽府的實力不能與御劍山莊為敵,該韜光養(yǎng)晦靜待時機。陽云深無奈一笑,深感無力道:“易丹楓有鴻圖之志,野心勃勃;少陽府和御劍山莊恩怨無窮,以前便一直明爭暗斗。只是雙方實力不相上下,如今御劍山莊在他手中經(jīng)過千年經(jīng)營,少陽府底蘊已經(jīng)跟不上御劍山莊。你們以為他會縱容少陽府在鴻都慢慢發(fā)展成一個威脅嗎?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闭Z罷還想駁論的弟子一時沉默不語,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們能懂,少陽府和御劍山莊恩怨太深,無論時間過多久,只有這兩大勢力存在,注定一方會被另一方覆滅!他們具為修真之人,心中血氣方剛,沒有理由后退,死也要死得其所。過了一會兒,大廳內(nèi)眾弟子嚴(yán)肅的拱手行禮,愿為少陽府赴飛鴻山爭搶寶物!二三十名陽氏精英弟子在他帶領(lǐng)下走小路趕往飛鴻山,城中幾個黑影快速從屋頂掠過,以鬼魅般的身法消失在穹頂之下!
九曲江畔只影形單,冷風(fēng)吹拂憂愁善感的臉龐,悠悠天地,哪里才是他的歸宿?心若沒了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易風(fēng)揚在河邊找了一塊凸起的巨石走到上面換緩緩坐下,漫無目的地凝望滔滔江水與絡(luò)繹不絕駛過的商船;偶有一二片小舟順江而下捕魚抓蝦,或為書生帶著心上人乘舟一路觀賞兩岸美景!吟詩撫琴,情意綿綿。捕雨的人到了晚上歸來吃一碗新鮮味美的魚湯犒勞自己也是高興的,即便衣衫襤褸家徒四壁;日子再苦再累,忙碌的活著總沒錯,這樣才充實!想著這些不禁笑出了聲,詩酒趁年華,江湖路萬里,多少時間能隨心而為,率性而活?無形的囚籠把我們囚禁其中,我們的所有行為都在枷鎖之內(nèi)!易風(fēng)揚走近河灘拾起一塊扁平石子向江面擲去,在浪花拍打中迅速沒入水底,風(fēng)波中誰又記得浪花幾許!側(cè)身注視高聳險峻不見真容的飛鴻山,神情復(fù)雜,一臉凝重,長呼一口氣負手朝它走去。僅僅一夜之隔飛鴻山腳下已是人聲鼎沸宛如鬧市,觀望議論的修士數(shù)不勝數(shù),對著飛鴻山指手畫腳抒發(fā)各自不同見解;杜撰胡編一個個荒唐滑稽的傳說故事。講飛鴻山深處曾是遠古時代的戰(zhàn)場墳地,埋葬有遠古大妖、巨獸、修士、神魔等遺留的絕世寶物;又說是遠古時代某位人族大修士的修煉洞府,統(tǒng)攝鴻都靈氣,有無數(shù)高深秘法道術(shù)玄功之類。遺憾的是數(shù)千年時光中有許多修士勇闖飛鴻山深處,卻都葬身山里,無人從山深處活著出來過,導(dǎo)致有關(guān)飛鴻山深處的信息具為未經(jīng)考證的訛傳。
易風(fēng)揚逃離地牢的消息很快被易丹楓接到,頓時呆立住震怒道:“易風(fēng)揚真有你的!竟能殞星鐵鏈和犀首囚禁陣式?!彼尥ゾ劂蹲◇@詫地瞥過視線看向別處,佯裝鎮(zhèn)定道:“莊主,在鑄造鐵鏈之時我便猜到這樣的結(jié)果。他修為高深莫測,掌握的功法秘術(shù)都是當(dāng)世罕有;何況他手里還有那柄古樸仙劍尤其厲害。說句沒面子的話,恐怕御劍山莊的鎮(zhèn)莊神劍也難以匹敵,在下常遁跡洞天仙墓遺跡,有幸見識過一些遠古時代乃至上古時代的秘辛;易風(fēng)揚手中仙劍更是了不得!”易丹楓嘴角抽搐一二,臉色鐵青,納悶他手中仙劍真的來歷如此不凡嗎?臉軒轅神劍對遜色兩分?宿庭矩又不溫不火道:“莊主您別多想!那都是我個人推測罷了,但是殞星鐵鏈和犀首陣式都為極其強大的束縛手段,后面莊主要多加小心了。他能獨闖天問閣和當(dāng)世至強者之一的曾令狐一戰(zhàn),便是最好證明;半生縱橫六界,聲名遠波,若沒有大機緣和天縱之資能行嗎?菁華首席客卿長老,文薇商盟坐上賓!”
