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點突然,又有點哭笑不得,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烏龍。
六娘已經在磨刀了,火星四濺。
那刀已經很利,但六娘不放心,要讓它再利一點,力求一刀帶走錦鯉。
事到如今,沒什么好說。
六娘微微出了汗,長長的發(fā)絲貼在脖頸上,顯露出了男裝時沒有的秀麗,她的眼神依舊明媚:“少卿,我累了,你幫我磨。磨完把他宰殺了!”
少卿接過刀,默不作聲地磨了起來。
還是那句老話,你不說,我不說,錦鯉下油鍋,此后無人知曉。
吃了六娘的未婚夫,那這婚約自然而然的吹了。
水池里的錦鯉在瘋狂的蹦跶,大聲聒噪道:
“大哥饒命,大嫂饒命!”
“六妹,六妹我錯了六妹,是父親非要把你許配給我的,我也反抗不了啊。你早說你在外邊找了一個這樣大的靠山,父親也不會為難你了?!?p> “六妹你是知道我的,那些兄長覺得你貌美,唯獨我向來覺得你丑得出奇,你想想平日里我都不敢多看你一眼,我那是怕直接吐出來?!?p> “我打小就喜歡帶殼且六條腿的姑娘,最好有光滑的甲殼,鉗子上長著濃厚黑毛,還得有迷人深邃的口器,所以是斷然不會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念頭的?!?p> 六娘聽后,復雜的臉色突然就黑漆漆地徹底沉了下來,徹底狠下心來,準備起鍋燒油。
“不要啊,我不要被醬爆加辣,我不喜歡醬油,我不喜歡辣椒,饒了我吧。”
“啊——我怎么這樣慘啊。最毒婦人心吶,你在外面有了舉世無雙,玉樹臨風,天仙下凡,器宇軒昂,徐公再世的如意郎君,就不要我這個無辜可憐的二哥了!”
這玄都河二太子不是傻子,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少卿在玄都河上的通天可怖神通,那他媽是化神才能有的手段啊。
三巴掌一個黑水老祖的含金量,少卿不明白,他玄都河二太子還能不明白嗎!
這小子能兩巴掌一個金丹水鬼,三巴掌一個黑水老祖,那他揍自己的父親玄都龍王豈不是也只需要三掌?
若是自己沒猜錯的話,這六妹夫就是水鬼一族口口相傳的玄都活閻王了。
真是奇怪啊,化神級別的大能怎么非要和水鬼過不去呢?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自己這六妹雖然向來都有主見,但他這個局外人同樣看得清楚,這個家里,少卿才是說話算話的那個。
只要把這位少卿爺爺哄踏實了,不僅今日不用死,以后在外有了一尊化神妹夫當靠山,那豈不是全天下的螃蟹精,龍蝦精都來投懷送抱了?