易丹楓冷冷發(fā)笑,陰沉道:“他總是光芒萬丈,招搖過市!而我呢?而我呢?我才是御劍山莊之主!憑什么他處處高我一節(jié),我偏不相信,我要讓人界、六界都知道——我易丹楓比他強百倍!”宿庭矩聳聳肩挑眉意味深處的淺笑,凡事不能太強求,凡事不可太過執(zhí)著。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非人力之所能及!有人窮盡畢生依然黯淡無光,有人彈指一揮間便站到了世界之巔!易懷毅試探性地走過來問道:“大哥我這就去帶人手過來,咱們今夜便進入飛鴻山先下手為強,如何?”易丹楓仰天長嘆,易風(fēng)揚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魔,深感自己的無力,事情瞬息萬變,再往后推只會找來更多麻煩,雙拳頓時握緊做出抉擇,沉甸甸道:“入夜行動。”約一時辰左右,易風(fēng)揚悠哉地來到山腳茶棚前找了一張無人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邊喝邊關(guān)注匯聚在此各路修士,當(dāng)中以少陽府最為顯眼,府主陽云深親自帶隊;接著有炎火殿、幽嵐宗、海屯堡等鴻都宗門碰頭。陽云海一眼瞧見他坐的位置,走了過來坐下道:“你也來了!這回想不熱鬧都難了!你大哥他們清晨便去了山麓打探情況,應(yīng)該有十足把握。”易風(fēng)揚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喝茶,微微瞥視他一眼,玩味道:“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是來看看熱鬧而已,不以御劍山莊的身份。想來陽府主不會對我動心思吧!”他的眼神瞥向側(cè)面的陽云深,陽云海聽聞先是感動奇怪,而后見他平靜地喝著茶,笑道:“不以御劍山莊的身份,莫非你不是御劍山莊的人了嗎!二公子當(dāng)真幽默風(fēng)趣。這玩笑是不錯,可惜沒人會當(dāng)真!”
“當(dāng)真!大可不必!不用你覺著是否是真的,我只是來看看熱鬧,別無他圖。你們信不信并不重要。”陽云海重新打量他一番,思緒萬千,猜測易丹楓與他之間肯定有了什么矛盾,這樣也好,沒有你易風(fēng)揚從旁協(xié)助,易丹楓再橫又能怎么樣?易丹楓行事傲慢冷酷,刻薄狡猾;雖貴為御劍山莊之主,時常用近乎殘暴的手段打壓下屬。陽云海朝他垂手道別,起身走了留了句:“再會?!?p> “小二,換茶!”易風(fēng)揚叫來茶小二說這茶泡著味道太濃,給他換一個淡一點的來。趁此間隙他皺起眉梢思忖飛鴻山深處會有什么呢?海外是否還有其他島嶼存在,六塵島覆滅,帝都基業(yè)毀于一旦;如今又是飛鴻山成了人界焦點,天宮會派人來攪局嗎?早年三界歸一未了了之,天宮天帝洛白云繼承上任天帝之志,卷土重來是時間問題。可是我的修為……
“沁兒……你已經(jīng)遠去,我還在世間盤桓?!被ㄍ蕷埣t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一別多日,不知道文君近況如何!等飛鴻山之事告一段落該到神都看看她了!千年里多虧了她的照顧,我心非木石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可我這與世背道而行的性子,又該如何是好呢?詩云“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真嘲笑自己的猶豫徘徊,千年時光恍如一夢,往事仍止不住思量。都說時間能沖淡往事,治愈一切,如今看來都不盡然!有些往事注定難以忘懷,即便記憶似碎片一樣在不停消散!
“客官給您重新沏了一壺上品新茶龍井,您慢用!有什么其他吩咐喚我便好?!币罪L(fēng)揚略微頷首,回過神準(zhǔn)備打開茶壺蓋先聞一聞香氣,忽地陣陣馬的嘶鳴聲傳來,一道塵土飛揚,五個人影整齊地出現(xiàn)在視線之內(nèi)。“天都神王府趙潮。”頃刻后面又來了一隊修士,為首的正是神都雷云府張擇天,隨行的是劍圣百里將行!“他們也來湊熱鬧,當(dāng)真有趣!一座飛鴻山竟引來如此多勢力,眨眼之間寶物一事已亂成一鍋粥了!”趙潮帶著四個后生來到茶棚瞥了眾人一眼,甚是不屑,朝著陽云深陰陽怪氣道:“呵!喪家之犬還敢招搖出門,不怕有來無回嗎?”陽云深斜視著他反譏道:“哦!是嗎?骨頭總有幾根硬的,想吞下去也得先崩他兩顆牙;趙先生遠道而來不怕客死他鄉(xiāng)嗎?”趙潮冷笑著深吸口氣一副輕蔑張揚派頭,接著介紹同他前來的四位神王府年輕一輩里的青年才俊,指著每人道:“趙春湖,趙流波,趙北疆,趙西維?!闭f罷得意地看向他,陽云深目光收緊,假笑:“神王府的青年才俊啊!陽某失敬失敬,少陽府家底薄,人才凋零,比不得神王府實力雄厚;剛才眼拙了,少陽府甘拜下風(fēng)?!