少卿一邊磨刀,一邊聽著二郎的奉承,頻頻點頭,應當是極為受用。
他極力壓下自己翹起的嘴角,說道:“六娘,他是你二哥,也就是二郎?嘿,不說別的,你這二哥還挺上道,凈喜歡講些大實話,一看就是個明眼人,看人就特別準。”
六娘又喝了一口酒認真道:“不是二哥,是一條魚,是一道菜,醬爆麻辣錦鯉。你點的菜,我做,你吃??煨┌阉琢耍悦庖归L夢多?!?p> 少卿知道六娘的性子,看著灑脫,但其實面皮相當薄。如今逮到了二郎,只是一時憤怒撂下幾句狠話,細思之后肯定覺得不妥,但又不好收回,干脆兩眼一閉繼續(xù)嘴硬。
反正少卿會明白她嘴硬之下的意思。
殺是沒必要殺的,嚇唬嚇唬得了。
至于成親的事情,二郎可以回去拒絕婚約,再不濟就以死扛命,把自己悶死在水里唄。
刀刮鱗片的感覺還是很疼的,魚鰓被活生生拔出來的滋味兒也同樣不好消受,二郎這么明智聰慧,應該會同意這個條件。
少卿磨著刀,火星四濺,刀身已經燙到發(fā)紅,而錦鯉看得心里發(fā)寒。
倘若是到時候玄都龍王無論如何也不愿收回成命,那少卿也不介意當一回齊天大神,攪合龍宮一番。
自己在玄都河釣了二十年的水鬼,最里面的精怪還不熟悉?全都是蝦兵蟹將罷了,一個筑基老怪都沒有。少卿早就把玄都河當成自己的地盤了。
至于什么元嬰期的龍王,定然又是嚇唬人的罷了。估摸著到時候也就是三五下掌心雷的事情。但到時候看來六娘的面子上,可以揍輕一點,不抽筋了。
屆時自己管龍王喊岳父,龍王管自己喊大哥,各論各的也不丟臉,六娘的面子也好看。
這件事情已經朝著向好的姿態(tài)發(fā)展了,少卿滿意道:“六娘,依我看,二郎畢竟是你二哥,兄弟相殘多不好,錯也不在他。干脆就讓他回到玄都河,去稟告你那個父親,若不不撤銷婚約,就一頭撞死在龍宮里,這樣不就可以了?!?p> 二郎“撲通”地蹦跶出水面,大喊道:“對,六妹夫說得對,若是父親不同意,我就把他的那點破事兒傳遍整個中土神州的水域,甚至東海西海,讓全天下的龍王都拿他當做笑柄,恥笑一輩子!”
少卿道:“你看,二郎如此孝順,是條聰慧的魚。回頭和我細說有哪些破事,讓我長長見識?!?p> 六娘白了少卿一眼,撇撇嘴,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tài)說道:“你都做決定了,還來問我做什么,我向來聽你的。”
二郎在水里歡快游動,看著少卿和六娘驚喜道:“所以不吃我了?”
少卿點點頭,收回了游走在錦鯉身上的細小雷電:“不吃了,鯉魚不好吃,刺兒太多。你回去和我那岳丈說明白就好?!?p> 這錦鯉沒了雷電束縛,念一個化形訣,變作了一個看起來十分精神的男人。就是有點精神過頭了,樹干一樣的身材,很像少卿前世見識過的精神小伙,突出一個叛逆和不羈,就差沒把頭發(fā)染成五顏六色了。
二郎對少卿千恩萬謝,還立下了心魔誓言,恨不得當場拜了大哥。這一來二去的,反倒和少卿廝混熟了。
他們雖然種族不一樣,性癖更是天差地別,但終究在某些方面的趣味又臭味相同,立刻就勾肩搭背的講了些胡話,嘿嘿直樂。
直到六娘咳嗽了幾聲,二郎才訕訕的笑道:“六妹看樣子是煩了,又值此煙塵歲節(jié),我更不好久留打攪?!?p> 而后他又小聲對少卿道:“回頭和好妹夫細說我那大哥的遺孀,我覺得她和我六妹一般丑,定然合大哥心意。”
少卿一本正經道:“亂講,你需知道,我這可不是饞人家,只是單純的憂心天下罷了?!?p> “是極是極,妹夫是個有大才的圣人,特點就是博愛。”
眼見二人又要聊起來,親密得不得了,六娘罕見地扯住了少卿的胳膊,對二郎面無表情道:“少卿今晚還很忙,有許多煙花符箓要繪制。你再不走就和那些水鬼一樣被碾碎化作墨汁,印在符紙上,然后升上天變成煙花?!?p> 二郎一個激靈,千恩萬謝的跑了,還說回頭再來拜訪,惹得六娘一陣不快。
她這是有點吃醋了。
“你這二哥不是個壞人。”少卿的劫雷靈根有著判斷善惡的能力,碰到些十惡不赦的生靈,就會震個不停。
但凡是人,都會做了些虧心事,靈根都會例行公事的震一震。但唯獨面對二郎,自己的劫雷靈根卻出奇的平靜,這也是少卿不介意與他交好的原因。
六娘可惜道:“只是少了一道大菜,本來還能讓你看看我做魚的手段,我對魚兒可是十分熟悉的?,F在家里還有什么肉食么,我來時只帶了些青菜和豆腐?”