壁w潮放聲大笑,直言他若肯做神王府的附屬勢力,神王府便派人來幫他重振雄風(fēng),鴻都城仍有他一席之地。陽云深注視他一會兒,沒有作答。確實,神王府有那個實力讓少陽府在鴻都屹立不倒,但淪為了他的附屬勢力后少陽府只怕會逐漸變更,今后就姓趙了?!摆w先生好意陽某心領(lǐng)了,少陽府怎么說也算人界一大勢力,沒有做附庸的習(xí)慣?!?p> 張擇天進來禮貌性地向陽云深打過招呼,目光掠過趙潮身上,“六塵島的爛賬還沒向你清算,在這里碰上真是冤家路窄啊!”趙潮鼻息上仰,壓根沒把他當(dāng)回事,毫不在意:“清算!哼,那要看張府主本是如何,你的家傳雷訣修煉到了第幾層?惜年你爹的修為也不怎么樣!”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空氣中殺氣騰騰。張擇天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中真氣匯聚;百里將行出聲提醒他道:“別忘了來這里的目的,和他清算不在于一時半會兒,以后有機會和時間;現(xiàn)在在這里動手,贏了輸了對我們都沒好處?!蓖瑫r趙潮身后的四人上前準(zhǔn)備拔劍。見張擇天強憋怒火,惹得趙潮一陣捧腹大笑,出言嘲諷:“怕什么?別等下回呀!就這次算不好嗎?我到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雷云府又有多強實力。”張擇天緩緩平復(fù)心情,散去手掌匯聚的靈力,小不忍則亂大謀。趙潮出身神王府,多年在六界歷練,一身修為甚是了得,幾度在絕境化險為夷,全身而退,頗有算計。對上他張擇天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死戰(zhàn)對半同歸于盡。趙潮側(cè)臉向四個小輩道:“來你們看看,這就是氣焰囂張的張府主,想找我們算賬!好像有點膽小怕事,不敢!還有他旁邊那位劍修高手,劍術(shù)高超;以后你們有空就可以到神都向張府主請教切磋,也好給張府主一個算賬機會!聽明白了嗎?”四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明白,張擇天一時氣的青筋暴起,直想和他拼個你死我亡!百里將行上前勸他見好就收,雷云府不是好侮辱的,誰想趙潮愈發(fā)挑釁道:“哦!是劍圣——劍中圣人了!失敬,你能把我怎么樣呢?一劍出,萬劍服!可我們所配仙劍不是好好的在鞘里嗎?少在這里豬鼻子插大蔥,他把你奉為坐上賓,不代表你真能十步殺一人!”
易風(fēng)揚轉(zhuǎn)頭望去,不屑:“趙潮,來了鴻都地面就收起你的囂張,怎么說百里先生也是劍圣;真動起手來,結(jié)果還不好說哩!你沒那么強大,他沒那么弱?!睆垞裉靿鹤嵟脺\笑掩蓋此刻的不滿,帶著手下來到易風(fēng)揚桌旁,恭敬的喊了聲:“二哥。”易風(fēng)易眉毛微揚,正視神王府五人,脫口道:“正好想找人練練,你們那位有興趣!”趙潮欲說點什么,趙春湖跨步上前,橫眉怒目地伸出手指著他不客氣道:“名頭響,就怕了嗎?小爺與過兩招,看看你是不是徒有其表!”“好!好!那你接一招半式!”易風(fēng)揚抬手示意張擇天坐下,右手端起茶杯朝他輕輕彈去,趙春湖拔出仙劍揮去一劍,劍氣和茶杯在他身前一尺猛然爆炸,無形的真氣波浪砰一下把他掀翻在地,他不服氣地站起來,道:“你使詐!”“使詐!我怎么使詐了?”
易風(fēng)揚再拿一個茶杯倒好茶,趙潮攔下他說:“易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如此對一個后輩,不怕旁人笑話嗎?”“笑話!”易風(fēng)揚冷冷的看向他,譏諷:“隨手彈了個茶杯他沒能接住,我能怎么辦呢?可是他自告奮勇要和我過兩招,按你的說法他此刻該是死人了。”趙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易風(fēng)揚已經(jīng)手下留情,立時囂張氣焰低了許多,冷哼一聲他兩眼便找了張桌子坐下,本想威風(fēng)八面,卻被易風(fēng)揚折了面子。張擇天輕嘆一聲,表示有他一半實力氣魄,也不至于受神王府的冷眼。易風(fēng)揚吃著茶打量他道:“你也來淌這趟混水,值得嗎?在神都發(fā)展不好嗎?”張擇天無奈的搖著頭,苦悶:“二哥,你是明白人,凡事都看得清楚。我若不來淌這趟渾水,雷云府怎護得神都百姓?”百里將行深有所感:“府主也是不易吶,夾縫求存!”
“算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你既來了,自求多福吧!這些天小妹可好?”張擇天自信:“都很好!二哥放心?!薄澳阋夜钾撍?,我要你好看!平日雖然忙于神都事務(wù),還是要多陪陪她。我們都是別人羨慕的人生,只有我們清楚,這樣的人生是多么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