少卿想了想,從廚房的簍子里掏出了一只大白鵝。
這大白鵝是他前幾日捉到的,本是用來測試自己全新版本的掌心雷符箓。
可惜這最新版本的符箓不爭氣,足足用了四張符箓,才把這只大白鵝電暈。
這大白鵝也是個可以口吐人言的,他偏要說自己是什么玄鳥后裔,萬法不侵,化神之下我無敵,化神之上一換一的胡話,還咬了少卿一口。
這是少卿穿越以來第一次受傷,值得紀念。少卿本來還想用符箓治愈一下自己的傷口,但他才掏出合適的符箓,那傷口就已經長好痊愈了。
少卿把這個昏死的大鵝遞過去說道:“今晚就吃鐵鍋燉大鵝,我去起鍋生火,你慢慢給它拔毛。小心點,這鵝毛光滑順潤,但又鋒利異常,比之利刃也不差了?!?p> 六娘接過大鵝,盯著少卿走遠的背影發(fā)愣,然后又咬了咬唇,臉色紅潤,兩耳發(fā)燙,輕罵一聲“盡會使喚人”,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二人正在廚房干活兒,少卿突然提了一句:“我說六娘,你是一條錦鯉么?”
他記得二郎之前說的,要新娶的夫人是一條錦鯉。
“嗯,錦鯉?!绷镆呀浗o大鵝放了血,拔了毛,開膛破肚去掉內臟,丟入滾燙的鐵鍋里,“我是玄都龍王的養(yǎng)子,排行第六。”
“這么說來,你高低是個公主?!鄙偾渖没穑谀镜噬峡粗锏谋秤?,欣賞她被灶臺的煙火繚繞的賢惠模樣,愈發(fā)的動心,心癢難耐,就故意問道,“六娘,你且放心,有我在那玄都龍王就動不了你,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你說你欠我的拿什么還?這可是堪比救命的恩情,不是一兩頓飯就能搪塞過去的。”
六娘站在灶臺前下了幾味佐料,聽到少卿的話,整個人都跳了跳,原本灑脫爽朗的氣質被少卿滿是功利情欲的暗示撩撥得四肢發(fā)軟。雙手勉強握著鍋勺鍋勺,背對著少卿,心里砰砰跳個不停。
相熟二十年,她早就習慣了少卿這樣直白的挾恩圖報,就算故意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在她眼里也是無比的順眼。
但這二十年來,六娘一直都是女扮男裝,和少卿做著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朋友。雖然少卿早在懷疑自己的性別,但總不可能真扒了自己的胸衣來證明什么,只需要簡單的嘴硬到底就行了。
可這幾天因為成親的事情,自己的心也亂了,慌了分寸,自暴自棄的顯露出女兒身的身份,瞬間兄弟友情變質成男歡女愛的過程,還是極為古怪刺激的,甚至還有一點點背德的快感。
六娘對此感覺十分丟臉,怕被少卿當成一輩子的笑柄。
而修仙者的一輩子又何其之長,那可是足足千年的時光。
千年時間都要被少卿欺負得調小欺辱么?
六娘那略微有些高傲的性格有點點難以接受。
不行,至少今夜絕不能破功,更不能破身。
一定要捍衛(wèi)日后生活的尊嚴以及清白!
于是她又重新束起了散亂的長發(fā),踮起腳讓自己看著很高,仰頭盯著少卿,但眼神無論如何也兇不起來,反倒是一副含煙帶水的嬌媚模樣,用了極度委屈的聲音埋怨道:“不是六娘,是六郎!”
少卿卻平靜點點頭,回應道:“好,六郎。天色已晚,今夜住下吧,以后也不必走了?!?